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看她不說話,想著也該是已經和那張三做了了斷,所以心情不爽快,所以懶得說話吧!於是她便迴到廂房裏,將亂糟糟的床鋪整理了一番,然後,拿了梳子坐在屋簷下梳頭。


    劉鳳喂完了雞鴨,端著破碗準備進廚房,看她一張臉上青青紫紫的,便皺著眉頭說:“若是三兒迴來問你這臉怎麽弄得,你該如何迴答?”


    蘭芳聞言梳頭的手僵硬了片刻,低眉順眼道:“相公若問起,我便說是進山時候不小心摔得。”


    劉鳳聞言嗤笑一聲,道:“頭上的你說是摔得,他會信,可臉上那巴掌印兒,你當我兒子傻嗎?摔跤會摔一臉的巴掌印兒?”


    蘭芳聞聽劉鳳的刻薄言語,心裏暗想著,果然是野漢子走了心裏難受,這不,專門挑刺兒想法子的找茬刻薄自己。


    “臉上的傷,自然是因為我做錯了事,被婆婆教導了一番。”


    蘭芳看著劉鳳臉色不善,想要開口說什麽,便趁著她開口之前,略微高聲了一些道:“相公每日裏讀書辛苦,哪裏有時間過問我的事情,婆婆你放心吧,該怎麽說我知道的,不會讓您墮了臉麵的。”


    說罷,蘭芳拿著梳子迴了廂房。


    劉鳳見她迴屋,嘴角不屑的瞥了瞥,心道:再生不出孩子定要賣了你,不要以為今日捉到了我的把柄就能騎到我的頭上了,老娘要是連你都拿捏不住,還怎麽管這一個家?


    李業按照腦海裏的記憶,一步步的往家裏的方向走,一路上,遇見不少鄰居,都是腦子裏記憶中的‘熟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仿佛走在他們對麵的人,不存在一般。


    倒是有幾個孩子,調皮的拿著小石頭,扔在自己的身上,嘴裏還不停的喊著:“傻子,學聲小狗叫……”


    “傻子,今日怎麽不爬著迴家了,趕緊爬呀!”


    那小小的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腳下,他腦海裏便不由便浮現出一個畫麵,那個叫蘭芳的女子,遠遠的扔一顆小石頭在自己的腳下,像一隻小哈巴狗似得衝著自己揮著手,然後那時候的自己,便歡喜的飛奔而去。


    耳邊,似乎還有她好聽的聲音:“傻小子,記得明天來小樹林找我……”


    那聲音,莫名的勾-人……


    李業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迴頭看著那些年幼的孩子,一身的髒兮兮的,不知道在哪個泥坑裏麵滾過一樣,淡漠的眼神掃過這些孩子稚嫩的臉龐,絲毫不在意他們的冒犯,隻迴頭淡淡的看一眼,接著走自己的。


    孩子們見他與往日頗為不同,攥在手裏的石頭也不再扔了,反而是睜著一雙雙明亮的眼,看著他那異常穩健的步伐,越走越遠。


    等他走迴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遠遠的看見,一個身穿布裙的婦人站在牆角遙望著,看見他的時候連忙招手,唿喊著:“業兒,迴來吃飯了!”


    雖然已經將近十多年不見,可是她的變化似乎依舊不是很大,黛眉杏眼,笑起來,看著你的時候,依舊很是溫和慈祥。


    他慢慢走進,還未到她身邊,她便笑著上前來,拉著他的手臂,看看他一身的衣袍,哪裏髒了,落了灰塵,便趕緊拍一拍,一邊笑著說:“業兒,今日去哪裏玩了,衣裳倒是挺幹淨的。”


    他愣了一刻,終究是張口,輕聲叫道:“三姨娘……”


    若說一開始李業對自己的新身份還有所疑惑的話,那麽在看到三姨娘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徹底消失。


    他認為的沒錯,他就是重生在了,自己的傻弟弟身上。當初他油盡燈枯,一場風寒沒有挺過去,本以為要去陰間地府,卻不料重生了。


    可叫他繼續裝傻,是不能夠的,所以,他也沒打算瞞著三姨娘。


    楊玉蓮聽聞他開口,還沒來得及歡喜,便聽見他叫了一聲:“三姨娘……”


    三姨娘……多少年沒聽人這樣叫過自己了。


    楊玉蓮目光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像是犯傻了一般,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好不容易緩過來,才顫著唇道:“兒子,你剛才……”


    李業見她這般不可置信的樣子,歎口氣,“三姨娘,我是長則。”


    長則……


    楊玉蓮聞言頓時倒退兩步,靠著牆壁,死死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眶都紅了,裏麵的驚慌和疑惑讓他心中很是愧疚。


    早知道,就慢慢告訴她了……雖說弟弟傻,可是她們母子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她得知這個消息,絕對是一時半會緩不過來的。


    李業不禁歎口氣,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臂,勸道:“姨娘,我們進去慢慢說吧。”


    楊玉蓮此刻已經徹底確定眼前自己的兒子,的確變了人……她不停的掉著淚,腳步虛浮著,由著他攙扶著自己迴了家。


    李業扶著楊玉蓮坐下,這才抬眸看著如今的家,小小的院子,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屋子裏擺設簡單,樸素,甚至,滿屋子四麵的牆連一幅畫一點裝飾也沒有。


    記憶裏,三姨娘可是極愛詩書字畫的一個人,當初在王府的時候,每次去她屋裏,都能聞見淡淡的墨香。


    牆上也大多掛著各種父王從各處搜羅來的珍貴字畫,那時候弟弟尚小,她常常抱著弟弟,滿臉笑容為他講解字畫中的意思,雖然那個時候的弟弟根本聽不懂。


    可那個時候他最羨慕的就是弟弟……後來,弟弟病了一場,慢慢長大後,越來越不對勁,三姨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有時候,還看見她悄悄的對著弟弟抹眼淚。


    後來,他病了一場,許久不出門,那天陽光好,他身子舒坦了些,準備去看弟弟,卻再也沒見過她們了。


    父王說,三姨娘帶著弟弟去山莊養病去了。


    那個時候他信了,後來才知道,一切不過是那個女人的卑劣手段。


    如今,看著以前溫柔可親的姨娘,就帶著什麽也不懂的弟弟,生活在這麽簡陋的地方,也不知她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難?


    李業緩緩坐在楊玉蓮的旁邊,他看著那雙昔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因為多年的勞苦,也變得有些粗糙泛黃,他心裏便不是滋味。


    許久,他歎口氣,道:“姨娘,長則雖然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但如今,我活在弟弟的身體裏,那就說明,弟弟他……”


    黃昏的金色晚霞,透過窗子落在窗邊說話的兩人身上,金色的光,將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


    李業從三姨娘的屋子裏出來,關門的那一刻,看著她紅著眼眶,坐在窗台下,還不停的抹著眼淚,他輕輕歎口氣,關好了門。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失魂落魄,傷己傷人。


    當年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蛇蠍心腸,三姨娘何苦為了保住弟弟的性命離開王府,一走便是十多年,杳無音信。


    弟弟……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當年弟弟也不會變得癡傻……還有自己那破落的身子,也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李業抬頭看看還未黑透的天色,輕聲低喃道:“如今你是做眼中釘,肉中刺的人皆被你害的非死即傷,想必你此時一定得意吧,嗬嗬,且在讓你得意這兩日,我便送你去閻王爺那裏,端王府,也是時候該換換女主人了……”


    晚上陳阿三迴來,看著蘭芳那一臉的青紫狼狽,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麽,最終看看臉色不善的劉鳳,什麽也沒說的進了屋裏。很顯然,他自然將蘭芳這一臉的傷,認為是劉鳳下的手,畢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劉鳳見兒子沒問什麽,最終鬆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落了下來。


    蘭芳倒是麵無表情,她就知道陳阿三不會開口問的,他的眼裏,除了書本和父母以外,什麽也沒有。


    不過不問也好,省的還要費心力跟他扯謊。


    晚上,陳阿三看著蘭芳那滿臉的青紫,本來心裏還有些浮動,可最終還是搖搖頭放棄了。都說燈下看美人,放在往日裏是可以的,今日若是拉著她進屋坐在燈下,那就是燈下看豬頭了!看著那張臉就覺得有些倒胃口,也不知道她又哪裏惹到了母親,給她的這一通教訓,還真是夠讓她受的了!


    果不其然,蘭芳說的沒錯,這黑鍋,到底還是劉鳳背了!


    第二日吃過飯,蘭芳坐在院子裏做針線活,劉鳳在一邊看著她沒有出去的意思,便陰陽怪氣的說:“今日怎麽不進山找參了?是不是嫌棄外頭天氣熱,不想去啊!也不趁著現在天光好,多找些,就算用不完也好賣錢啊,真是不知柴米油鹽貴,動不動就想偷懶……”


    蘭芳聽著劉鳳的諷刺,本來不想理會的,可是看著她那得意的神情,於是便抬頭看著她那厚如豬皮的老臉道:“我也不是怕熱不出門去,就是怕出門了,別人看見我這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問東問西,萬一我嘴巴沒閉緊說漏嘴了什麽東西,那豈不是害了婆婆聲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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