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玖氣得渾身發抖,就是手裏拿著的王樹枝也搖晃個不停。他用力捏著手裏的王樹枝,指甲都發白了。


    打他穿越過來,他還沒有被人如此要挾過,而且是拿最重視的家人和他最不可能放棄的百姓來要挾他。這是他的七寸,他根本就不可能對家人放手,也不可能舍棄這王都之中數百萬的百姓。


    這種無力的感覺,他已經許多年都不曾感受到了。


    在過去的這幾年裏麵,即便別人看著他過得很憋屈,可是在他看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別人為他著急、為他憂心,而他卻穩坐泰山、安然不動,那是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不著急也不憂心,他需要做的,也隻有謀定思動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他也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航母這種玩意兒,而且還是飛天版的。不過,考慮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初等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出現飛天版的航母也不算出格。畢竟,比起太虛幻境這種介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所在,區區飛天版的航母還真是太小兒科了。


    讓賈玖惱怒的是,在此之前,他一點消息都沒有。他以為碎島與道門達成互不侵犯條約,是因為碎島之人能打。如今看起來,當初的那份條約,也少不了這巨大的玄舸的因素。當年的那一紙合約背後還有許許多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說賈玖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另外這位碎島前王傅的態度十分強硬。讓賈玖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無關武學與文化修養,隻是強國的臣子與弱國的子民之間的差距。


    強國的實力。能夠讓他的子民在別的國家的人民麵前昂首挺胸乃至是耀武揚威。


    在這位碎島王傅身上,賈玖就看到了積攢了無數歲月的威儀從這個使節的身上彌漫開來。


    那是手握權柄、左右君王意見的重臣的氣場。


    賈玖清楚地意識到,過去,他跟太上皇、跟皇帝、跟那些大臣們打交道,對方看在自己是個小女孩,所以對自己多有容忍。真正的權臣、真正的國之重臣,也因為自己天生爛漫。而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哄孩子模式。實際上,當這些重臣們露出獠牙的時候,就不僅僅是小打小鬧地爭權奪勢可以解決的。就跟這位碎島王傅一樣。如果大齊的臣子們要算計自己,也一樣不會給自己掙紮的機會。


    這位被變相流放的碎島帝師尚且有如此能耐,由此可見,碎島內部又是何等的可怕。隻怕是充滿了牛鬼蛇神。


    賈玖的神情一變再變。卻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因為對方也說了,種活了王樹枝,一切好談,種不活,碎島肯定會追究責任。而自己作為道門違約的重要人證,如果這根樹枝沒有種活,那麽他的未來也隻有一個,那就是被雪藏。而他的家人,也不會落到好處。


    這個世界上。有的是人,看自己不順眼,還有人等著接收他們榮國侯府偌大的家業呢。


    賈玖的神情一變再變,唿吸、心跳,自然也跟著出了變化。


    賈玖猛地想起來,自己記憶中,那個殺戮碎島,也有一位王傅,他的正式官職便是攝論太宮,這個人也是一個盲人。這個人天生玄覺,聽力超級敏銳,連落葉和花開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更不要說什麽唿吸和心跳聲了。隻是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們未必會這麽想,說不定會因為對方是盲人,而大意輕敵,被對方鑽了空子。


    賈玖拚命地告訴自己:冷靜,冷靜,隻有冷靜,才能夠找到機會,才能夠扳迴一城。


    賈玖的唿吸和心跳再度發生了變化,這位碎島王傅雖然臉上不動聲色,這心裏卻是多了幾分訝異。


    多年來,碎島王權爭鬥不休,甚至愈演愈烈,最後導致了王脈凋零,也迫使他不得不外出尋找流落在外的王室成員。作為碎島百代一係的大貴族,碎島王傅當然希望,自己找到的王脈越接近嫡係越好。那些已經在外傳了數代的王族後裔當然不可能繼承王位,但是,如果是先王的孫女、外孫女,隻要操作得宜,還是有問鼎王座的可能的,即便不能最後登上王位,也可以過渡一下。


    這位碎島王傅認為,自己雖然是王傅,但是年歲到底不大,此其一,其二,如果是早年離開碎島的王家成員傳了幾代的後裔,隻怕不會聽說過碎島之事,更不要說對自己的事情有所了解了。也隻有最近流落出去的王室成員,才會跟自己的兒女後人提起自己。眼前的這位大齊郡君,年紀倒是不大,可是反應倒是有些稀奇,倒好像是對自己的事情有所了解。算算他的年歲,也的確有可能是先王的外孫女。


    因為先王有一個女兒,天生就會靈療術,離開碎島之前,還是王樹殿的祭祀。如果眼前的這個女孩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孩子,如果眼前這個女孩繼承了那位公主殿下的天賦靈療術,那麽王樹枝一定會對他產生反應。


    至於對方會不會跟自己迴碎島,這位前王傅根本就不擔心。因為他碎島是一個強大的國家,強大到了可以不在乎很多很多東西。


    這位碎島王傅知道,賈玖不會不聽自己的話,也不會將那王樹枝拋諸腦後。所以他徑自吩咐了賈玖要好好伺候那枝王樹枝,便扶著副使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等碎島使節離開,才聽得賈政的聲音響起:“大哥,你什麽時候跟這個碎島搭上了關係了?”


    賈赦一驚,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胖胖的禮部侍郎莫大人道:“哎呀哎呀,賈員外郎。你方才沒有聽見麽?這位碎島王傅曾經說過,他們碎島內部王權爭鬥,導致了公主自封血脈逃離故國。既然是對方有意隱瞞身份。連他們自己人都找不出來,我們這些對碎島一無所知的大齊臣子,自然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這種事情,怎麽能一味指責賈侯爺呢。”


    作為禮部侍郎,莫惟莫大人當然知道皇帝對賈家的態度,也知道皇帝對賈赦與賈政是不同的。皇帝對賈赦,是屬於鐵棒磨成針的時代。可若是皇帝對賈政,那是恨不得這個人徹底消失在自己麵前。


    至於賈政,雖然掛著工部員外郎的職位。但是賈政早就被大齊官場給排斥了,就跟今天這樣,這位禮部左侍郎和鴻臚寺卿來了,也沒有人通知賈政。還是時刻關注著榮禧堂、一心想讓賈政更上層樓的王夫人得到了確實消息。這才讓賈政匆匆趕來。


    隻不過,賈政即便來了榮禧堂,也沒有人理會他,也隻能站著角落裏麵。如果不是他開了口,賈赦賈玖與諸位大人都不會注意到他。


    不過,賈政可不是一個足夠聰明的人,也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


    隻聽他道:“話雖如此,不過這碎島委實討厭。我們應該好好地教訓他們一番才是。”


    這話一出口。禮部左侍郎莫大人和鴻臚寺卿都轉頭往向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怪物。


    胖胖的、人稱哎呀哎呀的好脾氣的莫大人臉色一變再變。他可被這個活寶給噎著了。雖然莫大人在朝堂之上是有名的吉祥物,可是,他能夠爬到六部之首的禮部,並且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他的本事也好,手段也好,見識也好,都是不凡的。


    莫大人的確很少與人交惡,大多數時候也真的非常好說話,但是他不是笨蛋。跟賈政說的這樣,跟碎島開戰,那是不可能的。


    就連鴻臚寺卿馮大人也道:“你便是工部員外郎賈政賈存周大人?既然是工部出來的,應該對工部的事情不陌生罷?!你且告訴我,麵對著飛在半空中的大船,要怎麽打?隻要人家跟現在一樣,把船拉高,高到我們打不到的地方,然後往下麵丟熱油、火把,就足夠把整個京師燒成一堆廢墟!你說,要怎麽打?”


    無知不是錯。昔年的吳下阿蒙,也曾經非常無知。但是自己無知還沒有自知之明,甚至對自己不熟悉的東西指手畫腳,那就是愚蠢了。


    如果碎島是那麽好打發的,這一年來,他們鴻臚寺上上下下會跟伺候祖宗一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這群碎島使節?如果碎島是那麽好打發的,這一年裏,碎島之人到處收購糧食,為什麽朝廷上上下下沒有一句話?


    其原因,還不是因為打不過!


    打不過,對方的行為再放肆,作為弱國,大齊也隻能咬牙吞下一切委屈。


    打不過,對方的要求再苛刻,作為弱國,大齊也隻能先滿足對方的要求。


    打不過,對方的態度再高傲,作為弱國,大齊也隻能一再地賠盡小心、不敢激怒對方。


    賈玖是個女孩子,又是對方的目標,對方顯然也不想跟賈玖交惡,所以作為禮部侍郎、作為鴻臚寺卿,他們也對賈玖的態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賈政是什麽身份,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放厥詞?!


    禮部侍郎莫大人看都不看賈政一眼。在大齊,六部尚書就是副宰相,也是皇帝的智囊團,而六部侍郎,才是六部的實際掌權者。已經是禮部侍郎的莫惟莫大人又何須在意一個坐了不知道多少年冷板凳、未來也不知道還要坐多少年冷板凳的工部員外郎。


    這位哎呀哎呀侍郎大人看見賈玖依舊心緒混亂,而那根至關重要的樹枝還在賈玖手裏捏著,甚至很有些不堪摧殘的模樣,立刻親自撩起了官袍的下擺,等著接那根要命的樹枝了。


    他的動作,終於讓賈玖迴神了。


    “抱歉,莫大人,是小女子失態了。”


    這位侍郎大人兩隻眼睛依舊緊緊地盯著賈玖手裏的樹枝,口中還道:“賈郡君,你也看到了,這個碎島委實太過難纏。也隻有請賈郡君多多擔待。早日把這樹枝種下去才是。”


    賈玖這才低下頭,看了手中的樹枝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這是一枝非常特別的樹枝,枝幹呈現一種非常特別的質感。就好像是用上等的黑瑪瑙雕琢的,上麵零零碎碎的綠色,是依附著樹幹而生的苔蘚,就連那葉子,也與一般的樹葉不同。與其說他是一棵樹的枝椏,還不如說是擁有了生命的石頭所化,根本就不可能是此間之物。


    這樣的樹枝。要怎麽種?


    賈玖心亂如麻。


    就跟他猜想的那樣,如果的確是碎島跟道尊做了約定,讓碎島放棄了南侵。那麽,當初道尊到底跟碎島做了什麽交易,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此其一。


    其二,對方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碎島王脈。可問題是。自己兌換的,就是殺戮碎島王脈功體中的禳命女功體。如果這個碎島就是那個殺戮碎島,那麽,自己當初兌換這個功體,是不是在有心人的算計之中。


    其三,碎島橫空出世,碎島使節話裏話外,都在說自己跟碎島關係匪淺。那麽。他們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碎島到底有沒有賤女思想。他們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又會如何讓自己遵循著他們的想法做事。


    一件件、一樁樁。


    賈玖都必須好好思考一番。


    禮部侍郎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機會打擾賈玖。他隻是在碎島之人送來了玉盆之後,立刻讓人進行了詳細檢查後,方才讓人搬到了賈玖的麵前。


    賈玖這個時候才收拾好自己的思緒。他在下麵的椅子上敬陪末座,卻再度直起了腰,想好了措辭之後,方才起身與兩位大人慎重地行了一個禮,道:“兩位大人,失禮了。方才那位碎島王傅說了,這《兵甲武經》乃是他們碎島不外傳的絕學。不知道小女子獻上了那兩卷羊皮紙會不會給朝廷帶來麻煩。”


    鴻臚寺卿看了看賈玖,道:“賈郡君多禮了。實不相瞞,這《兵甲武經》的確威力巨大,因此,那蠻夷入主中原之時,還特地派人去搜羅過這麽絕學。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被找到了其中的五卷。”


    “找到了五卷?”


    “是的,賈郡君。”鴻臚寺卿答道,“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兵甲武經》到底有幾卷,隻有少部分參悟過的人推斷說,這門武學包含了不下十套完全不同的心法和武功,也因為這門武學乃是出自《道德經》所以當時的蠻子皇帝就到處抓捕道者,讓道者代為訓練他的人。事成之後又過河拆橋殺了對方。當時,道門為此,可鬧出了不少事情。”


    “然後呢?”


    “然後,有三人聯合起來,將其中的一卷練到了極為高深的地步,他們的功力,甚至讓他們能夠跟道門分庭抗禮。這三人也因此被蠻子皇帝尊為宮廷供奉。隻是好景不長。不久隻有,有一位年輕人橫空出世,不過是一招,就讓這三人一人斃命當場,另外兩人則身負重傷,不得不逃迴國都休養生息。天下大勢也因此而改變,就連蠻子皇帝,也不得不改了國策,龜縮在國都之內。聽說這個年輕人就是碎島之人。”


    賈玖一愣。


    他沒有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麽一樁公案。


    賈玖差不多已經猜到這個年輕人的身世了,現在就是修習了《兵甲武經》廢字卷的碎島王脈嫡係成員,很有可能就是碎島當時的王和王儲。因為也隻有王脈才能夠修習的廢字卷才能夠如此完美地克製其他幾卷《兵甲武經》,也隻有廢字卷的武學,才能夠讓三位宮廷供奉被一擊斃命。


    賈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探聽一下。


    “此人好生厲害!如果前朝的三位宮廷供奉聯手都比不過對方的一擊,那對方的修為,絕對不能小覷。”


    鴻臚寺卿道:“對方修高深,那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這不是主要原因。據說,這個年輕人曾經親自說過,他能夠力壓這三位宮廷供奉,那是因為他也是修習《兵甲武經》之人,而且,他所修習的廢字卷,顯然不是想練就能練的。”


    果然。


    賈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那麽,後來呢?”


    鴻臚寺卿道:“當時的蠻子皇帝就下令銷毀手裏的《兵甲武經》,卻被人陽奉陰違藏了起來。不是沒一個人都能夠抵禦《兵甲武經》的誘惑。有的人追求實力,有的人追逐錢財,這五卷《兵甲武經》也因此流落民間。前朝收複河山之後,也曾經試圖搜集《兵甲武經》,但是,其中的靈字卷的原本是被摧毀了,其餘四部,雖然宮中的副本已經被人毀去,隻留下隻字片語。但是,朝廷也不會說,對《兵甲武經》一無所知。郡君獻給朝廷的《兵甲武經》也許就是前朝立國之前就已經流落到民間的。甚至宮中至今還保存著寧字卷。”


    賈玖愣住了。


    這個世界竟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出現過《兵甲武經》,也就是說,他最擔心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沒有人會懷疑他跟碎島之前有過什麽聯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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