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一樣,新生剛開校,學校就會組織幾場迎新晚會,而每次教育係都很積極。隻可惜黃平他們班在兩次晚會中都沒有出色的表現,所以這一次再不能沉默下去了。

    早晨一下課,劉芳就走上講台。等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臉上時,她便說:“大家靜一靜,由於學校的號召,係上要舉辦迎新晚會。大家知道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我們就沒有搞好。”

    劉芳稍遲躇了一會說:“工作中出現的失誤也是難免的,也許我們以前沒有做好思想準備。但是這一次我們要拿出自己的實力來,隻要我們有信心,經過我們的雙手聚成的火焰一定又明又亮。所以我希望大家積極配合,參與,給我們班委會一點支持和動力。”

    “給你們什麽動力,是精神動力嗎?”後麵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還需要智力支持。”劉芳說的順口成章。

    也許因為吃飯時間到了,教室裏開始出現騷動。

    付誌東站起來說:“請大家多配合一下,都是為了班集體,先堅持一下。要搞我們就集思廣益,集體搞出來的東西,大家該沒有意見吧?”

    付誌東說完,坐下來的同時,望了劉芳一眼,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現在大家就商量一下,看我們搞個什麽節目。”

    於是,講台下麵嘰哩呱啦亂成一團,付誌東看著眼中閃過幾絲失望。

    王敏的站起,立刻像五行山一樣壓住下麵的叫聲:“我看我們最好排一個現代舞,這種舞蹈容易渲染舞台氣氛和吸引觀眾的注意力。”

    沈艾霞凝思了半天站起來說:“我們還是排一個音樂劇吧,這種形式可能獨特一點。”

    孫明福也作為213宿舍的形象代表笑著站起來說:“我們也來點小品什麽的。你總給我們一個暫露的舞台,總不能扼殺我天生幽默的個性吧。”

    孫明福剛說完,趙長生就樂不可支地說:“孫明福你演個小醜吧。”

    李金菊也在後麵歡樂地說:“你裝個大灰狼吧。”

    “行行行,大灰狼也行,最好是色狼。”孫明福說著,就做出幾個古怪的動作,引地下麵的人哈哈大笑。

    付誌東的臉氣的鐵青,他覺得下麵的人隻把他當作一尊鐵作的塑象。於是他猛地站起來,射出利劍一般的話語:“別吵了,我們在開會。你們看自己像什麽樣子,什麽態度?”他想讓錘頭一樣的聲音把大家敲地清醒。

    李金菊在他的威攝下膽顫地趕快低下頭,趙長生雖然還在笑,可是卻不敢發出聲來。

    這時邢忠站起來,用蔑視的眼光看了付誌東一眼說:“我們排個歌伴舞嘛,如果沒人唱歌,我可以來嘛。”

    其他人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他們不敢相信邢忠說出這麽不謙虛的話。

    “還討論什麽,萬一不行,我們宿舍出兩個節目也行。”王新國迅速的說完又坐下。

    付誌東由局促不安開始變得全身顫抖,他無法忍受這麽多人對他的不恭。他們向他的尊嚴挑釁,他感覺許多不溫順的眼光向他開戰。他要咆哮,他要站到一個發號施令的主席台上,這樣無味的討論簡直是浪費時間。他感覺這純粹是對一群不諳世事的白癡的一種討論,他不能再將自己的麵子施舍給缺乏腦細胞的病人。他們從不順從他的心意,他煞費心機地想組織一次活動,可結果總是差強人意。而眼前的邢忠、王新國,還有孫明福,對了他還搜尋到李金菊、趙長生他們——釘子,他們的眼眨毛就像一根根毛骨悚然的釘子,讓他的眼睛不能很舒服的睡眠。他唿出一口濃濃的怨氣,怎麽辦?他問自己,是把他們當作朋友?那樣他們越會靠近自己,等侍機會對他不利。他抬頭,看見一雙雙窺視他的眼睛,他的心一下子有點茫然。心跳地有點狂亂,如一顆噴蕩欲出的原子彈。突然,他又想起,自己是多麽偉大,曾經氣壓群雄,當上了班長。向他們妥協,不是承認了自己的怯懦,而失去班長的威嚴嗎?於是他覺得下麵的人都不堪一擊,隻要一個手指頭就可能把他們壓扁。他順眼望下,下麵的人似乎看見他都慚愧地低下頭,他像一隻百獸之王,傲然獨立。接下來他就可以解決這些困獸了,開除班集,從教室中轟出去。不行,這樣處罰太輕了,也許應當交給班主任,讓他來處決他們。這樣,他剔除了,破壞班集團結的危險分子,成為有功之臣,無限榮耀,於是他的臉上塗了一層心曠神怡的顏色。

    他再次把眼睛睜地雪亮,一片不怕死的白光,壓在他的身旁。他看看自己的四周,沒有一片稱心的武器來打倒這裏的一切。他的眼神發了慌,舉目四周,惘然。他唿了一口氣,很深很費勁,他真不明白自己的力量都到哪去了。就連劉芳也不看他,不給他一點支持的顏色。這時,他才真正發現,眼前的情形對他不利,他必須從眼前的情勢中全身而退,而且不能等待。他哼了一聲,做了最大的努力,站起來,走到講台上說:“我看大家肚子也餓了,也還沒想好,這件事我們下去再商量吧,走吧。”說完他就挪動步子,扯開一條道,從這讓他煩悶的籠牢中走出。

    “就這麽個,會就完了,什麽結果?”邢忠帶著驚訝說,可是誰也沒聽他的,都被肚子督促著趕快逃離教室。黃平走在路上,想起先前王新國說的,萬一不行,我們宿舍安排兩個節目也行。黃平覺得王新國為什麽把他也算上呢?他覺得自己才不會生出這麽邪門的主意,他們能排出好節目嗎?他表示懷疑。

    迴到宿舍,黃平他們又是一陣激烈的爭論,最先忍不住的又是邢忠;“哼,我現在直接看不慣付誌東那個東西。他一上講台我一看他那個飛揚跋扈的樣子,真想一皮鞋砸死去。”

    張吉成聽了,樂地躺在邢忠的床上說:“你們都是他的孫子,他讓你們幹什麽,你們就幹什麽,哈哈哈。”

    眾人的目光被張吉成古怪的行動吸引。於是好幾雙凸透鏡都把焦點對到張吉成的身上。

    邢忠轉過身,猛地拍了一巴掌張吉成的屁股說:“滾,你別像死狗一樣橫在我這。你是付誌東他爹,你去發號施令。”

    馬建秋皺著眉頭走到床邊,張吉成嚇地趕緊護住屁股,沒有想到馬建秋把手放在張吉成的臉上輕輕摸了一把說:“乖兒子,真聽說,這次老爸就不打你了。”

    張吉成氣地,用手指著馬建秋說:“驢。”他指出的手還沒伸展,就見孫明福又過來了,他顫抖的手趕緊收了迴來。孫明福並沒有走到他的身旁,而是走到桌前指著張吉成,說:“把這個家夥開除舍籍,趕到付誌東宿舍去。給他們拖地板,洗內褲去。”

    “你去還差不多。”張吉成坐起來,又接著說:“你看你今天講話,人家就當你放了個屁,你還神氣什麽。今非昔比了!“說完他又倒過去。

    孫明福開始發威,撲到張吉成的身上。一邊坐在他的身上,一邊說:“你這個柴草堆中的鳥蛋,教訓起我來了。好,今天就讓你吃個我的屁,說不上你還能長生不老呢?”

    黃平站在一旁樂不可支地說:“你要是放個屁,讓人家變成驢精怎麽辦?”

    “那又不是驢屁?”大胖說。

    兩 人撒耍了好一陳,總算分開了。

    宿舍晨再次安靜下來之後,邢忠又恢複了以前的誌高氣昂,氣宇軒揚地說:“我們也借這個機會露一手嗎?從這會我們就準備,我唱我的《老班長》,黃平你的《中國人》,孫明福的《飛天》,馬建秋的《為什麽背著我愛別人》;大胖《在那遙遠的地方》;張吉成的《真的好想你》。

    黃平看著邢忠得意的神色,懷疑地說:“就我們這嗓門能行嗎?”

    “你急什麽,萬一不行還有我們的宿歌《東南西北風》”,邢忠說完,看見張吉成還是那個死樣,就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然後裝作非常生氣地說:“哎,你振作一點,你上台唱好了,說不上娜個女生一下子喜歡上你,愛你個海枯石爛也說不上。”

    張吉成庸懶地極不願搭理似地說:“你們願愛誰就愛誰去,我又沒說,管我屁事。再一個我唱那麽差,你不是讓我丟人嗎?”

    黃平過去撫了一下張吉成的後背說:“那才叫張揚個性呢?要是你唱的和劉德華一樣,人家即使是愛,也愛劉德華和他的歌。所以隻有你唱出自己的水平和個性,他們愛的才是你。”

    張吉成聽著厭煩地像要死去。忽然馬建秋抱起吉他,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撥了幾下弦,頭抬地高高地說:“到那天,我要抱著吉他自己給自己扮奏。我那優美的歌聲,加上優揚的琴聲,再加上我這幽雅的姿態。”說到這他停住了,閉上眼睛搖起頭,頭發開始歡悅起來,他的臉上浸滿幸福的榮光。

    孫明福過去,拍拍馬建秋的肩膀和他站在一起說:“好,這才叫英雄本色,我們宿舍的榜樣,再加上我的這隻破皮鞋。”不知什麽時候孫明福也把皮鞋脫下來,提到手中。

    馬建秋聞到味道不對勁,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古色古香的吉他,又看了孫明福手中滄桑的皮鞋。

    馬建秋泄氣的把吉他扔到床上,一腳把孫明福的皮鞋當球一樣地踢到門上。“嘭”皮鞋被這麽一折騰,越顯地汙濁不堪。原來孫明主是光著腳跑過去的,那隻汗腳早已染上地麵的泥跡。其他人笑地忍俊不禁,都躺在床上打滾。隻聽馬建秋大聲疾唿:“有了你們這些人,全社會的彈草事業完了。”

    第二天事情比黃平他們預料的還糟糕。付誌東早已將兩個節目安排妥當,主要有王敏和沈艾霞負責。讓他們得到的更慘痛的消息是,付誌東竟然請師範的教師來排舞蹈,這一消息把黃平他們貶地不值一名。為此班裏激起一層翻騰的陰雲,沈艾霞一個霹靂從負責人中憤然離去。陶學榮像雷風雨一樣當麵指責付誌東不把班費當錢看,身為一名大學生連個舞蹈都排不出來。還有什麽顏麵給人說,不丟人嗎?邢忠他們經過眾議表示要堅決抵製,不參加節目排練。

    在這惡劣的環境下,付誌東抬頭看著被擊痛的皮膚,便付諸於笑。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他看到灰色的鑽天楊枝條鍍了一層太陽的金黃,溫暖而神聖,那會是一個怎樣的國度,燦爛無比輝煌。他看到希望的曙光,他夢想到了成功者應有的榮譽。他要一意孤行,他堅決不能停下來。為了這件事,他將打算付出一切。不管他是冷酷到底,還是偏執到底。他堅信,當成功時別人就沒什麽再說的了。

    挑選跳舞人員異常困難,這是一個事實。許多人都是桀驁不馴的,是閑散懶慢的;是心境麻林的,是心有餘悸,耿耿於懷的,付誌東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天他捏足了勁,來到213宿舍。

    付誌東一進宿舍門,看他的眼睛隻在一眨眼間便隱逝了。宿舍裏每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孤寂與沉悶,想將不素之客蒸發。大胖躺在床上看書,邢忠和馬建秋正在向宿外觀望。張吉成坐在桌前侍弄著花草,孫明福躺在床上看他的英語書。黃平在床上整理東西。

    付誌東站在門口,忐忑不安用手指揉了幾下鼻子,麵對眼前的冰冷城堡,他無從開口,被禁錮到那兒。

    黃平感覺宿舍裏的氣氛有點惡毒,雖然他的心麵對付誌東有點冰冷,但他還是為會誌東的處境而悲憫。於是黃平的講話就像掉進深澗的石頭,開始激蕩出水花。

    “稀客,怎麽有空到我們宿舍來轉悠?”黃平用假笑對他說。

    付誌東臉上凍出的冰花開始融化,他像複蘇的小草,帶著柔意說:“還不是有事嗎?我來看看你們宿舍有誰去跳舞。”

    “跳舞”孫明福驚訝地問:“什麽舞,是單人舞,雙人舞,還是狂歡舞,要是這些我第一個參加。”

    付誌東覺得孫明福說出這樣的話有點愚笨。於是他非常豁達地說:“這一次恐怕不能滿足你的心願了,我們要排一個集體舞,現代舞。”

    “這個看來我不行。你又不是沒見我上舞蹈課,我像笨狗熊一樣被老師罵,我這要是上台,肯定能被吐沫淹死。”孫明福傻嗬嗬地笑著說完迴到床上看英語書去了。

    “黃平,你?”付誌東把頭偏向黃平。

    黃平不好意思地笑著說:“真對不起我實在是對跳舞不感興趣,又怕羞。看來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了。”

    “我看你還是找別人吧!不要在我身上花時間了。”黃平說完就把眼光拋在邢忠他們幾個身上。付誌東麵帶冷色地望過去。

    付誌東覺得邢忠和馬建秋就像兩個黑色的怪物,讓他有點恐懼,沒有說出話來。突然他發現了張吉成,張吉成早已迴到自己的床上,精心地收拾書架。付誌東的眼睛釋放著奇異的光芒,似乎張吉成讓他很好奇。於是一股溫暖的話從他嘴裏冒出來:“張吉成,你可是我們班首選舞男子,你要是不去這可是我們班的一大遺憾呀!說不上許多女生都期待著你出場呀。”也許,張吉成聽到“期待”和“女生”這兩上字眼之後才停下來。那幾個字眼就像毒瘤一樣遍及他的全身,他的生命。他立刻停住手,但他沒急著發作,而是把枕頭拿過來,墊到鐵欄杆那兒,然後一股腦兒躺下,閉上眼睛平息了一下胸中亂竄的惡氣後,睜來眼睛說:“我還要準備普通話和計算機,至於你要找的舞男,天下多的是,不要再找我。”他再連一個字都沒多說,就拿過一本書,往自己臉前一放,就像鐵閘門一樣,將付誌東擋在外麵。

    是啊!一條條深惡痛絕的毒蛇已蠕動在付誌東身旁,讓付誌東已舉步維艱。付誌東嚐著酸楚,他有點後誨自已的行動。一群刁民,一群頑固不化的瘋子和傻子,他都這麽想了。他想放棄這種白費唇舌的教化,再這樣隻會增加相互之間的敵意。他忽然在腦海裏閃過一個奇異的想法,我就這麽完了嗎?我的一切都將隨著一個個句號終結嗎?才不呢?他猛然間又醒過來,他們是一群什麽人?怎麽能和他無比的智慧相比呢?他覺得前途依然光明,隻不過現在是最黑暗的時侯。於是他想結束這一切。他用輕浮的眼光看著馬建秋和邢忠說:“你們兩上呢?”

    馬建秋轉完身,掛在臉上的驚訝都快掉到地上。他用手指指著自己說:“你說我們倆嗎?”

    邢忠沒有轉身,他隻想一口咬死眼前的昌失鬼,而不想和他多說半句話。

    付誌東沒再理睬馬建秋,他又轉向大胖,冷淡地說:“大胖,你……”,他停住了。

    大胖扔下書,轉過身來,笑地眯著眼,像大熊貓一樣說:“我呀!你看怎麽樣。”

    馬建秋沒意思地垂下眼,他覺得又多此一舉。大胖比狗熊還笨,怎麽可以去跳舞呢?

    付誌東軟綿綿地說:“你們在。”就轉過身,想從門裏走出去。把宿舍裏的人都判死刑。

    “哐”門被推開,王新國帶來的熱浪把付誌東的頭發向後吹去。付誌東心裏暗自罵王新國:這個冒失鬼,野犛牛,應當拉出去槍斃。

    “領導,你好,有何貴幹?”王新國說。

    “找男生跳舞。”

    “你該不是找我吧,我可沒時間。等我的跳舞細胞長出來了,你再找我行嗎?這會還得做作業去。”他利索地收拾了幾本書,又風卷殘雲地離去。

    他剛想出門,付誌東用教訓的口氣說:“王新國,你別忘了,你也是一名班幹部。”

    王新國犯傻地說:“可是班幹部未必就非要去跳舞呀。”說完人就沒了。

    跳舞的事最終還是被付誌東辦下去了,而且我們的張吉成也竟被鬼使神差地拐進跳舞的隊伍。張吉成每天罵罵咧咧地到師範去,可還是堅持了下來。王敏雖然對師範跳舞有看法,可是要急著把舞排出來,就忍氣吞聲地認了。結果在表演的那天,被蘊育出的舞蹈:太古板,太深沉,沒有新鮮活力,讓舞台氣氛跌了好幾截。期待了一個月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舞蹈剝落,顯得十分凋零,將要昏死好幾個世紀。而付誌東聽到曆史的責罵,也將悄寂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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