純樸的鄉親們沒有一個不為玉子的未達天年而去世由衷表示哀感。  「留你一個人自己先去世,玉子她心裏多麽捨不得啊。」  我聽了這些話深受感動。我敢說,玉子在臨死之前對我是十分牽掛的。可是,她已經死了,而那個混帳還活著。  那個混帳傢夥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  村人們都迴去了,家人也全都就寢,我一個人來到佛龕前環抱著手臂坐下來。  供在牌位前的照片是我去年拍攝的。在蠟燭的紅光之下,故人的照片露著笑臉。  都是你有欠思慮!——我不覺說出這句話來。我的眼淚這才第一次滑落臉頰上。  我絕不能就此罷休!  對伊能正誌的殺意,開始在我的心底湧起。  我在家鄉待了三天。迴到東京後發現放在二樓房間的伊能的東西不見蹤影。  「你服務單位的部長來過,說已經得到你的同意,所以把東西搬走了。」  替我看家的隔壁的主人說。聽說部長是在昨天上午帶搬家公司的工人來把東西搬走的。  「他要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隔壁主人遞給我的信封裏裝著的是這個月的住宿費。  據說,伊能並沒有親自來。  我打電話到醫院確認伊能已於前天上午出院。  這天夜晚,我到部長公館去拜訪。他一臉不高興的表情,請我進客廳坐下來。  「我迴家鄉去為玉子辦理出殯事宜,剛迴來。」  「唔……」  「聽說伊能老弟已經出院了?」  「嗯……」  「他是不是迴信州去了呢?」  「這……」  「您不知道嗎?」  「我隻聽說他的家人要找個地方讓他靜養一段時期。至於到哪裏,我不知道。」  部長不屑地說。他好像深怕我接近伊能。他對我如此警惕的態度誠然可笑,而聽從伯父和哥哥嫂嫂的指示,突然銷聲匿跡的伊能,更像個逃犯。他這種卑鄙的態度更讓我的殺意正當化。  翌日,我將辭職書付郵投寄。我辭職的理由當然不一而足。  第一個理由是我羞於與人為伍。我如果在原單位繼續服務下去,妻子紅杏出牆,且與年輕男子殉情自殺的烙印不會從我身上消失。這是我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另外一點是,我看得出來在尾上部長手下,我將永遠不會有晉升的機會。這不是單純的推測,而是有先例可鑑。  前年,在部長的媒妁之下結婚的一名部屬,後來和他的太太離婚了。這個人於去年人事調動時,被調到東北地區的。這樣的人事調動與其說是升遷,毋寧說是放逐。擁有絕大權力的部長,要左右我這區區小股長,當然易如反掌,我這樣的揣測是有根據的。  伊能正誌大概是再也不敢想報考t大了,不過,他會在東京讀別的大學,這是一定的事情。因此之故,我非繼續住在東京不可。在部長將我趕到鄉下偏僻地方之前,主動提出辭職,這應該是明智之舉。  離職申請獲得批準的這一天,我毅然到部長室求見部長,我說:  「我這是為了要忘記過去,決心重新開始我的人生。我是前來向您道謝多年來的照顧,並且向您辭行的。」  「我想這樣對你比較好。」  部長露出欣慰的微笑說。我知道我的存在還是令他耿耿於懷的。  「虧你能想到這一點。」「我想我會好好奮鬥一番的。」  「我已批示以最高基準核發你的退休金,迴頭你到會計課去領取吧。」  「謝謝您。」  「祝你健康。」  部長站起身來向我伸出右手。我和他握握手。迴憶自己曾經有過想靠他這隻手晉升的願望時,我頓時感慨萬千。  在我走出部長室之前,部長始終露著親切的微笑。第六節七年的歲月荏苒而過。  而這漫長的七年光陰對我而言是何等充滿焦躁和絕望的時間推移。  我一開頭就說我把伊能正誌幹掉是昨晚的事情。殺害一個人難道需要七年這麽冗長的一段時間嗎?  這樣的疑問當然有道理。開始時,我自己也沒有這麽長遠的計劃。我當時的計劃是一有機會就動手幹掉他。  也就是說,這七年的期間,伊能正誌完全和我隔離了。原來在殉情事件發生後,他很快就飛往國外去了。他離開日本,為的是到美國n州州立大學去讀書。這巨大的空間距離,使我無法接近伊能正誌。  伊能家有的是錢,而且尾上部長在外務省又有許多熟人,所以,他要辦理留學手續沒有任何困難。此舉是否出自於正誌個人的誌趣還是他哥哥的安排,這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一個失敗於殉情自殺的人有這麽一個大轉變,這一點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我開始在京橋一家小建設公司上班,住在一個隻有六席房間的簡陋公寓裏,日夜等待著伊能正誌歸來。說實在的話,如果不胸懷這樣的計劃,我是大可以過和平常人同樣的生活的。我有一些儲蓄,在這家建設公司也爬升到相當的地位了,有人甚至於勸我續弦,然而,我卻一點沒有把這種世俗的幸福看在眼裏。我的眼睛隻盯著遠在太平洋彼岸的伊能正誌。  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傢夥終於再度在我的麵前出現了。原來他在半年前就迴到日本。這個發現純屬偶然。  那是上個月的事情。  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我因公外出時,遇見了一位令我非常懷念的人。他名字叫做佐山,當年經常在我服務的單位出入,也是為我和玉子在世田穀找到新居的人。他向來很樂意幫助別人。我請他到附近一家咖啡館坐下來。由於多年未見,我們海闊天空地聊起來。而我聽到伊能的名字就是這個時候。  「聽說尾上部長的侄兒已經從美國迴來了。」  聽到這句話我不禁一怔。這七年來,我最大的心事就是在探查伊能的動態。因此,我每年總要跑一兩趟信州k市。去年6月份前往時,我並沒有發現他已經歸國的跡象。  難道這是我的調查不細緻嗎?  「我這倒是第一次聽到。他是什麽時候迴來的?」我裝出鎮定的樣子問道。  「好像是半年前左右吧?我在部長室喝茶時,聽到部長隨便提起的。」  「那……他是一直住在家鄉?」  「不,他住在東京。他好像住在杉井區一幢高級公寓裏。」  「那他是在什麽公司上班吧?」  「應該是吧。他好像是迴國後不久就結婚了。新婚夫妻過著柔情蜜意的神仙般的生活——部長還笑著這樣說哩。」  我們的談話就此終止,而這個內容已經夠令我滿足了。我感謝上天為我安排的這個和佐山氏邂逅的機會。  我飛也似地趕迴公司來。在電話簿上找遍杉井區內的高級公寓,以便於查出他的住址和上班地點——我在兩天內完成了這一切事情。  杉井大廈二○四室  伊能正誌  妻和江  上班地點文秀出版株式會社(神田xx町)  我尋覓多年的獵物原來躲在這個地方!  這是毀滅我的人生、到海外逍遙一段時期的傢夥現在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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