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自從芊兒被擄之後,殷老七急得食不甘味,坐臥不安,心裏更是悔恨不已。早知會出此事,幹嘛要湊那個熱鬧,弄什麽鬥酒集?就算參加鬥酒,輸贏又算得了什麽,幹嘛卻要出那個風頭擺宴慶賀?再說,就算擺了酒宴,自己又何必要逞強好勝喝那麽多的酒?想來想去,真是越想越惱,越想越悔也!芊兒出事後,他想這些匪盜無外乎是要詐一點錢財,便籌了一些銀子,托人送往六萬寨,原指望此番能贖迴人來,誰知送銀之人帶著銀子一去便沒了蹤影。大約一個月後,有人帶來了口信和芊兒被擄那天穿的衣服,說是芊兒已不在人世了。殷老七連氣帶憂,一病不起,殷家槽坊和酒鋪也因此關門歇業。

    劉太與李妤到殷老七探視,將芊兒的衣服帶加,著人在城南一高坡處為芊兒建了一個衣冠塚。

    在這段時間裏,六萬寨的強盜又多次下山,劫財擄人,弄得人心惶惶,談盜色變。

    再說國相陳钜和中尉邵仲在六安國周邊的郡縣繞了一圈,居然一兵一馬都未借到。所有的郡縣開始都熱情周到,禮敬有加,但一聽說起借兵之事,都躲躲閃閃,諱莫如深,亡顧左右而言他。實在問起來,俱言皇上有嚴旨:不見兵符,任何人不得擅調一兵一卒。尤其對諸侯國,限製更為苛嚴。二人見此事毫無協商的餘地,無望之下,隻得無功而返,將所遇之情況向劉慶一一稟之。

    劉慶聞言,憂憤交加,隻將兩隻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好半晌,才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來:“如此看來,我們隻能自己招兵買馬了!”

    “不可,主公,萬萬不可!”陳钜道:“限製諸侯國的擁兵權,乃當今聖上的一項國策。聖上也是接受淮南、衡山和當年七國之亂的教訓,不得已而為之。主公何必要犯此大忌,惹朝野非議?”

    劉慶苦笑一聲,道:“愛卿的良苦用心吾當理會的,吾又何嚐想惹聖上不悅!隻是吾身為一國之君,竟不能保一方之平安,上愧對天子,下羞對臣民,這個‘王爺’,還有何顏當之?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兵馬既是六安國的兵馬,也是天朝聖上的兵馬。如果聖上對吾連這點都信不過,還封我這個‘六安王’作甚!”

    陳钜道:“主公講的都對,隻是凡事應當從天下大局著眼,審時度勢,此事還望三思!”

    “不必三思了,吾意已定。邵仲,爾立即擬文,明日便布告全國,吾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建一支保國安民的自己的軍隊。”

    “諾。”

    次日一早,六安及所屬縣城的大街小巷裏都貼上了王府的布告。一時間,舉國轟動,反響強烈,應征入伍者絡繹不絕。半月之間,竟招了一萬多眾。

    劉慶一麵吩咐中尉邵仲加緊訓練新兵,一麵著人從蓼縣鐵礦上調來大批精鐵,召集能工巧匠晝夜打造兵器。

    劉慶此舉,讓不少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尤其是王是後李妤,更是憂心忡忡。李妤對劉慶道:“你不聽國相之言,擅自擴充軍隊,是要擔很大風險的。這件事在別人嘴裏可大可小。說輕點,這是違製;要是往重裏說,就可怕了!”

    劉慶苦笑了一下,道:“聽天由命吧。”

    李妤又道:“其實你這是何苦呢?芊兒是我的好妹子,她不在了,我的心裏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複生,死的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你這樣由著性子來,遲早是要吃虧的!”

    劉慶道:“芊兒的事我是很傷心,但我擴充兵馬並非全為了她。一個國家要昌盛,一是要富,二要強。強靠什麽?靠兵!因此,富國必先強兵。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作後盾,社會就不會安定,百姓就不能安居樂業,什麽都不會有保障。國家就會出亂子。我這次是借題發揮。六萬寨的賊盜正好給了我一個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理由。”

    “可這是皇上的大忌!”

    “這我知道。皇上忌的是諸侯擁兵自重,謀反作亂。你想,我劉慶會謀反麽?”

    “我知道你當然不會。可人家也會信你嗎?皇上會信你嗎?皇上對稍有謀反跡象的人一向是寧枉勿縱的!”

    “我想,他老人家遲早會明白的。”

    “可要是他在還沒明白的時候就對你下手了呢?”

    劉慶歎了口氣,道:“也有這種可能。那就是天意了。可我劉慶寧可冒一次險,也不願一輩子做個庸庸碌碌、無所作為、任人宰割的王爺!”

    李妤也歎了一口氣,道:“可人隻有留著青山在,才可能有所作為呀!”

    劉慶笑笑道:“說不過你,不說了。”

    李妤沒好氣地白了劉慶一眼:“虧你還笑得出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寫有文字的絲絹來,遞給劉慶,道:“臣妾替你擬了一道奏表,你看一下,送不送是你的事。我想是不是該先向皇上認個錯?”

    劉慶先是一怔,遂即笑了起來,道:“還是愛妃想得周到。”於是展開奏表,隻見上麵用工整的小篆寫道:

    臣六安王慶恭祝吾皇陛下龍體聖安,萬壽無疆!

    六安國近年蒙皇上洪恩庇佑,得以風調雨順,連獲豐收,國內百業興旺,人民安居樂業。然最近國之南端深山之中忽現一夥匪盜,常出山四處滋擾,打家劫舍,掠財擄人,弄得舉國之中,人心惶惶,談盜色變。城中店鋪關閉,無人敢啟;鄉下田園荒蕪,無人敢耕。臣雖痛下決心欲剿滅這夥匪盜,然國中兵力不足千口,輕言緝盜,無異於以卵擊石。與鄰近郡縣借兵,俱稱無朝廷調兵虎符,無人敢借。眼看匪盜猖獗,生靈塗炭,臣身為一國之君,傷痛之心,殊難言狀也!陛下嚐教臣:為君之道,以愛民為本。陛下金玉之言,臣銘記在心,須臾不敢稍忘也!為救六安萬民於水火,萬般無奈之下,臣隻得冒天下之大不韙,著人征集少量兵馬,以應剿匪之用。一俟匪盜剿除,即刻遣散。臣知此乃違製之舉,特具表請罪,請陛下聖裁。臣萬死莫辭矣!

    劉慶讀罷,一拍大腿,叫了聲“好”!遂對李妤道:“你呀,簡直就不是人!”

    李妤臉紅了紅,似嗔非嗔地道:“人家巴心巴肝地在幫你,你倒反過來罵臣妾!”

    劉慶笑道:“怎麽是罵你哩?我是說,你簡直就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說完大笑不止。氣得李妤用她那細嫩的小拳頭直朝劉慶胸脯上擂去。

    四十二

    長安。甘泉宮。

    漢武帝劉徹夜裏做了幾個怪夢,先是夢見自己在一片森林中狩獵,結果竟失足掉進了一口陷阱之中,隻見上麵人來人往,卻不肯援手救他上來;後來又夢見淮南王、衡山王帶著千軍萬馬打進長安來,他身後的衛隊卻節節後退,急得他大叫:“衛青何在!”卻並沒有人理他;再後來又見劉安坐在自己的龍椅上,拍著椅扶手衝著他冷笑道:“這把椅子也該換換人坐了!”他衝上去就要爭奪,被淮南王一腳踢了下來,於是就嚇醒了。醒來後,他還半晌沒有迴過神來。

    武帝近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睡眠越來越不好,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他已快到知天命之年,盡管左右的人天天都在恭維奉承,說他“青春正富”、“生龍活虎”。但他自己卻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骨是大不如從前了。首先是對女人的興趣大減,盡管自己身邊美女如雲,而且常換常新,但很難吊得起他的胃口。常常一連幾個夜晚都不沾女人。其次是記憶力的衰退,一些很熟的人和事,常常會記不起來。他讓手下在長安一帶找了幾個術士,成年累月地關在屋裏煉丹。可這些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丹藥,除了能讓他在龍床上對女人顯一時之威外,對他的健康並無明顯裨益。而且,這些丹藥用久之後,容易上癮,現在他已離不開這玩藝了。一天不用,就全身乏力,頭昏腦脹的不得勁。為此,他一怒之下,殺了兩個術士。可殺歸殺,丹還得煉,。自己還得每天繼續服用這些連自己都不再相信的玩藝兒。

    上午他沒有上朝,而是召見了丞相石慶。他將昨夜所作之夢一一告之,想聽聽丞相有什麽見解。

    石慶聽後嗬嗬一笑,道:“陛下大可不必憂慮。人夜間所做之夢,與日間實遇之事,往往都是相背相反的。陛下英勇蓋世,豈會被一區區陷阱所困?再說,淮南王、衡山王都已死去多年,豈又會卷土重來興風作浪!陛下實在是多慮了。”

    “淮南、衡山是不在了,但不是還有其他的諸侯麽?朕這夢境會不會是上天給朕的什麽兆示?”

    石慶一聽此言,不免有些心驚。遂道:“臣以為陛下之夢純屬偶然,興許是陛下日間思慮過多之故吧?”

    武帝笑了笑,道:“但願吧。”

    正說笑間,太監蔡昌進了來,躬身上前,朝武帝耳語了一番,又將一塊寫有奏折的絲絹呈了上去。

    武帝看過奏折,臉上倏然變色,道:“居然有這等事!朕之夢竟這麽快就應驗了!”

    石慶、蔡昌俱不敢答腔。

    武帝將奏折遞給石慶,對蔡昌道:“記住,丞相不是外人,再大的事也無需瞞他。”

    “諾。”

    石慶展開奏折,也不禁眉頭深鎖起來。奏折雲:

    急報六安王慶擅自招兵買馬圖謀不軌事

    臣近獲悉,六安王劉慶最近在全國公開告示,招兵買馬,擴充軍伍,並從蓼縣鐵礦調運精鐵,夜以繼日打製兵器,似有不軌之相。臣不敢怠慢,特急書以奏,請陛下聖裁。

    知名不具

    石慶閱罷,半晌無語。

    武帝問道:“愛卿怎麽看?”

    石慶道:“此事關係重大,臣不敢妄言。”

    “唉,此處並無外人,但說無妨。”

    石慶沉吟良久,才緩緩而言:“臣以為此事必有前因後果,不宜急下結論。六安王一向恭敬謙和,不似藏有二心之輩。陛下是否可以派員細細訪察,待訪實後再作決斷?”

    “也罷,就依丞相之言。朕就先放他一馬。其實,朕也在等另一處的消息。”

    石慶不禁打了個冷噤,心中暗忖:在皇上蛛網般的嚴密監視控製下,誰要想有什麽不軌之舉,可真是不識時務了。心中不免為這位心高氣盛的小王爺捏了一把汗。石慶當年與劉慶之父劉寄曾有過一段不同尋常的交往,因此對這位小王爺是另眼相看的。

    次日,劉慶送來的請罪折已送達京都。石慶看罷,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石慶不敢逗留,趕忙將劉慶的奏折送呈武帝。武帝看後,冷笑一聲,道:“這猴崽子跟朕玩心眼兒了。”石慶道:“六安王此舉確屬違製,不過他的初衷倒還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著想的。”

    武帝瞅了瞅石慶,冷冷地道:“就你會做好人,單讓朕做惡人!”

    “臣不敢。”

    “你呀,也不想想,六安王是誰?那是大漢劉氏的子孫,是朕的親侄兒!打斷胳膊還連著筋呢!當年朕與乃父膠東康王,是光屁股在一起玩大的兄弟。要不是憑這一點,他劉寄能幹幹淨淨、光光鮮鮮地入土?劉慶這猴崽子能當上六安王?隻要他六安王不犯混,不過份,朕又豈會輕易和他過不去?但他要是不識時務,心存邪念,那朕也不得不壯士斷腕,大義滅親了!”

    “那是那是。”石慶見風險已過,趕忙點頭稱是。

    停了一下,武帝又道:“好了,這個人情就賣給你了。你替朕擬個詔,就兩點:第一,邵仲徙為內史,詹磊接任中尉;第二,新征之兵總數不得超過五千。兩個月內,務將新兵名冊上報太尉府備案。其他該說些什麽,你自己斟酌吧。”

    “諾。”

    四十三

    朝廷派到六安國的宣旨使於十月底到達六安城中,因天色已晚,便住進了江湖客棧。

    宣旨使姓田名叢,原係皇上身邊的侍中,官階雖不算高,但因常能接近皇上,在朝臣中也還是頗受敬重的。此行他隻帶了隨從一人。隨從姓趙名成,是田叢府上的管事。

    二人進了江湖客棧,簡單擦了把臉,田叢吩咐趙成要了幾個菜,一壺酒,便喝將起來。趙成道:“大人何不找到王府去,讓六安王設宴款待?”

    田叢搖搖頭,道:“大可不必如此倉促。眼下天色已晚了,黑天不宜宣旨,這是有講究的。咱們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明日一早再去不遲。六安國與京都山水民風迥異,我倆不妨在此多盤桓幾日,一來消遣消遣看看景致,二來麽,我想六安王要是知趣的話,應該還有點孝敬才是。”

    “呀,大人真是高見!”

    這時,老板娘五斤半走了過來,笑吟吟地道:“二位客官,瞧這風塵仆仆的,這是打從哪兒來呀?”

    “我們是從京都來的,這是我家主子田大人。”趙成道。

    “喲,原來是田大人!失敬失敬!”說著斂衽一福。“來來來,奴家來為田大人敬上一盞!”

    借著油燈的光亮,田叢見到五斤半那裹在寬鬆的衣飾裏的一對碩大無朋的奶子,不禁看傻了眼。

    趙成一雙賊眼也看直了,道:“老板娘好富態呀!”

    五斤半笑笑道:“兩位大哥眼好毒喲!怎麽著,就讓奴家這麽站著,也不讓奴家陪兩個哥哥喝一盞解解乏?”

    田叢一聽,眼中一亮,忙道:“喲,失禮失禮,請請請!”

    “那奴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乘五斤半落座的當口,田叢又仔細把這個女人端詳了一迴,口中唏噓不已,不無感慨地道:“啊呀,想不到這山高水遠的六安國,竟還有如此的人物!”

    三人鼎足而坐,打情罵俏,推盞換杯,你來我往,情致盎然。不一時,便喝去了五壺酒。田、趙二人俱已喝得暈頭轉向,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也。

    田、趙二人一覺醒來,已是日照西窗。二人慌忙爬起,檢點行李,卻發現包裹聖旨的黃綢包袱竟不翼而飛了。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宣旨使丟失聖旨,乃死罪也!

    二人氣急敗壞地找到老板娘,問及包袱之事。五斤半半醒半醉地打了個嗬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什麽破包袱,丟了就丟了唄,大不了老娘賠你!”

    田叢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道:“你賠?就你?你賠得起嗎!那可是聖旨!皇上的聖旨!”

    五斤半一聽,怔了怔,道:“那玩藝金貴嗎?”

    田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道:“什麽叫‘那玩藝’?那可是聖旨!聖旨是什麽?是可讓你生也可讓你死的生死符!”

    “是麽?”五斤半似懂非懂地想了想,又道:“這麽金貴的玩藝兒你不放在家裏仔細藏著,帶著它滿天下轉悠幹嘛?”

    田叢這是秀才遇上兵了。想了想道:“咱不扯那個了。你就說昨天夜裏你這店裏都住了些什麽人?”

    “奴家哪裏知曉啊!我不也是喝高了嗎!”

    田叢讓氣得不知說什麽才好,道“你這個女人呀,可真是胸大無心!”

    正吵嚷間,蒯九進了來,慢吞吞地道:“昨晚你等吃醉了後,確有兩人前來投宿,聽口音,像是從六萬寨那邊來的。”

    “‘六萬寨’?那是個什麽地方?”

    “哎喲!”五斤半叫了起來:“那可是個強盜窩喲!”

    “是麽?”

    “可不是嘛,他們要是來了,就連大活人都能擄了去,何況你那個什麽破包袱!啊呀,這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呀!”

    田叢本來昨夜的酒還沒完全醒過來,現在叫他們這麽一咋乎,頭腦裏更是一團亂麻了。

    趙成見狀,湊上前小聲道:“大人,不必和他們閑扯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該想想怎麽交差才是。”

    田叢手捂著腦門,道:“我現在心裏亂死了,你可有什麽良策讓我邁過這道坎?”

    “良策沒有。倒是有一個權宜之計。”“是嗎?快說來聽聽。”

    “小人想這道聖旨的內容大人反正是知曉的。大人可將聖旨改為皇上的口諭。就說是路途遙遠,攜帶不便。好在六安國的國相陳钜、內史詹磊都是認識大人的。六安王一時也不會想到他處去。大人先將此事糊弄過去,待迴朝時再從長計較不遲。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擅傳皇上口諭,罪同矯旨,是要殺頭的呀!”

    趙成冷笑一聲,道:“那大人丟失聖旨,一旦傳出去讓皇上知曉,頭還保得住嗎?這不是走一步算一步嘛!”

    田叢眉頭緊皺,思慮良久,歎了口氣,點點頭,道:“眼下看來,也隻好用此不是主意的主意了。”

    四十四

    上午巳時,田、趙二人來到六安王府。趙成立於門口高喝一聲:“聖旨到,六安王劉慶、中尉邵仲、內史詹磊接旨!”

    劉慶聞訊急傳陳钜、邵仲、詹磊等前來接旨。

    諸人到齊後,田叢清清嗓門,高聲道:“聖諭:著邵仲任六安國內史,詹磊任六安國中尉。六安國新征之兵總額不得超過五千,並限令於兩個月內將新兵名冊上呈太尉府,欽此。”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是否該領旨謝恩。陳钜問道:“田大人,怎麽未見聖旨呀?”

    田叢臉色稍稍一紅,道:“皇上陛下擔心路途遙遠,途中不安全,故使下臣來傳口諭。”

    陳钜搖搖頭,道:“是麽?向無先例呀!有道是‘官憑文書私憑印”,長安與六安千裏之遙,現在沒有聖旨,讓我們如何是好啊?”

    田叢有些語塞。趙成搶上一步,冷冷地道:“這麽說,陳大人是懷疑我家大人假傳聖旨囉?”

    陳钜笑笑,道:“非也。下官隻是覺得此事有些不合體製而已。”

    劉慶擺擺手止住陳钜之言,轉問田叢道:“不知田大人身邊可有皇上的印信?”

    田叢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就有點讓小王為難了。”劉慶凝思一會,又道:“這樣吧,六安乃窮鄉僻壤,尚未建驛館。二位先到江湖客棧委屈一下。待我等議後再說吧。晚上小王略備菲酌,宴請欽差大人如何?”

    田叢拱拱手,道:“客由主便,我等告辭了。”

    田、趙二人去後,劉慶立即召集諸要臣會議。劉慶道:“田大人千裏來傳聖旨,卻又隻有皇上口諭,未見禦印。此事有些蹊蹺,各位以為該如何處置為妥?”

    詹磊道:“田叢乃皇上身邊近臣,他來傳旨,應該不會有誤吧。”

    陳钜道:“按說是不該有誤。但皇上使用口諭一般隻在宮內或在京城內,其內容多為不便書寫成文或不便存檔之秘事。像這種外地官員調任之大事,宮中都是要存檔備查,斷然不會不下聖旨而以口諭代之的。吾看其中必有變故!”

    “那依陳相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為好呢?”劉慶問。

    “微臣一時也難有兩全之策。還是主公定奪吧。”

    劉慶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邵仲、詹磊之職,先按皇上口諭調任。但為防意外,可暫實行易職不易權之權宜之計。各自仍暫司前職;新兵限額之事,先擬五千人名冊上報,待聖旨下,再行複核裁減。諸位以為如何?”

    諸人思慮一會,覺得更無萬全之策,便一一點頭讚同。

    劉慶迴到後殿,與李妤說及此事。李妤也覺得蹊蹺。

    李妤笑笑道:“這兩位該不會把聖旨弄丟了吧?”

    劉慶笑道搖搖頭,道:“宣旨欽差,丟聖旨就無異於丟腦袋。他該不會如此大意吧?”

    正說笑間,管家蔡勳來稟,說是有一外鄉人求見。

    “讓他進來便了。”

    蔡勳吞吞吐吐地道:“那人說是隻肯與您一個人說話。”

    劉慶一聽笑了,道:“誰呀,神神叨叨的?那好吧,把他領到我的書房去候著吧。”

    “諾。”

    劉慶對李妤笑道:“我去看看是什麽人,該不會是個腦子有毛病的吧?”

    “你去吧,對人家客氣些。”

    劉慶走進書房,見一位行商打扮的漢子坐在那兒喝茶。那人見劉慶進來,忙站起來施禮。

    劉慶關上門,問道:“足下從哪裏來?有什麽指教麽?”

    那人道:“迴王爺,小人是丞相府上的。丞相有一封密劄要小人親手交與王爺。”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塊絲絹,雙手奉上。

    劉慶接過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六安王殿下:

    老臣早年與膠東康王交厚,令尊於我有再造之恩。現察皇上上對殿下防心甚重,恐在殿下身邊設有耳目。特冒殺身之險以告,望凡事謹慎,三思而後行也!

    知名不具

    劉慶讀罷,百感交集,半晌無語。

    來人見狀,道:“王爺,丞相吩咐:此信不可留也。小人這就告辭了。”

    劉慶這才迴過神來,道:“煩請代小王好好叩謝丞相大人!”又唿來一名家仆,吩咐道:“領這位爺去用飯,從帳房支十兩黃金與他作盤纏。”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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