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知道你是怎麽弄的。”說到這,石三心裏大概有譜了,親家柳東升嘴裏的那個文物大盜,想必就是眼前這位真雲師兄。


    “起初,我的目的沒別的,隻是錢!小蘭和廖家人沒感情,而且以前在廖家總受氣,寧死也不想向廖家人伸手,甚至連得病的消息都沒告訴他們。”說到這,戴金雙的語氣似乎有些淒涼,“當時她能指望的人隻有我,但我能做什麽?看著她死?”戴金雙仰天一歎,“富貴命啊,富貴命啊,富貴到最後,就隻剩我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陪在她身邊?”


    廖可周死的時候,廖家的產業並不像現在這麽誇張,且當時物價水平也很低,加上戰亂導致的經濟不景氣,所以廖七給梁小蘭的錢並不是天文數字,花在戴金雙身上的錢,已經將近梁小蘭全部家當的一半了,以至於後來梁小蘭病重,想在皇家醫院住私人病房都困難。


    梁小蘭在病重的時候,戴金雙真是百感交集,恨自己報仇心切花了太多冤枉錢,更恨自己沒本事掙錢,甚至連梁小蘭的醫藥費都籌不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位洋律師找到了戴金雙,說梁小蘭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且已經表示將會拒絕手術治療,並把遺囑也立好了,要把自己在英國的房子、古董、珠寶與其他遺產都留給戴金雙,因為英國的遺產稅很高,所以這位洋律師還建議戴金雙把古董和珠寶賣掉繳稅,這樣的話自己還可以留下一套房子和一筆可觀的現金。


    此時此刻,戴金雙的心情是可想而知了,二話不說衝到醫院抱起梁小蘭就哭,而梁小蘭此時也想抱抱戴金雙,卻已經沒了力氣,隻是說希望自己死後戴金雙能用這筆錢頤養天年,不要再去報仇了,而此時此刻,戴金雙還有什麽理由不答應梁小蘭呢?


    說到這,就連石三的鼻子尖都忍不住有點發酸,起初自己以為戴金雙從中國盜墓賣文物是為了跟情婦花天酒地,想不到身為廖家姨太太的梁小蘭,竟然也有這麽慘的時候,哎,好一對苦命的鴛鴦啊。


    “什麽報仇啊,什麽修道觀啊,我都不再想啦。”戴金雙語氣陰沉而無奈,“小蘭這丫頭對我情深義重,連臨死都不忘把錢留給我,而我卻辜負了人家,你說我還算是個人麽?”


    戴金雙本也不是貪財的人,時至此時,又怎麽可能貪圖梁小蘭的遺產?既然梁小蘭拒絕手術,戴金雙便幹脆辭退了梁小蘭家的所有傭人,賣掉了房子和所有的珠寶古董,之後便把梁小蘭安排進了英國王室貴族專用的貴族病房,不但讓洋大夫用最好的設備和最好的藥,自己更是運用中醫的針灸、湯藥等手段配合西醫治療,並專程從韓國訂購最好的高麗參,因為當時中國尚未改革開放,所以也隻能從韓國和日本訂購藥材。每天花的錢就如同流水一樣,也不知道是中醫起了作用還是西醫起了作用,梁小蘭的病情在這種“中西醫結合”治療下竟然奇跡般的出現了好轉,不但突破了醫生給出的八個月期限,更是恢複得能下地了,甚至出現了康複的跡象。根據西醫的檢查,癌細胞的擴散似乎被抑製了,就連那些一向不可一世的皇家醫學院專家,都不得不連稱奇跡,更是將中醫這種東西奉為天術,讚歎不已,甚至還有幾位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專家萌生了從零開始學習中醫的念頭,隻不過礙於語言與文化的障礙而放棄了。


    “總這麽花錢也不是辦法,”戴金雙道,“在醫院的貴族病房住了兩年多,小蘭的病情是得到控製了,但銀行的存款卻又見底了,每天隻出不進,我開始也發愁,我要留在小蘭身邊照顧她,也不能出去賺錢,而且英國人隻信上帝,不信風水,我這身本事在那也不好使,我曾經想到過找宋時良幫忙籌錢,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已經先我一步去了,最要命的是,”戴金雙歎了口氣,“最要命的是,我的命也要到頭了。”


    抗戰期間戴金雙所折的陽壽,在梁小蘭的病情剛剛出現好轉的時候開始應現,就在戴金雙正考慮是不是背著梁小蘭向廖家求助的時候,突然吐出的一口黑血打亂了一切計劃。


    “我壽元一百一十五,折得還剩六十不到,”戴金雙微微一笑,“忙忘啦,我都忘了我是折過壽了,掐指一算,還有半年壽終,我倒是不在乎死,但無論如何也得把小蘭風風光光的送走啊。”


    “半年陽壽?梁小蘭當時的病情,還能突破半年?”石三一愣,晚期癌症,能突破醫生估計的八個月期限已經很是不容易了,但聽戴金雙的意思,這梁小蘭好像再過半年還是死不了,“梁小蘭不是有個兒子麽?怎麽一直沒聽你說過?”


    “那是個補壽的短命鬼,”戴金雙邊說邊歎氣,“那孩子前世死得早,老天收錯人了,欠了他十六年陽壽,今世活夠十六歲,把前世欠的陽壽補齊了,就差不多該去了,那孩子脾氣隨小蘭,天不怕地不怕,十六歲那年,碰上有人搶劫,不肯服軟,讓人家用刀捅死了,小蘭是個苦命的丫頭啊,不但碰上了我這麽個喪門星,孩子也是早逝,白發人送黑發人!後來看香港的警察破不了案,我直接找的宋時良,當時他讓我等消息,沒過兩天,就有人在中環路邊發現了兩具臉皮已經被人扯掉的男屍,死相很慘,通過身上的證件調查,這兩個人都有前科,警察直到最後也沒搞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隻能懷疑是分贓不均自相殘殺,但宋時良說他們兩個就是兇手,殺人就得償命!其實我隻是想讓他幫我找到兇手,之後交給警察處理,沒想到他誤會我了,以為我是想讓他出手幫忙報複呢。”


    “真雲師兄啊,說了半天,我就想知道一點,你是怎麽把梁小蘭的癌症給治好的?”孟老鬼微微一笑,心說茅山術裏可沒有治癌症的法術,要是真能學來,就算得不了諾貝爾獎,賣個秘方賺個百八十億的也足夠自己“瀟灑走一迴”的,八成還能留名青史呢。


    “是誰跟你說,她的癌症好了?”戴金雙微微一笑,表情極其怪異。


    一九七七年,因為經濟問題,戴金雙被迫將梁小蘭從貴族病房轉入普通的單人病房,以求節約開支,而自己則在盤算下一步的計劃,因為節省了貴族護理的開支,所以眼下的存款還夠維持一段時間,看著梁小蘭日益好轉的身子與充滿希望的目光,戴金雙實在不忍心把自己即將壽終的消息告訴梁小蘭。


    當時,戴金雙已經針對梁小蘭的病情總結出了一套配合西醫治療的中醫療法,隻要找個中醫水平過關且信得過的人,便完全可以接替自己的位置。想來想去,戴金雙想到了當年自己的徒弟──葛敏。


    葛敏原是戴金雙從人販子手裏贖出來的,見到葛敏時正值臘月,這孩子手腳都生了凍瘡且已經嚴重感染,眼看命在旦夕,由於一時側隱,戴金雙花了自己好幾個月的積蓄──兩塊大洋把孩子贖了出來,並帶上山做了一名雜役。


    雖說是雜役,但葛敏這孩子可是機靈過人,上山的時候,葛敏隻有四歲,但卻知道自己是四川敘永人,而且還記得自己是父母雙亡以後在縣城要飯時被人拐來的,甚至還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戴金雙救過自己之後,隻有四歲的葛敏便給戴金雙磕頭,說了不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恩人之類的話。對於如此機靈懂事的孩子,別說是戴金雙,就連當時的馬思甲,都對這孩子喜愛得不得了。


    按茅山的規矩,隻有掌教與弟子可以收徒,徒孫是沒資格收徒的,所以直到馬思甲繼承掌教衣缽、戴金雙與四個師兄弟都由徒孫晉級成弟子之後,戴金雙才正式收葛敏為徒,因為這孩子五行缺水,馬思甲則親自為其起了個道名叫千瀾,從此後,葛敏正式入道,喚號葛千瀾。


    當初茅山五子隨師傅下山抗日以後,為了不耽擱孩子們的前程,便讓這些徒孫留在了茅山,或入正一,或還俗迴家,當時葛敏隻有十五歲,像大部分徒孫輩的門人一樣,葛敏並未選擇繼續修道,而是也想像師傅一樣加入抗日隊伍,因為年齡問題,葛敏雖然沒像茅山五子一樣進入軍統局,但卻一直在為抗戰遊擊隊工作,因為這孩子長了一臉的老實相,所以每每總能騙過日本人的檢查站,曾為遊擊隊遞送情報無數,也算是個業餘特工了。


    後來戴金雙找人去菲律賓調查毒鱗陣的事,找的也是葛敏。那次之後,葛敏告訴戴金雙,等仗打完之後自己準備迴四川老家種地,讓戴金雙要是再有事就到敘永縣水排村找他,後來師徒二人便沒再見過麵。雖說下山的時候葛敏隻有十五歲,但其四歲上山,醫術口訣也看了十年,對於其醫術的底子,戴金雙還是比較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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