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玉莞爾一笑:“我就是隨便問問,若是有不妥的,太太再糾正也不遲。酒樓這應該沒錯處。”湘玉說完,又翻看布莊的賬本,她發現了一處不對。

    蘇家的布莊,布料來源於全國各處,像雲南的雲錦、蘇州的宋錦、成都的蜀錦都是難得的好布料,每個月也運來不了幾匹,基本早就被闊太太們預定了。緙絲普通的布莊是沒有的,俗話說一寸緙絲一寸金,緙絲的生產被江南織造局牢牢的拿捏著,其他就是普通的布料了,大多是從湖南附近購入。

    布莊的大掌櫃是本地人,蘇家來了湖南後聘請來的,以前在江南多年,後來迴了家鄉,因為他在布行沉浸多年,蘇鴻良放開手讓他來管。

    布莊看起來不起眼不掙錢,可是利潤也大,緊緊跟著京城貴族小姐太太們的風向總沒錯,京城時興穿什麽,布莊裏賣什麽,準能一搶而空。

    大掌櫃江南有人脈,雲錦、宋錦這種城裏布莊賣的店鋪本來就少,加上價格昂貴,也就是官太太和商家女來買。

    湘玉看著家裏的鋪子,覺得除了賺銀子之外,蘇鴻良也在下一盤棋,一盤織羅自己關係網的棋,唐夫人是怎麽和馮氏交好的?馮氏不擅長交際,還不是因為有次太太們聚會,無意中提起雲錦做衣裳好看,可惜沒買著,馮氏勻給她一匹,關係才慢慢親近起來。

    湘玉把賬本放在一旁,拿不準主意,仰頭對馮氏說:“太太,布莊的賬目似乎有些不對勁。”

    馮氏的表情,像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走過來,拿著賬本翻了翻:“每年都對不上。”

    這就奇怪了,馮氏是知情的,怎麽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是她一貫的個性啊。

    馮氏打算細細和湘玉講說講說,耐心說道:“管家也不能全分對錯,你能看出裏麵有貓膩就十分不易了,布莊的情形我清楚、你爹爹更清楚。有些事情總得講究一下製衡,大掌櫃的是蘇州織造的內侄,而蘇州織造受了麗妃娘娘的庇佑。算了,你是小孩子,這些不需明白。”

    雖然馮氏隻是一帶而過,湘玉已然明白個大概,布莊的大掌櫃是麗妃娘娘的人,那就是敵人的部隊啊,而蘇鴻良故意安放這樣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耳目在身邊,也是為了讓麗妃一係安心吧,畢竟這個人的底線他已經摸清楚,防備起來很簡單。

    大掌櫃的經曆造了假,麗妃一係也是費盡了苦心,怎奈何蘇鴻良不是吃素的,把每個聘來掌櫃的境況都查了個底掉,最終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掌握了大掌櫃

    的真實身份。

    在官場上可謂步步驚心,尤其是黨派的傾軋尤其慘烈,蘇鴻良還是外放,都這麽步履維艱,更不要提在京城裏的官員需要多麽謹小慎微了。

    彼此的滲透更是防不勝防,這還是發現的臥底,其他躲在暗處的,更讓人揪心,留下大掌櫃利大於弊,最起碼可以讓麗妃一係放鬆些,反正又不會有什麽把柄落在他手裏。

    這些話馮氏自然不會和湘玉多提,湘玉又看了看其他的賬目,賬都是平的,沒什麽差池。馮氏不太信任湘玉,自己找時間又查了一遍,她用的笨法子,可比湘玉的速度要慢,心道這孩子倒是管理後宅的一把好手,將來必然強過她。

    湘玉去了前院找蘇重秉,蘇重秉剛跟同窗吃酒迴來,渾身散著酒氣,湘玉往後退了兩步:“大哥你怎麽喝了這些酒?小心爹爹知道罵你。”

    蘇鴻良管教子女上還是十分嚴厲的,尤其是這個給予了眾望的長子,每一步都恨不得拿尺子量著規劃,蘇重秉也爭氣,很少讓大人操心。

    可今天喝的大醉真是少見啊。

    蘇重秉精神還清明,洗澡後換身衣服出來,撐著精力,眼神有些迷離,湘玉找他也沒大事,從他書房裏翻了幾本書。

    可到了晚間,就傳來了蘇重秉被老爹打板子的消息,不得不說湘玉的消息太滯後了,還是蔓草蹦蹦跳跳的進來,說聽正院的秋紅說,馮氏趕去了前院,老爺正拿著板子要打大少爺呢。

    湘玉在湯嬤嬤的逼迫下在踢毽子,湯嬤嬤麵無表情的說道:“七小姐別動,還差五十六個沒踢呢,天大的事情,也得踢完走。”

    湯嬤嬤的脾氣也倔強,這是湘玉的教養嬤嬤,在管束湘玉方麵有絕對的話語權,湘玉低著頭,雖然心急如焚,也踢完了毽子。

    蔓草在一旁差點跳起來:“54、55、56……小姐,夠了夠了。”

    湯嬤嬤瞪了蔓草一眼:“整個院子的丫鬟,就你最冒失,怎麽學不到一點采薇幾個的穩重?平時我是怎麽教你的?”

    湯嬤嬤訓氣人來板著臉子,眼睛瞪的溜圓,氣勢十足,蔓草撓撓頭:“大母……我以後改……”

    蔓草就是活潑好動的性子,湯嬤嬤隻能盼著一點點掰正,欲速則不達。

    湘玉琢磨了一番,蘇老爹最得意的就是教養出教科書般存在的大兒子,長這麽大也沒動過一次手指頭,蘇重秉也不是叛逆的性子,這次到底是為什麽,蘇老爹動真氣了呢?

    蔓草說的板子她可是知道,蘇府不知道從哪裏繼承來的陳規陋習,每房都準備一個粗粗的棍子,磨的光滑,得有半人長,觸犯家規情節嚴重的,就要動用家法了。

    那根棍子湘玉就在前院見過一次,她穿來多年,也沒見蘇老爹用過一次,蘇重秉喝醉了酒,不會是做了什麽蠢事惹怒了蘇老爹吧……

    等她趕到時,聽到馮氏抽泣的聲音:“老爺,萬萬不可啊,秉哥兒細皮嫩肉的,怎麽能抵得過你的這頓打。”

    馮氏抓著蘇鴻良的袖子,蘇鴻良動彈不得,旁邊蘇重秉跪在一側,臉上麵無表情,不愧是大哥,麵對即將揮舞下來的大棍子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

    女人家難纏,蘇鴻良也不敢用太大力氣,怕傷到馮氏,但馮氏不依不饒,他根本動不了手,迴頭對站著的婆子說:“快把太太拉走。”

    馮氏的威嚴也在:“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們誰敢動我?”

    太太和老爺打起擂台了,幫誰都不行,往前湊不就是上趕著當炮灰嗎?

    蘇鴻良的胳膊使勁往後一甩,馮氏措手不及,漲紅著臉磕到了桌子角上。

    湘玉喊了一聲太太,小跑著過去看馮氏的傷勢,蘇鴻良後悔太過用力,馮氏的額角沒流血,她拿著帕子糾纏:“老爺今天就是迷了心竅,非要打大哥兒不成嗎?”

    蘇鴻良長歎一聲,放開了手裏的棍子:“外麵的事太太不懂,秉哥兒膽子實在是太大,我護不住他,若是我不打他,給個狠狠的教訓,莫非讓外人來說道嗎?”

    馮氏愣愣的攔著蘇鴻良,她還沒反應過來,蘇鴻良嗖的一下揮起了棍子,第一下打在了蘇重秉的腰上,喝道:“不肖子孫。”

    湘玉力氣小,也拉不住蘇老爹,蘇老爹打了五六下,手邊女兒太太都圍上來,他看蘇重秉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知道已經給了個大教訓,隨即扔掉棍子:“你可冤枉?”

    蘇重秉倔強的咬咬嘴唇:“我理解爹爹的一片苦心,我不冤枉,但我沒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這麽辦。”

    實在是頑固不化!蘇鴻良的火氣一下子騰騰的冒了上來:“你們就為了所謂的道義,不顧後果,不顧念全家人?一群糊塗東西!”

    蘇鴻良不解氣,拿腳踢了蘇重秉好幾腳,馮氏從小看著蘇重秉長大,此刻心疼的厲害,她過去勸:“秉哥兒你就跟你爹告個饒,自家爹爹,有甚死扛的。”

    蘇重秉還是那句話

    :“我沒錯!”

    真是強脾氣,湘玉怕再這樣僵持下去,蘇老爹下不來台還得打人,打斷說:“大哥臉白的跟紙似的,請大夫來看看吧。”

    馮氏如夢方醒,點頭道:“湘玉說的對,請個大夫來給秉哥兒看看,老爺下手這麽重,可別落下什麽毛病。”

    前院一片雞飛狗跳,瞞不住蘇重明的眼睛,他在廊下久久的站著,聽下人跟他迴稟了大哥的情況,呆呆的凝視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下去吧。”

    作為家裏的二少爺,他肖似蘇老爹年輕時候的容貌性情,為這個就頗得蘇老爹青眼,加上他姨娘受寵,自己並不覺得比蘇重秉差在哪裏。

    不過就是一個嫡庶的身份而已,先帝的宰相權傾朝野,風頭無二,還是庶子呢,不也照樣風光?他隻要寒窗苦讀、蟄伏待機,總有飛黃騰達的一日。

    等他姨娘三妹出事,蘇重明處於孤立無援的地步,蘇重秉就像是壓在他背上的一座大山,讓他喘不上氣來。

    這個沉靜自持的大哥,沒想到也有被訓斥責罵的一天。

    蘇重明大概明白原委,這次蘇重秉辦了件大事,書院裏的同窗叫孫蒙,家裏隻有孤兒寡母,父親曾在京城做官,後來病逝,寡母帶著兒子迴到了湖南,但京城還有兩處宅子、三個鋪子,托付老仆人照料。

    前段日子老仆來信,說宅子被孫家在京城的族親霸占了,對方女兒是五皇子的側妃,頗受寵愛,仗著這份關係,欺負孫蒙一家無權無勢。

    孫蒙氣不過,上京討公道,他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對方根本不怕,找人打了一頓拖出去,孫蒙去衙門告狀,京兆尹收了族親的好處,才不會得罪人,他求助無門,隻能悻悻而歸。

    孫蒙迴書院氣憤的把經過告訴各位同窗,這些孩子衝動下做了件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今天男子乒乓團體決賽好精彩啊,第二局許昕挺棒的了,0比2落後的情況下能連扳迴兩局,心理素質好強大,感覺今天昕爺有點落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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