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立後大典緊密的準備著,齊箏誕下太子,賀蘭雪,凝碧兩人隻能認輸,後宮的爭鬥,暫時平息下來。

    “早知道就不去搶那佑子符了!”程霜聽見凝碧這樣最後這樣說,淡然一笑。

    夏日傍晚,涼風習習,程霜舍不得馬上迴閣樓,竟然又鬼使神差般的來到了那座寫滿了三郎的大殿外,已經半年沒來過這裏了,四周開始爬滿青苔。

    輕輕推門進去,裏麵竟然站了一個人,聽到門開的聲音大驚,迴過頭來,是範文虎!

    “是你。”程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來這裏做什麽?”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指著範文虎:“你,莫非就是這牆上的三郎?”

    “看來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範文虎緊張的表情平緩下來,踱步走到牆跟前,撫摸著那些字跡:“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想必也有很多猜想吧。”

    “這廢殿像是以前宮裏女人住的,你莫非是多年前與宮中妃子私通,可這種隱密的事,她又怎敢堂而皇之的寫在牆上?”程霜看著範文虎,淡然的問。

    “我和芊芊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和,可她成年後,她那勢利的父母嫌我身份低下,硬將她送進宮中當秀女。”範文虎已白發蒼蒼,談到往事,突然年輕起來:“我進宮當差,和她經常在宮中碰麵,卻說不得半句,我在她目光中看到了她的淒涼,當時也是年少氣盛,就決定帶她私奔。”

    “你會有這種勇氣?”程霜儼然不信。

    範文虎並不在意她的嘲弄,仍盯著那些字跡:“我們出宮沒多久,就讓人給發現追了上來,當時芊芊把我死命推到河中,讓我快走,自己一人在岸上與追來的人扭打,很快就被那些人按住了手腳。”

    “你們既決意私奔,為什麽不共同生死?”程霜問他。

    “她當時在岸上動憚不得,就朝我大喊,說她一定等我迴來,讓我帶她離開。”範文虎聲音有些沙啞:“我當時就想,就算馬上遊迴去,最好的結果也是帶她從此過著顛沛流離,膽驚受怕的生活,我堂堂正正一男子漢,為什麽不能給心愛的人幸福?於是我就咬牙狠心離開,聽著她的聲音漸漸遠去,未曾想過,那是最後一次聽見她的聲音。”

    “後來你就為她叛了國,投奔了我們族?”程霜見範文虎說的真誠,話語中也沒了嘲弄。

    範文虎微微頷首:“我當時就一心隻想能把皇帝趕下龍椅,用什麽手段都再所不惜,後來的事也是聽人說起,她被帶迴宮,皇上對這個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竟然很感興趣,就把她安置在這裏。每天都過來看她,可芊芊隻想著我,每天在牆上刻字,對皇上不理不睬,皇上大怒,令人將她刻的字全都磨平,磨平了芊芊再刻,磨平了再刻,轉眼就過了二十幾年。”

    範文虎眼光轉向程霜:“你現在,和當今聖上這樣糾纏,與當年的芊芊和皇上太像了,有時我都能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曆來宮中,都不乏規規矩矩的女人,偶爾出現一兩個你和她那樣的女子,君王都舍不得放手。”

    “後來怎麽樣了?”程霜打斷了他的話,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芊芊。

    “後來,聽說在都城被攻下的前一晚,皇上放芊芊走,讓她來找我,芊芊竟然就不走了,我對她而言不過是年少無知犯下的錯誤,麵容早已模糊。她和皇上在一起了二十幾年,想來感情早已有了,隻是她不知道如何放手,她怕她一旦放棄對我的思念,皇上就會對她失去興趣,直到那晚,她才敢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心意,兩人在大殿裏抱頭痛哭,痛恨在有生之年裏錯失了彼此,而後雙雙自刎。”

    程霜終於把這個故事聽完了,比她想像中要複雜許多,她輕聲問:“你不恨她?”

    “這麽多年了,再驚天動地的事都變淡了,現在我人老了,也記不清她長什麽樣了。”範文虎無奈的歎了口氣:“都城攻下時,我都五十出頭了,大半生來圖個什麽,也不知道。現在留在宮中,陪著芊芊,前朝皇上,當今皇上,過完下半生,我也就心滿意足了。這件事,我從未對外人說過,之所以對你提起,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雖然君王自古薄情,但未必就沒有真正的感情,前朝皇上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

    範文虎意味深長的看著程霜:“很多事情,錯過了一時,也就是錯過了一世。”

    程霜伸出手:“範老,不嫌棄讓我扶你出去,你今天的話,程霜自會銘記於心。”

    範文虎一楞,隨即將程霜的手挽進臂彎,她實在像極了當年的芊芊,愛憎分明,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夕陽中拖了老長。

    送完範文虎,程霜緩緩的走向閣樓,看見鉻烈在樓前站著,想著剛才範文虎剛才告訴她的故事,不由歎氣。明明愛又不能愛,這種感覺,她比誰都更清楚!他是那麽的不凡,她哪敢去奢求他的愛,每個人都有自己卑微的心滿意足,就像範文虎,就像蒙洛,甚至外公,而她的心滿意足,就是留在他身邊就好了。

    鉻烈轉過背,逼退了夕陽的餘輝,看見程霜迴來,淡淡的問:“你去哪裏了?”

    “陪範殿司聊了會兒天。”程霜答道。

    “你跟範文虎?你不是一直對他很有陳見嗎?”鉻烈伸手纏繞起程霜已達腰際的黑發,漫不經心的問。

    “人與人之間,哪有永遠的朋友與敵人啊?”程霜抽出自己的長發:“你今晚在我這裏過夜不,不過夜就快點走,我還有事情要辦。”

    鉻烈頭一次聽到有女人這樣對他說侍寢這件事,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俯下他俊美的身軀,一手抱著程霜的頭,深深的吻她:“哪有人這樣反客為主的?”

    “你幹什麽?”程霜急紅了臉,這天還沒黑,又在外麵,讓人看見,她可怎麽辦?她不安份的扭動起來,那軟綿綿的身軀,更令鉻烈血脈曲張,終於他低吼一聲,扛起程霜,上了閣樓,盛夏的夜晚,更加炙熱無限。

    立秋以後,皇後冊封大典如期舉行。齊丞相榮升國舅爺,齊箏封為當朝皇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齊家上上下下都樂得合不攏嘴。程霜看著上麵的齊箏,抱著小太子,幸福溢滿了唇角,眉稍,太後在一旁開心的逗著小太子,鉻烈仍是麵無表情。

    “皇上,這剛出生的小太子,你是不是也想抱抱?”有了前車之鑒,太後再也不冒然把孩子遞給他,隻是隨意問道。

    “讓本王看看。”鉻烈伸出雙手。

    齊箏大喜過望,連忙將小太子抱到鉻烈麵前:“大王你請看,這孩子是像我多一些,還是像大王你多一些?”

    程霜看在眼裏,心中難免苦澀,仰頭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正要喝第二杯時,被旁邊的範文虎按住了酒杯:“一切自有天意,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不能強求,又何苦如此?”

    程霜看著他,現在他居然是最懂她心意的人,他也曾經枉費了二十幾年為一個女人,到頭來一場空,還不是沒怨過什麽嗎?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這從古至今,傷心的又不是隻有她一人。

    程霜不禁釋懷:“範老,是程霜太過鑽牛角尖了。”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鉻烈看了眼懷中的孩子,天庭飽滿,眉清目秀,但並是當初他想的那種俊若太陽,榮耀萬世的容顏,於是還遞給了齊箏,齊箏抱著孩子迴到太後身邊,繼續有說有笑。

    鉻烈淩厲的目光轉向了下麵的程霜。此時,她正和範文虎對酒當歌,言談甚歡。鉻烈皺起了眉,她是那樣高興,是否認為他立後生子後,會很快將她淡忘,對她不再過問,明明是無端的揣測,鉻烈心裏還是莫名其秒的不高興起來。

    上麵傳來了熟悉的寒意,程霜心裏隱隱作痛,並未抬頭看他。

    ***

    天空白雲朵朵,四周花香一片,宮中的假山,成了程霜最愛的遊玩之地。“明天有進供的瓷器進宮,李毅叫我陪他一起去負責壓運進庫。”程霜俯在鉻烈背上,高興的擺弄著剛采的野花。

    “你去吧。”鉻烈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粉紅色的花:“反正我和宋翼明天還有要事要辦。”

    程霜聞言立刻把頭靠上前去,在鉻烈耳邊警覺的問:“你跟他有什麽事?”這個宋翼,她最討厭了,每次都千方百計的在民間搜羅美女獻進宮,以確保自己仕途平順。

    “聽他說民間有位歌姬,一手琵琶彈得能顛倒眾生,我也想聽聽。”鉻烈將頭後仰,剛好和程霜的臉緊靠在一起。

    “什麽顛倒眾生,我看多半是花街柳巷的妓女。”程霜將手中的花憤然摔在地上:“我不去壓送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姑娘是不是真的能顛過半邊天。”

    鉻烈目的達成,彎下身去,睡在程霜腿上,長長伸了個懶腰,嘴角上還殘留著亦正亦邪的飽滿笑容。

    程霜看得癡迷,半響才迴過神來,推了推懷裏的鉻烈:“你快點起來,你這樣睡,我腳會麻的,到時下不了山難道要你背我啊?”

    “換成別人,這樣對我,早就該誅九族了。”鉻烈眯著眼說。

    “所以我才經常說你是暴君啊。”程霜淡然的迴答。

    鉻烈按下她的頭,狠狠的吻她。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癡纏的兩人,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至近。

    “要下雨了。”程霜從鉻烈吻中掙脫出來:“我們快點下山,到時你被雨淋透,上不了朝就麻煩了。”

    鉻烈抓起她的雙手,將她一把拉在自己背上,背著她直起身:“你說要我背你下山的。”

    “你還真背啊!”程霜嘴上逞強,心裏卻控製不住感動,反手將上衣拖下,為鉻烈在頭頂支起一片天:“萬一下雨了,我幫你擋雨。”

    程霜的烏鴉嘴很靈,鉻烈背她走到半山腰,雨就下來了,下到山底時,兩人全身都已被淋濕。

    “不是說要幫我我擋雨嗎?”鉻烈嘲諷的迴望了程霜一眼:“迴你的小樓去,洗個熱水澡,上床睡覺。”

    “好。”程霜連忙從鉻烈背上滑下,想離去,鉻烈一把抓住她的手:“這麽著急幹什麽,我說的是我們兩人一起迴小樓去,一起洗熱水澡,一起睡覺。”他的嘴角,浮起壞笑,讓程霜羞紅了臉。

    暴雨瓢潑而下,小樓裏,火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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