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韋寶給我說:“東方酒家才來了兩名服務小姐,長得可俊了。能唱能跳的,咱今天上午去開開心。”我說:“你請客?”韋寶說:“當然是你請客了。辦公室副主任,這點權力還能沒有嗎。”我說:“我得給李秘書商量商量。他去我就去,他不去我也不去。”韋寶說:“行行!你看你小心的什麽。”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我就問:“李秘書!咱今天中午上哪兒吃去?”李秘書說:“上哪兒都行。”我說:“韋寶、郝時運他們幾個想跟咱沾光吃一頓呢?”李秘書說:“這個不難,都是出力的弟兄們,吃一頓就吃一頓是了。”於是,韋寶喊了林一修、郝時運、鄭實。我順便喊了小王、耿清高書記,還有李秘書一起到了東方酒家。

    耿書記坐首座,李秘書坐副座。一個服務小姐過來擺放家什,樣子在二十歲上下。身段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描著眉、打著眼影,嘴唇擦得紅紅的。臉上還噴灑了亮晶晶。上身穿淺黃色半截袖緊身衣,下穿白色半截馬褲。給人的感覺是緊繃繃的,該凸的也凸出來了,該凹的也凹下去了,該露的也露出來了。一進屋帶來一股薰人的香味。林一修和韋寶已沉不住氣了,趁小姐擺家什,就開始動手動腳。韋寶笑嘻嘻地摸著圓圓的屁股說:“我摸摸開胯了嗎。”林一修在這邊用手背蹭著鼓鼓的奶子說:“籲!發了,發了。”小姐躲躲閃閃,笑著說:“去去去!小青年要學著文明點。”

    郝時運就一本正經地問:“what”s your name?“小姐笑著說:”你說得日本語?俺聽不懂。“我們都哈哈大笑,笑得郝時運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出去了,開始往上端菜。八個菜上齊之後,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韋寶和林一修把先前的那位小姐叫來了,對她說:”俺沒有別的要求,就是給俺每人端兩杯酒,給誰端酒得坐在誰的腿上,端完之後你走人。先從坐上首的那位開始端。“耿清高一聽說要坐在他身上給他端酒,嚇得起身要跑。被小王一把逮住了說:”不端酒也行,叫小姐過來在你兩腮幫子上蓋兩個印章。“示意叫小姐親他兩下。耿清高書記被小王摁著兩肩,他雙手捂著臉,縮著頭說:”滾熊滾熊!我最忌諱“長毛”了,您們這不是拉我下水嗎?要害我是不是。“

    李秘書講情地說:“行了行了,咱別害得他”晚節不保“了,饒了他吧”。韋寶說:“饒了他也行,得叫他拉個”造業呱“”。耿書記急忙地說:“我拉呱,我拉呱您聽。”小王就放開他。他喝了一杯,又擦了擦嘴對服務小姐說:“小妮!你不能聽,你得出去。”小姐就出去了。

    耿書記捋了捋大背頭就開始講了。說:“從前有個老頭和兒媳婦去趕集,到了牲口市,見一頭叫驢正在”起性“,驢的”那玩意“一硬伸出多長,一軟又縮裏去了。硬的時候砸得肚皮啪啪響,縮裏去的時候幾乎看不見。他兒媳婦都瞅愣了,不知是什麽。那時候的婦女大門不出二門不到,哪見過那玩意。就用手一指,問她老公公了:”爹!那是什麽?“老頭不好意思說是”驢吊“,就謅空說:”那是鄉“。他兒媳婦又問:”怎麽還一會縮一會伸,一會大一會小呢?“老頭慌忙解釋說:”那是在長。一會縮一會伸就是一長一長的。你沒聽人喊嗎?鄉長!鄉長!鄉長就是這個意思“。他兒媳婦說:”原來是這麽迴事“”。韋寶和林一修、小王笑得前俯後仰。郝時運頂了頂鏡架,笑著說:“有意思,不孬。”我和鄭實隻是默默地笑。耿清高書記也得意地笑著。

    我感覺這個故事有些影射。李秘書沒有笑,這時,他給我遞了個眼色說:“我和辛幹迴辦公室有事,你們幾個小青年一定要陪好耿書記。該要菜要菜,該要湯的要湯。這帳由我結了,你們隻管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說完起身就走。我也跟著出去了。我有些疑惑地問李秘書:“有再大的事,也得等吃完飯處理?”他小聲地對我說:“老耿是以前石書記的人,石書記和盧鄉長一直是頂著的。現在石書記走了,盧鄉長主持工作,他還是老樣子,喝點酒就罵罵叨叨。和他在塊久了,盧鄉長要知道了,肯定會對咱有看法的。”我深感事情的玄機與複雜,也深感李秘書對我的良苦用心。

    盧鄉長以前是大隊書記,因為上邊有靠山,一步步混到鄉長的位置。有人說:這次石書記的提前調離,就跟他急於想當一把手有關。他文化不高,聽說小學都沒畢業,但他偏偏好顯示自己有學問。他剛一到鄉機關當管區書記那陣子,更為尤甚。有一迴玉米遭受了暴風雨,倒了不少。各管區在黨政聯席會上匯報受災麵積。那兩個管區,一個匯報是:“受災麵積將近一半。”一個匯報說:“受災麵積有二分之一。”他卻說:“我得和人們群眾的實際利益結合起來。那受災麵積厲害了,玉米倒得鋪天蓋地。比二分之一要多得多,甚至比三分之一還多來。”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當時他還不知笑什麽的,後來他才知道三分之一比二分之一要小。

    盧鄉長主持工作沒多長時間,耿清高的中片管區總支書記就被撤了下來。隻幹文化站。成了機關“三大閑”之首。當時,鄉機關有這樣的順口溜:

    “鄉裏有這”三大閑“,

    文化、團委、和婦聯“。

    其實隻要想幹事,這三個部門都有幹不完的事。關鍵是他本人不想幹。這麽“一閑”,他的酒場也就少了。但他喝的酒一點都沒少。每天中午,他都在夥房弄盤花生米,喝上兩碗。碰巧了,他也喊我喝,我是死活不敢再和他喝酒了。有時,小王真不真、假不假地給他搗蛋說:“太上皇!我請你到外麵喝酒去,再找個小姐陪陪你,你去吧?”他就瞪起眼來罵小王:“去!去您娘個bi,你少拿”長毛“嚇唬我,我該去的時候照去!你個兒子小心點,長遛河涯——沒有不濕腳的。再幹”那事“,你得在腰上綁著杠子,不幸掉進那bi眼裏,能棚在那上麵。我也好撈你。”小王不理他,笑著跑遠了。以後,我沒見過他在外麵喝過酒。因為,外麵的酒店裏,都來了不少的服務小姐。

    自從耿清高被撤掉總支書記之後,我就有種不塌實感。每當我看到盧鄉長那滿帶橫肉的臉,我就心裏發虛、不知所措。因為我以前是地地道道的、名副其實的“石派”。從他那次“迴門”陪客和平時的態度來看,對我還是不錯的。但我的心裏還是一直沒底。後來,我聽說俺二嬸子她弟弟和盧鄉長是仁兄弟,就走了這個關係。論輩數,我得叫二嬸子她弟弟為大舅。在中秋節前夕,我一狠心,花了半年的工資,買了五百多塊錢的東西,跟著大舅去了盧鄉長家。

    那天晚上,盧鄉長穿著大褲衩子,正摳著腳丫子看電視,還不時地把摳下來的東西,擱在鼻子尖下聞聞。見我們進來了,他就慌忙起來說:“你們這是幹啥?來就來是了,幹嗎買這麽些東西。”我隻是笑。大舅笑嗬嗬地說:“二哥現在是大領導了,不拿東西你不攆俺嗎?”盧鄉長裝做認真地說:“哎呀!馬湧!咱是誰給誰,有什麽事盡管說是了,何必弄這一套。”馬湧說:“事也不大,就是俺外甥辛幹在你手下幹,以後多照顧點就行了。你別覺得有權了,誰都不認了。”

    盧鄉長笑著說:“我是那種人嗎?我也是莊戶人出身,最講究這些。你這麽一來,我就說個比理你聽:辛幹的事就你的事,對吧?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對吧?通過等量代換,那辛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馬湧大舅都笑了。他倒把“等量代換”用在這兒了。盧鄉長給我們倒了杯茶,接著又說:“馬湧你放心!平時我就比較喜歡辛幹,小青年寫能寫、畫能畫、幹什麽都行。隻要我在大網鄉,絕對不能虧待他。”他叫老婆子製菜,留我們喝酒。我們嫌天太晚了,沒住就走了。

    中秋節過後的一個星期六下午,李秘書給我說:“盧鄉長明天家裏刨花生,叫咱兩人給他幫忙去。你明天早過來,咱在塊開車去。”我正想找機會與盧鄉長套近乎呢。怎麽李秘書和我想一塊去了?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鄉政府。李秘書帶著我到了東方酒家,要了豬肉、牛肉、雞、魚、等將近二百塊錢的菜。記了帳之後,開著上海轎子,去了盧鄉長家,把菜交給了他的家人,由一個小孩領著我們,就步行到了他的花生地。

    我們一看,好家夥!滿地都是人。計生辦也來了七八個人,加上在本村找的人,足足有二十多人。計生辦的客貨130也開來了。他們刨的刨,拔的拔,裝車的裝車,那勁頭絕對比幹自己的活都賣力。我和李秘書也不能閑著。李秘書說:“咱扒垵子,這個活不緊不忙,還輕快。”我們就找來一個條筐,一人一把钁頭就扒起來。這時,盧鄉長在樹涼底下喊我們:“喂!你們倆過來涼快吧!我找的人多,不用你們幹。”李秘書說:“我們幹會再歇!”不多會,我們倆就扒了一大片。

    雖說到了晚秋,但中午的陽光還是熱辣辣的。我和李秘書連熱加累,弄得滿頭大汗。李秘書雪白的襯褂,被汗水浸透了。外地耮花生的老娘們,見我們倆不象是幹活的人,就知道得落)花生。她們就一窩風地跑到我們倆腚後邊耮。五六個老娘們爭爭搶搶,钁鐮子碰得乒乓響。她們跟的太緊了,幾乎把我們的腳底下都挖空。我們隻顧彎腰扒花生了,有個老娘們一钁鐮子把我的腚給刨了。疼得我嗷嗷地嚎:“你們耮迷了!我的腚上有花生嗎?”一起子老娘們哈哈地笑著跑了,刨腚的那個老娘們沒跑,她不好意思地說:“我隻顧瞅花生了,沒注意。”

    李秘書也生氣地說:“花生那麽小你都能看見,屁股那麽大你看不見嗎?”盧鄉長在樹涼底下喜得哈哈的,並在招手喊我們:“你們過來涼快涼快吧!”我們倆就撂下钁頭,到樹底下喝茶歇息。盧鄉長笑嗬嗬地問:“辛幹!你演義”血染的風采“了嗎?”我說:“沒有!連點皮都沒破。我就是煩得慌。熊老娘們弄這個事,不吉利,晦氣!”盧鄉長說:“今天辛幹雖是因”私“負傷,但功勞還是大大的。我得好好犒勞犒勞你。”

    我卻在心裏暗笑:能得到鄉長的“犒勞”,就是屁股上再挨一钁鐮子也“值”了。

    到年底黨委換屆的時候,盧鄉長調走了。調到縣裏的一個什麽“委”當了副主任。跟退休差不多,整天喝茶看報紙。現在考察任用幹部,上邊有幾條硬杠杠。是其中的“知識化、年輕化”這兩條,使盧鄉長這個“泥腿子”幹部,沒能如願地升上鄉黨委書記的位置。

    走的那天,盧鄉長在二樓上象是自言自語,又好象是在給誰拉呱說:“唉!我雖沒當上書記,但我也行使了一段時間的書記權力。人嘛!要知足常樂。”臨辭行的時候,耿清高依在文化站的門框上,愣愣地看著盧鄉長,也不過去和他握手。盧鄉長也不給他打招唿,嘴裏隻是不住說:“知足常樂!知足常樂!”說著說著,眼裏已含了些淚水。

    大網鄉的黨代會開完了,上邊派選的書記、副書記(代鄉長),全票通過。書記叫年亮,三十七八歲,大學本科。高挑個兒,長得白白淨淨,也愛打扮。褲子整天熨得筆挺筆挺的,頭弄得亮亮的。口袋裏整天裝著一把電梳子,電梳子的把上嵌著個小鏡子。一有空他就插上電,燙燙他那一邊倒的波浪式的頭發。然後,再倒過把來,左照照,右照照。幹起工作來,也挺能拚命。最令機關人員佩服的,就是會搞關係、能劃摟錢。成天在扶貧辦、開發辦、民政局、財政局、農業局,水利局、林業局、交通局等幾個單位之間轉,巧立名目、想法設法搞些錢來。他來沒多長時間,鄉辦公樓的樓裏樓外全部刷新一遍,辦公桌、椅、櫥、櫃全換成新的。

    上海轎子也換成了“山喳拉”。以前他用的象小板凳那麽大的“大哥大”,如今也換成了有倆火柴盒那麽大的小手機。聽說價值近萬元。那時侯,手機太稀罕了。腰裏的手機,就是金錢和權力的象征。他雖然手碗上戴著塊手表,但是還時不時地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因為手機號太長記不住,沒人撥打他的手機,他就有事沒事地給別人打。有一次他去縣裏開會,臨走的時候給我說:“辛幹!上午十點多鍾打我的手機,別忘了!”

    我說:“行行,忘不了。手機號就壓在了台板底下,我不會忘的。”他說完一擺波浪式的頭發,就鑽進“山喳拉”走了。十點多的時候,各鄉鎮一、二把手及縣直有關部門的領導,都在縣機關招待所三樓會議室開著會。那時候手機少,會議紀律中沒有“請關掉手機”這一項。會議期間,有幾個有手機的人,來了唿叫信號之後,掏出來到外麵去接,那場麵勁、神氣勁,真叫人羨慕死了。此時的年書記一個勁地盯著自己手機,就是沒有人撥打。就這樣心急火燎地開完了會。迴到鄉裏下了“山喳拉”就找我說:“你幹麻了不打我的手機?”我坦然地說:“一上午沒有人找你!鄉裏也沒有多重要的事,我又怕耽誤你開會。所以就沒打。”他生氣地嚷著:“什麽沒重要的事?我安排你打手機就是重要的事。”說完就氣哼哼地走了。

    我又沉不住氣了。迴到家裏,就跟老婆說:“孩他娘!毀了。我把俺”老板“得罪了。我恐怕得迴家喝糊頭。”老婆就笑了說:“孩他爹!毀什麽的?得罪”老板“怕什麽,隻要咱有理。多說那二分錢的差事咱不幹。”我認真地說:“和領導還講什麽理和非,他們的話就是真理。”我就把年書記生我氣的事都向她說了。她說:“你也別有那麽多顧慮,叫咱幹,咱就踏踏實實地幹,不叫咱幹咱也別惱。瞎子放驢——隨它去吧。”

    我說:“我想叫你迴趟娘家,找找您二大爺。看看能疏通一下關係吧?”她說:“通什麽關係!我才不去來。人不在鄉裏幹的多了,沒餓死個?你可在鄉裏幹什麽什麽”主任“,能拿幾個錢?月資不到一百塊錢,今天給這個領導送禮,明天給那個領導送禮。在加上人情來往,你能剩幾個錢?不行話,你就家來種園,俗話說一畝園十畝田。你隻管種就行了,我賣。”我說:“你就成天知道錢錢錢!這牽扯到我的前途命運,地位、榮譽和社會影響,雖然經濟效益不大,但社會效益不小。”她說:“有什麽社會效益?咱兒喝奶粉都沒錢買了,誰給咱個了?”她生氣不去,我也沒有辦法。

    又過了有幾個月,鄉機關人員要進行精簡。我們十幾個臨時工是首要精簡的對象。一天上午,由分管黨群的夏雨副書記給我們十來個臨時工集體談話。夏副書記說:“這次鄉機構精簡是上邊的指示精神,是對人事製度的一次重大改革。並不是哪位領導根據自己的好惡,獨出心裁,搞什麽花樣。說心裏話,我們這些臨時工出的力,要比正式人員出的力多,吃的苦多。我們這些人的工資才拿百兒八十塊的工資,和那些拿著五六百、七八百的正式人員沒法比。我們領導心裏都有數,我們也不忍心攆大家走。要擱以往,咱鄉機關每年還得轉正幾個,直到把大家都轉成正式人員。現在,政策不允許了,我們領導也無能為力。以後,各單位、部門實行定編定額,逐步實行公務員製。就是大、中專畢業生,也得要通過考試競爭才能上崗。我們這些人到機關裏來,有的是黨委政府通過考察,從村一級調過來的。有的是個人關係過來的。但不論是什麽情況,黨委都一視同仁。根據上邊的有關規定和各人的工齡,每人每年補助一個月的工資。由組織人事部門認定工齡後,到財政所去領錢。從現在起,脫離與鄉機關的一切關係。誰要是有什麽疑問,請給我和黨委政府的任何一個領導提都行。最後,我預祝大家在新的人生旅途上,取得新的輝煌!“夏副書記講完就走了,下麵沒有掌聲。我整個人象掉進了冰窟窿,一下子都涼透了。“辛苦經營好幾年,一夜迴到幾年前。”郝時運和鄭實呆在那兒發愣。韋寶有些氣憤,在罵罵咧咧的:“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老子我真還不想幹來。收個酒瓶拾個破爛也比在這弄的錢多,成天在這低三下四地受氣。他媽的!這個領導說我”語言不檢點、不謙虛“,那個領導說我”擺架子、目無一切“,老子是生就的骨頭長就的肉。就是這樣的。怕什麽!從此咱”笑傲江湖“,何不”悠哉樂哉“。走辛幹!咱真還不受這份窩囊氣。”

    韋寶下樓去了,我就去了夏副書記的屋。夏副書記滿臉堆笑地說:“辛幹!屋裏坐下吧,你有什麽事嗎?”我說:“夏書記,你也是老領導了,我對你很尊重,更相信你。我今天向你討個實話,你說這次機構精簡,咱鄉裏有機動權嗎?我想活動一下,還有這個必要嗎?”

    他微微一笑說:“辛幹!你在這機關幹的時間也不短了,也知道我的,我對誰都是淨好無歹,高不攀下不躪。咱也是老情味了,說話絕對不掖不藏。我給你說句心裏話,規定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實雖然你沒有編製,但隻要年書記不讓你走。你就能繼續幹。已經幹了這麽些年了,一下子被辭退了也不甚好看。如果有關係的話,還是盡量地活動活動。特別是你親戚那邊,叫他多使使勁。”愣了一會他又說:“我給你說的這些,你不要給別人說。人少好辦,人一多了就不好辦了。”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滿懷感激地迴應了夏副書記,就下樓去了。

    我急忙迴到家裏,把機關裏的事情和我的一些想法都向老婆說了。她纏了一天的孩子,又累又煩,就生氣地說:“精簡家來正好,以後你在家伺候孩子,我去幹販菜生意去,絕對能養活您爺倆。”她說歸說,生氣歸生氣。第二天她還是帶著孩子,找她二大爺去了。

    通過她二大爺和農業局的石局長(現已升為正局長了)的來往打點,終於疏通了關係,給我辦好了“前程。”經年書記點頭,在縣勞動局給我辦了個企業性質的合同製,雖然暫時沒有編製,但是現能糊弄著在機關裏幹著,又把我從黨政辦公室調到林業站,任林業站副站長。年書記說:以後事業部門比行政部門好弄編製。工資由鄉財政發。工資額由原來的八十元,一下子長到二百八十元。

    郝時運也沒有被精簡下去,反而因“禍”而得福。聽說他姑父是縣計生委的一把手。不知用什麽法,把縣計生委給鄉計生辦的編製,硬摳了一個下來給了郝時運。並頂了我的窩,當上黨政辦副主任。充分發揮了他好握手的特長。見有人來,多遠就伸出長長的胳膊,麵帶微笑,緊緊握著對方的手,還不住地掂著掂著……。真是人盡其才啊!從此,郝時運的頭發也亮起來了,皮鞋也亮起來了。走起路來,目視前方,昂首挺胸。皮鞋擦得地麵喀喀地響,比李秘書的腳步聲還顯得有自信、有節奏。林一修看著他那亮亮的皮鞋就開玩笑地說:“現在郝握手毒了,從”手“發展到腳上了。真是”全麵發展“。”見他又說:

    “大皮鞋嘎嘎叫

    上火車不要票“

    錢真是個好東西,每月僅僅給我增了二百塊錢。就讓我嚐到手裏有錢的滋味。以往我迴到家裏,總是沒精打采的。如晚上她把電燈開早了,我嫌她浪費電。我看電視時間長了,她又嫌我浪費電。她把煤球爐門開大了或是用熱水洗衣服,我嫌她不會過日子。我早晚抽根煙,她又嫌我糟蹋錢。現在不一樣了,我迴到家,首先把電視打開,然後躺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就叫喊:“孩他娘!給我泡杯茶來。”她就笑著說:“你怎不嫌磣人的,在外麵又得了什麽便宜了。看把你韻得,你還知道姓什麽吧?”我笑著說:“我真不知道我姓什麽了,我光知道俺兒姓辛。”我們兩個都笑,她就給我倒上一杯水。也不再嘟囔我看電視浪費電了。我的眼睛也不再盯著煤球爐門了。她洗衣服的時候,我總是囑咐她說:“放點熱水,水涼別渣手。”她總是瞟我一眼笑著說:“別假惺惺的了,這是什麽天?水還涼?”我貧著臉笑嘻嘻地說:“你看著辦!你看著辦,我隻是表示一下我的心情。”然後她又瞟著我笑,就把孩子支使到我跟前。小家夥笑著爬上我的二郎腿,坐在腳麵上說:“爸爸你再晃腿,使勁晃!”我笑著指著他的小腦門說:“你這熊孩子真會找窩,管!智商高!將來絕對比您爹我有出息頭。”我就使勁擺動二郎腿,把小家夥挑的老高。他也不害怕,緊緊地抱著我的腿,喜得哈哈哈哈地笑。

    父親知道我工資長了,還聽說弄個什麽“製”的幹部。就把我叫到他跟前,把布有大大小小老年斑的臉,貼近我的耳旁,他跺著腳,小聲地問:“我孩子,什麽”製“幹部到底是不是國家幹部?”我為了使父親高興就騙他說:“相當於國家幹部!”父親聽到“當”和“國家幹部”連在一起了,自認為就是“國家幹部”。喜得一個勁地笑,笑得滿臉皺紋象開著一朵燦爛的金絲菊。

    父親抽空就拄著我買的那根拐杖滿村遛。還指著拐杖向人炫耀說:“這拐杖是俺國幹外出旅遊時給我買的,藤子的!”父親平時和鄰居們拉呱的時候,總是拐彎摸角地扯到我身上,嘴裏不住地說著“俺國幹長俺國幹短的。”弄得我見了左鄰右舍都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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