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來你很想對他獻殷勤。你對他的內衣褲很感興趣,是不是?」  「你少說廢話,好不好?」  「反正我說的都是廢話!我自認是既無能又沒出息的混帳丈夫,這樣你滿意了吧?」  「親愛的!」  「我不要你叫我!」  夫妻倆爭執得很厲害,實際上兩人都是壓低聲音說話的。想到伊能的耳目就是部長的耳目,我們還敢大聲爭吵嗎?由於內心的不滿與日俱增,夫妻間的反目也日趨激烈。  這樣的日子委實太受不了了。  一天夜裏,我有意要和解,於是伸手撫摸玉子的身體。結果,她還是嚴加拒絕我。  「我沒有心情。」  聽到她說這話,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欲望也在剎那間萎縮了。  我認為我們夫妻之所以變得如此不睦,主要原因完全在於伊能正誌。  但我也絕沒有想到這樣的不睦竟然導致決定性的破裂,甚而摧毀我的人生!  其實,仔細一想,我當時也不是全然沒有如此不祥的預感。一種漠然而捉摸不定的不安感,當時就在我的心裏盤踞著。  這事發生在我眼前,是在兩個月之後。  結局於這一年的晚秋時來到。  玉子在澀穀車站附近的p飯店的一個房間裏,和伊能正誌殉情自殺了!  這事發生在我出差去名古屋的第二天。第四節我在名古屋的旅館接到澀穀警署打來的電話,他們說:  「今天早上9點鍾左右,本署轄區內p飯店發現前夜投宿的一位中年婦人和年輕男性雙雙服用安眠藥而昏睡不起。從留下的遺書得知這位女性名字叫做鈴木玉子,而年輕人則為在該家寄宿伊能正誌,因此和你緊急聯絡。兩個當事人狀態相當嚴重,目前正在醫院接受醫護人員急救。尚盼即刻歸來——」  電話說到這裏就掛斷了,而我卻依然握著話筒,茫然若失地坐在那裏不動。我覺得剛才聽到的消息,好像是由收音機傳出來的和我無關的廣播。  我怎麽走出旅館,自己一點記憶都沒有。這麽大的震撼頓時奪去我的思考力,我的腦子和身體一下子變成真空狀態了。這樣的空白逐漸為悲傷和憤怒所填充。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推開這幢白色建築物的玻璃門,聞到刺鼻的消毒藥氣味時,我這才體會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抵達時,玉子已香消玉殞。聽說她是在我到達的半個小時前撒手歸西的。  護士小姐帶我到安放遺體的房間。  這個房間裏有一位穿白色衣服的醫生和一名穿著藍色西裝的男人(後來知道他是刑警人員)正在交談著。  這兩個人見到我就微微點一下頭,靜靜地退到床角邊去。妻子和別的男人殉情自殺,對著聞訊匆匆趕來的丈夫,他們不知如何啟口是好。  這時候的我一點沒有以此為恥。事實上我連感覺羞恥的心情都沒有。  除去覆蓋臉部的白布時,看到的是玉子閉著眼睛的遺相。她那幹癟的嘴唇上,有幾處的口紅已脫落而顯得特別蒼白。她臨終時好像沒有感到苦悶,倒是挺安詳的。  望著望著,我卻沒有流出半滴眼淚來。這並不是因為她以這樣的方法結束生命而令我感到茫然若失,而是由於我從她緊閉著的眼睛和嘴巴上明顯地感覺到她對我的敵意和反抗。  「鈴木股長!」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尾上部長走了進來。  「你怎麽可以給我搞出這種事情來呢?在事情發生之前,你難道一點跡象沒有發現嗎?」  剎那間,我真正感到怒不可遏。  「部長,那個混帳還活著,是不是?」  「呃……」  「那個混帳沒有死,是不是?」  「你說話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分寸?正誌倖免一死。有人得救,這不是不幸中的大幸嗎?」  「那個不要臉的傢夥沒死,可是,玉子死了呀!您不知道我的玉子一去不復迴了嗎?」  「遺書你讀了沒有?正誌是被年紀比自己大的女人誘惑了。」  「放你的狗屁!玉子絕對不是這樣的女人。是那個混帳,把她誘惑了的。他經常服用安眠藥,所以對這樣的藥原本就有很大的抵抗力,他在服藥自殺之前,早就知道自己不會因此喪生。」  「鈴木先生,我們平心靜氣地來談談,好不好?」  在我旁邊的穿西裝的警察這時插到部長和我的中間來。  「你剛才說的這一點,我們警察當局已經仔細查過了。可是,事實上這個年輕人服下的安眠藥,比夫人服下的量多。這大概是他知道自己對藥性的抵抗力強吧?至於他獲救,這純粹是僥倖。這起殉情自殺事件絕沒有偽裝嫌疑,這是我們的結論。」  接著,他拿起枕頭邊的一封信遞到我的麵前來。  「這是二位留下的遺書。遺書的內容,我們剛才得到尾上先生的同意,讀過了。這內容可以證明二位確是事先同意之下的殉情自殺。現在請你讀讀看吧。」第五節這封遺書的內容,沒有在這裏披露的必要。  企圖一死了之的人,無論如何羅列美麗詞藻以美化自己臨死之前的決心,這畢竟隻是玉子和伊能正誌之間的畸形戀情而已。  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從一個月左右前開始。是伊能有所要求,還是玉子主動給與,這一點遺書上並沒有明確的記述。由文字表麵可以了解的是,對投考t大已經完全喪失自信的伊能,越是受到家人親朋的期待和激勵,越發覺得無顏以對,於是找玉子為避風港。——正誌愛慕我猶如母親,我怎能不以母親般的愛情關懷他的一切呢?然而,我錯以為的母親般的愛情,實際上是一般女人的愛情——當我發現這個事實時,兩人已麵臨破滅的深淵了……  玉子在遺書裏這樣記述說。  然而,發生關係的動機如何,以及由誰先發動攻勢,這種事情我沒有興趣知道。經過的情形和謝罪的話,我也不想聽。聽了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對我最重要的是事情發生後的結果。我最忍無可忍的一點是伊能正誌活著的事實。和我共有過妻子肉體的男人存在於我的周圍——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所受的屈辱還會消失嗎?我還能容忍這樣的人存在嗎?  其實,當時盤旋於我腦際的,隻是這個想法而已。我雖然有報復的意念,心情上卻沒有計劃如何付諸實行。  將玉子的遺體由醫院搬出時,街頭下著霧一般的細雨。伊能的哥哥和嫂嫂好像已由信州趕來,卻始終沒有在我的麵前露臉。莫非他們是聽了尾上部長的指示才這樣的嗎?我當然一步都不想踏進伊能住的病房。  正誌是受到年長女人的誘惑而被逼殉情自殺的,相信他們都是這樣解釋。這狹窄的心胸不正和伊能正誌不正常的心胸一脈相連嗎?  翌日,我抱著玉子的骨灰罐迴到家鄉來。  所幸報紙沒有報導這個事件,我對親朋以及玉子娘家的人都佯稱她是因病去世的。  出殯當日又是個下雨天。尾上部長以及伊能家的人都沒有來悼唁。隻有我服務的單位拍來一封形式上的唁電。我抱著素陶骨灰罐,踏著滿地落葉的羊腸山道,緩緩而上。短短的出殯行列跟在我的背後。這淒楚的出殯隊伍使我油然產生對玉子的哀憐。同時,也使我對伊能正誌的憎恨之意達到沸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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