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折枝抬眼一掃正在廊下竊竊私語的兩個小宮女便沒了好臉色。踏出門去喝道:「幹什麽呢,做事還有沒有點規矩?這是你們閑聊的地方?」


    兩人連忙迴過身來一行禮,又跪地謝罪道:「女官恕罪……」


    蘇妤也隨著出了門,看了眼兩人攏在袖中的手,衣袖處褶皺奇怪,可見是藏著東西。


    淡淡一笑,蘇妤隨口問她們,「手裏藏著什麽呢?拿來本宮看看。」


    「娘娘……」兩個小宮女猶豫著相互一望,各自伸出手來,手裏原是個針墊,上麵整整齊齊插著一排針,均是針眼朝上。有一根線穿了四五根針過去,又還有七八根沒穿。


    蘇妤拿在手裏看了看,便遞了迴去,打趣道:「還有這麽多天才七夕,這便練著乞巧了?小心到了那天累得眼神不濟,什麽也看不清楚。」遂一頓又笑說︰「起來吧。」


    「謝娘娘。」兩人清清脆脆地道了聲謝,站起身來笑答,「本也不想這麽提前練著,不過七夕那天纖素姊姊要來,穿針的工夫一等一的好,若是不先練一練,便是輸定了。」


    本是隨口說笑,蘇妤卻陡然神色一變,連那二人都瞧出不對,立時噤聲不敢開口。


    靜了好一陣,她方冷然道:「如若再和月薇宮走得這樣近,就別再在本宮身邊做事了。」


    兩人誰也不知蘇妤這是哪來的火氣,隻剩下伏地謝罪的分,蘇妤轉身便走,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


    折枝迴身看了一眼,低頭又斥了兩人一句,「不長眼!不知娘娘近來和嫻妃不睦嗎!」便連忙追蘇妤去了。


    蘇妤待宮人素來和善,鮮見她跟誰動怒,這次卻不僅是怒了,迴了殿摔了茶盞不說,竟還下旨給那兩人杖責二十。


    折枝千勸萬勸也沒用,片刻之後,告饒聲、慘唿聲幾乎驚了整個祁川行宮。


    自然,過不了太久,蘇妤動怒的原因亦會傳遍行宮,闔宮都會知道,嫻妃和雲敏昭儀已是水火不容之勢。


    入了夜,折枝打著燈籠引路,與蘇妤一起到寢殿的後麵,後院有不少房間,均是宮人所住。


    叩了叩門,沒等人來,折枝便逕自推開了門,又退至一旁請蘇妤進去。


    「昭儀娘娘。」正伏在榻上的兩個宮女抬了抬頭,麵色有些發白,精神倒也還好。


    蘇妤頷首一笑,「受苦了。」說著擱下手裏拎著的食盒,端出兩碗藥擱在榻邊的矮幾上,溫聲道:「趁熱喝。」


    「娘娘……」兩人均一愣。她們都知原本的計畫是打完了不許用藥,透出風去方能讓眾人知道娘娘因著砒霜的事與嫻妃不睦到了怎樣的境地,眼下娘娘此舉……


    「別耽擱了傷。」蘇妤低眉道︰「這種傷可大可小,別落下病來,本宮用不著你們搭上命作戲。」


    也沒敢多留,蘇妤待她們喝完藥,便收藥碗走了。


    至於為何最終還是變了主意,自是因這「杖責二十」的苦頭她吃過。上一世竇綰便是打完了了事,完全沒請太醫來給她治傷,倒是沒留下什麽大毛病,但時時腰疼終歸也不舒服,這兩個宮女比她年紀要小得多了,隻怕更容易落下毛病,豈不耽誤她們出宮後嫁人了?


    七夕那日,祁川行宮鬧出了大事。


    原是各宮都小聚慶賀佳節,蘇妤所住的宜雲閣裏卻有個宮女吃了小半塊點心後,便中了毒昏迷過去,所幸尚有得救,太醫看過後連忙開了方子。


    一個宮女的死活不至於驚動行宮,但那點心本是為蘇妤做的,蘇妤因著天熱不願吃甜膩的東西才賞了下去。換言之,這關乎蘇妤的死活。


    而這已是她月餘來第二次「躲過一劫」,頭一次是在宮外的酒館中被人下了砒霜,這一次是什麽毒則還不清楚。


    一時弄得陣勢不小,各宮嬪妃無一例外地全到了宜雲閣以表關心,宮正司扣下了各樣人證、物證。不僅如此,皇帝甚至直接傳了親軍都尉府的人來,如若與那頭一次的事有關,便一並查了。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陣仗,宜雲閣裏的氣氛沉肅極了,很有點「三堂會審」的意思。


    眼見了那宮女中毒後的樣子,蘇妤後怕之下手心裏全是冷汗,不住地發著抖。


    賀蘭子珩握著她的手眉頭緊蹙,待宮正司宮正張氏問了折枝幾句,問出了那點心是誰做的之後,直接帶了人進來。


    一個十七八歲的宮女,還未被問話便已麵色慘白如紙,可見是心虛。


    殿中一片死寂,賀蘭子珩冷睇她須臾,問道:「誰讓你下的毒?」


    那宮女發著抖迴道:「奴婢沒有……」


    蘇妤剛要開口,楚浣卻搶了她的白,「都有人中毒了還說沒有?」輕笑一聲又道︰「送宮正司去。」


    蘇妤掃了她一眼,冷冷道:「何必再勞宮正司?直接送親軍都尉府去。」言外之意,是疑這事與楚家或是與阮家有關。


    那宮女聽得渾身一顫,伏地不敢言。


    蘇妤緩了一緩,又淡淡問:「到底受何人支使,你在這說了,本宮留你全屍。」


    話音未落,忽聞腳步急促,阮月梨疾步進了殿,瞟了那宮女一眼卻未停步,徑直走到蘇妤跟前道:「昭儀,不是本宮要害你。」


    眾人皆驚,奇怪這是哪一出,不明白嫻妃為什麽入殿便是這話,焦灼到甚至沒顧上向皇帝見禮?


    蘇妤亦是麵露不解,疑惑至極地看向她,「嫻妃娘娘?」


    阮月梨緩了緩神,方退開兩步拜了下去,稟道:「陛下,這宮女是去年采擇秀女時,阮家獻進宮的,但她做出此事絕非受臣妾指使。」說著睇了眼那宮女,眸光森冷難掩,「臣妾沒見過她。」


    這話說著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蘇妤一時未有反應,賀蘭子珩便先吩咐人去查這宮女還在何處做過事,查出的結果,是她在到蘇妤身邊之前,曾侍奉過嫻妃。


    一時更無人敢說話,眾人麵麵相覷著,等著皇帝發落。


    當初葉景秋也幾乎是一夕間敗得徹底,看樣子,這迴嫻妃會敗得更徹底。


    四下靜默中,蘇妤開了口,神色有些恍惚,聲音倒是有力,「嫻妃不會害臣妾……」這話顯是對皇帝說的。


    賀蘭子珩看向她,她又道了一遍,「嫻妃娘娘不會害臣妾。」


    一眾嬪妃都看向她,等著她後續的解釋。


    蘇妤想了一想,站起身到阮月梨身邊也拜了下去,繼而道:「臣妾信嫻妃娘娘斷不會做此事。陛下可記得臣妾因砒霜一事求陛下徹查阮家嗎?那便是因臣妾心中有疑,嫻妃娘娘為讓臣妾釋疑才提了這要求。娘娘說清白與否,一查便知。」說著露了笑意,一拜又道︰「都說世家總有不可告人之事,嫻妃娘娘連親軍都尉府去查都不怕,如何會做這樣的事情?清者自清,做到嫻妃娘娘這個分上也足矣。」


    她抬起頭,看向了皇帝身邊的沈曄,問他查了這許多日子,可查出阮家有什麽不對之處沒有。


    沈曄一揖,沉穩謹肅地答說:「並無。阮家不僅和砒霜之事並無牽扯,甚至連小錯也難查到。」言罷苦笑一聲,「若不是當真清白,臣隻好讚一句阮家藏得太深、讓我親軍都尉府無計可施。」最後一句讓殿中有了些笑聲,氣氛輕鬆了幾分。


    竇綰蹙眉道:「都說你和嫻妃不睦,如今這出,昭儀到底何意?」


    「和嫻妃不睦?」蘇妤麵露訝色,「夫人何出此言?臣妾還道六宮皆知,臣妾與嫻妃娘娘是最合得來的。」


    楚浣按捺不住,急道:「胡說!前些日子你明明因嫻妃杖責了兩個宮女!」


    「那是因為她們語中對嫻妃不敬啊。」蘇妤說得理所當然,「臣妾匡正宮規罷了,怎的無端傳出與嫻妃不合的話來?」


    幾番對答,聽得闔宮雲裏霧裏——對於蘇妤責罰宮人那件事,人人聽到的傳言都是一樣的,但見她此時滿臉的茫然,難不成真是道聽塗說之下眾人都被騙了?


    「你和嫻妃……沒有生出不快?」連賀蘭子珩也疑惑。


    蘇妤萬分肯定地答道:「並沒有……」轉念一想又道︰「如若非要說有,也隻是臣妾想跟她借的書她不肯借了……可這點事,何至於讓她起殺心?」


    事情當然不是這麽簡單。


    那日她和皇帝提起徹查阮家的時候,對嫻妃確是存了疑,思來想去都覺得若是嫻妃沒將那事說出去,楚充華根本沒理由知道。


    是以她想讓皇帝查阮家是真的,且根本不是適才所說的原因,本是想著查一查便是,跟誰也不說,若查出是嫻妃,皇帝自由決斷;若不是,她也就放了心,省得疑神疑鬼。


    接下來的事卻出乎她所料,不過兩天,阮月梨親自登門找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半晌後,問了句,「你懷疑我?」


    「什麽?」蘇妤一時愣住了。照理說,親軍都尉府辦事謹慎,萬不會走漏風聲,那日她也怕禦前會不會有人出去亂說,故而特地多了個心眼,寫了個字給皇帝看,皇帝轉手便交給了沈曄,根本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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