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阮月梨不僅是知道了親軍都尉府在暗查阮家,還清清楚楚地知道是她出的主意,實在反常。


    相視無言片刻,阮月梨帶著幾分賭氣之意在蘇妤麵前坐了下來。


    「真不知你怎麽想的……罷了罷了,查就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如同兒時姊妹淘間吵架的言辭,反倒說得蘇妤很是不好意思,沉吟片刻,方將自己為何生疑說給她聽,末了亦是直言道:「那事除了你知、我知,便隻有陛下知。自不是我告訴楚氏的,我若說是陛下,你信嗎?」


    皇帝當然也沒理由,唯一的疑點隻能在阮月梨身上。


    阮月梨沒反駁,不得不承認蘇妤的懷疑到底是有道理的,默了片刻,緩緩道:「那就由著親軍都尉府查吧,結果如何,你等著看便是。」


    看得出阮月梨不高興,說了這話就頭也不迴地出了殿。


    這一遭弄得蘇妤心中煩了起來,這些年到底還是阮月梨同她最好,平白失去了這摯友心中有愧;可若就此不查……亦是心中難安。


    到頭來,蘇妤尋了個折中的法子,找了機會在沈曄從正了殿告退時攔住他,對他說:「阮家的事,有勞沈大人……」


    沈曄立時眉頭一挑,還道是要做栽贓陷害之類的事,卻聽蘇妤說——


    「如是查出了結果,煩請大人先知會本宮一聲,再往陛下那兒稟。」


    這倒是不費事。要說阮家在朝為官多年,乾淨成這樣也委實不易。沈曄查的過程中就已驚得夠嗆——莫說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跟阮家沒關係,阮大人的俸祿有泰半都拿去接濟窮人。不僅如此,看得出這阮大人在朝為官最初那些年混得不濟,明顯是被同僚排擠的,究其原因,是他太不願意和同僚同流合汙。


    這麽個在官場上都混得清白的人,反倒給後宮嬪妃下毒?說不過去。


    查完此事的沈曄長鬆了口氣,看來原本預料的腥風血雨是來不了了,寫好了摺子準備次日呈到禦前,更差人立時三刻就把始末告知蘇妤。


    當晚,沈曄卻收到嫻妃的信,信中要求他將此事暫且壓下,過些日子再稟。


    沈曄是忠於皇帝的,讓他作假他斷不會,但這種無傷大雅的「暫且壓下」,做也就做了,何況那砒霜的事還未完全查明,阮家這一道不過其中一樁小事,稟不稟這一句都沒什麽大礙。


    凝睇那信良久,沈曄燒了信紙,隻將信封收進抽屜裏。


    讓他把此事「暫且壓下」的決定,卻是蘇妤和阮月梨一同做的。


    那日蘇妤放心之餘,自是要厚著臉去和阮月梨賠不是,阮月梨可不好哄,任她在旁邊說得口乾舌燥,愣是一個字都沒給她。


    蘇妤簡直要哭了,絞盡腦汁地想了一番,起身去了小廚房。


    於是下午,她又口乾舌燥地說了許久,阮月梨一邊悠哉哉地吃著點心,一邊神色平淡地聽著她賠不是。眼看著夕陽西斜,阮月梨垂眸起身,睇了她半天,道:「正好陛下這些日子也不讓姊姊去晨省昏定。我這兒有新進的六安瓜片,姊姊嚐嚐吧,我得先給佳瑜夫人問安去。」


    口氣隨意,倒是消了氣的樣子。


    見她離開,蘇妤想了想,發覺她大抵還有話要說,才故意提了品茶之事留她,便不急不躁地留下等她。


    阮月梨迴來後果然道:「我想了想,讓沈大人把這事擱一擱可好?」不管蘇妤微訝,她輕聲一歎,解釋道:「不管楚氏是如何知道的那事,如今她既是知道了,對你一定是不利的。你不除她,她早晚把那事挑出來,這些個『邪術』,陛下可以不在意,但滿朝文武能不在意嗎?到時候你找誰算帳去?」


    這話說得不錯。蘇妤以楚家安危唬住楚浣一時,卻唬不住她一世,假若哪一天那些夢魘被揭出來,隻怕皇帝不殺蘇妤就平不了民憤。


    「就此除了她吧。」阮月梨歎道,「不然提心吊膽的。」


    如何除卻要有個法子,蘇妤看著阮月梨的樣子,心知她估計都琢磨得差不多了,便笑道:「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


    阮月梨白了她一眼,道:「她現在必是急著除你的。為了楚家,她也不敢耽擱太久,必定見縫插針,可因為砒霜的事,她又已在風頭浪尖上,必不敢親自動手。」


    蘇妤聽言挑眉,「所以呢?」


    「若是現在有個人跟你反了目,她不是正好拿來用嗎?」


    蘇妤了然地笑了,亂了陣腳的人最易被戳到軟肋,楚浣現在為了護楚家,顯然沒有太多時間去選幫手,是以她們暗地裏把「親軍都尉府在查阮家」的消息散了出去,加上一句「是雲敏昭儀出的主意」,便足以讓她來嫻妃這裏挑撥離間。


    阮月梨在宮中有權有勢、阮家又是大世家,楚浣隻道是上天賜了個幫手給她,哪知道從她去試著說服阮月梨那日起,就全著了兩人的道。


    她前來說服,阮月梨也算心裏真有了底,知道自己和蘇妤那日的猜測並無錯,當下寫了東西讓人送去,告訴蘇妤——八字有一撇了,那麽她們自會來寫那一捺。


    「佳瑜夫人是曉得輕重的,必不會為她辦這事,卻免不了要給她出謀劃策,好歹麵子上要過得去。」那天,和阮月梨「密謀」時,蘇妤淡笑道。


    果不其然,楚浣造訪時的那一番話,一聽就不是她自己能想得出來的。彼時阮月梨隻是靜靜聽著,揣度著若是自己當真心有動搖該有怎樣的反應、該說怎樣的話,假戲真做,做得十分到位。同時心裏更加明白,不論楚浣要做什麽,必定會把自己推在前頭。她雖是想除蘇妤,但自己這個嫻妃……在她眼裏肯定也是不存在最好。


    拿準的,也就是這一點。


    眼見楚浣給她帶來的那宮女雖然目下是在蘇妤身邊服侍著,卻是采擇秀女時阮家送進宮的,阮月梨心中冷笑,楚浣這是想把這髒水全潑在她身上,這主意八成還是佳瑜夫人出的。她卻不言不語,沒揭穿半分半毫,楚浣想怎樣做,她便怎樣做。另一邊更與蘇妤一同作著戲,讓闔宮都以為她們當真是要鬥個你死我活。


    表麵上,楚浣讓她幫忙的事不多,不過是借她這掌權宮嬪行了個方便,想法子弄了藥進來,暗地裏,蘇妤把楚浣查了個詳實,非常清楚她給那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宮女改了籍,做出了她從前在嫻妃身邊做事的假象。


    到時候毒死了蘇妤、所有矛頭都指向阮月梨,加之親軍都尉府本就查著阮家,即便楚浣此前也被查著,大概也能把罪名脫去大半隻不過,這給宮女改籍的事……


    「她當就她會改?」蘇妤一聲不屑的輕笑,「我用過的招了。」


    可見楚浣在宮正司也是有人脈的,不然也做不來這樣的事。


    是以聽得蘇妤這樣說,折枝還以為是要借宮正的手再把宮人籍改迴去,蘇妤倒是沒這麽做,是以眼下一切事情都照著兩人的意願一步步地走下來,眾人都以為她們反目的時候,蘇妤宮裏出了事、阮月梨看似心虛地出來解釋,然後……當著闔宮的麵,蘇妤再萬分誠懇地替她說話。


    蘇妤方才那一番解釋最多能讓眾人消三分的疑心。


    靜了靜,便有人猶豫著斟酌道:「若是如昭儀娘娘所言,聽著倒真不像嫻妃娘娘做的了。臣妾等亦知道嫻妃娘娘的為人,隻是……隻是這宮女確為阮家送進來的人、又恰好在嫻妃娘娘宮中服侍過,如此這般……」說著,聲音有些低了下去,到底是呢喃著把話說完了,「若說和嫻妃娘娘沒關係……此事未免也太巧了。」


    何況阮月梨剛才那樣子分明就是心虛想掩飾。


    蘇妤低著頭,眉頭淺蹙,好像在仔仔細細地思考著什麽,過了許久才抬頭看向徐幽,問他,「徐大人,這宮女的宮人籍可否讓本宮一閱?」


    徐幽見皇帝點了頭,便將那本冊子交給蘇妤。


    蘇妤翻了一翻,俄而一訝道:「你是兩個月前才到本宮這裏服侍的?」


    「……是。」那宮女應道,疑惑不明地看著她。


    蘇妤淺笑著哦了一聲,闔上冊子緩緩遞給她,笑意微凝,「那為何這上麵寫著,你是去年臘月從月薇宮調到綺黎宮的?」


    那宮女聞言大驚,慌亂地掩飾道:「奴婢……奴婢記錯了……」


    「記錯了?」蘇妤麵色一冷,「兩個月前天氣已漸熱,你竟能和寒冬臘月記錯?這般的記性,真虧得楚充華敢用你!」最後一句顯是嘲諷之語。


    楚浣神色一滯,強自鎮定著辯道:「這事跟臣妾有什麽關係?昭儀娘娘應也看見了,嫻妃娘娘從入殿便緊張得很,昭儀娘娘便是不疑她,也不該疑到臣妾頭上!」


    眾人又看向嫻妃,確實,引得眾人生疑的並非那宮女是阮家送來的,或是在月薇宮中服侍過,而是嫻妃從入殿之始便緊張得一反常態,似乎刻意掩飾著什麽。


    蘇妤與賀蘭子珩也同時看向阮月梨,等著她解釋方才的失態。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鍋娘娘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糖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糖罌並收藏迴鍋娘娘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