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院的門,緊緊地關閉著。

    一隻大黑狼狗隔著院門對外麵敲門的人狂叫亂撲。那尖銳鋒利的爪子,扒拉著木門吱吱響。若是沒這道門擋著,外邊的人肯定能給這條大狼狗扯碎咬爛。

    開門的是玉蓮妹妹玉鐲,小姑娘年僅十歲,但顯得很精明。她喝住了狗,打開門,讓天鴻他們進家。那黑狗並沒走遠,仍唁唁地盯著他們,隨時準備攻擊。

    跟天鴻來的有慶明、歪虎,特別是玉祿一定要跟來。玉祿膀大腰圓,像個黑鐵塔,那是大翠專門請來保護天鴻的。萬一白豁子要下手,這三個人也能抵擋一陣子。大翠雖然沒來,但她和瞎根柱等人都呆在郝仁貴家等候消息,隨時準備來助威。

    小白書記並不在家,老白書記夫妻倆恰好都在。

    如果說小白書記相貌不咋的,尤其是前唇缺口大煞風景,可是老白書記卻風度翩翩。那白白淨淨的臉,呈國字型,一雙大眼睛,一對劍眉,不用想年輕時絕對是個美男子。玉蓮母親也不差,四十多歲的人,風韻猶存,鼻溝邊的一顆美人痣尤為醒目。

    稱老白書記是相對小白書記而言,實際上老白書記並不老,也不過四十七八歲。老白書記叫白富昭,十四五歲時當過楊縣長的通訊員,解放後,楊縣長叫他下鄉,幹了幾天公勤員後,提拔當了小鄉鄉長,文革時,也跟楊縣長一樣,挨過鬥,進過牛棚,掛過牌子,陵南大隊書記嚴武還把他揪迴陵河鬥過一次。後來,楊縣長上任後,他也被重新啟用,在外鄉當了幾年革委會主任,現在坐了陵河鎮的第一把金交椅。他是本地人,當的又是本地的官,權利和威風自然要大得多。不過,公開場合,他的鋒芒並不畢露,相反溫和得很。說實在的,他原來不想來陵河工作,因為在家鄉工作,有些事情不太好辦,但是,就衝著嚴武揪他迴陵河批鬥一事,他也得來。不來,這口冤氣憋在心裏難受得慌。玉蓮跟天鴻談戀愛,就他們兩人本身來說,他並不反對,他不是那種講究門當戶對的人,可是,以為嚴武,他說什麽也不同意這門婚事。郝家是因為嚴武而倒的,換個別人,他也會幫助說話,隻要他說話,郝家萬事皆無,早就平反昭雪。郝家本來就沒問題,然而,郝家去為白家的仇人幫腔,他說什麽也不能容忍。當然,也不能容忍女兒和郝家那小子結婚了。

    天鴻來到白家大院時,白富昭夫妻倆誰也沒起身迎接。氣都氣不夠,還會去迎接嘛。

    “你來幹什麽的?”白書記不高興地問。

    “我想來跟你們說明一下情況。”天鴻不卑不亢。

    “俺跟你沒什麽好說的。”玉蓮母親氣唿唿地說。

    “表叔表嬸,如果你們要認為沒什麽好說的,算我沒來。我這就走。”天鴻不甘示弱,拔腿就準備外撤。

    “你要說什麽就說吧。”老白書記看天鴻這小子不買賬,忍了忍。為閨女不忍怎麽行?要知道現在閨女還在這小子手中。主動牌在這小子手裏,不讓他說怎麽行。

    “情況是這樣的。本來我不知道內情,玉蓮帶信給我,說你們打她了。叫我到馬陵縣城找她。第二天我就去了,到馬陵後,我才知道她是偷偷跑出來的,並說不迴來了。我勸她,她不聽。叫我帶她走,我要不帶她走,就叫我別管她。我們之間是有感情的,這個表嬸最清楚。”天鴻不慌不忙地說著,慌又有什麽用!

    “我清楚你們什麽?我隻知道你們是同學,別的知道什麽?”玉蓮母親看天鴻把矛頭指向她,她很氣憤,“不錯,我以前是說你不錯,可是,我也沒說要把玉蓮嫁給你呀?她現在正上學呢,你怎麽能把她勾出去呢?你這不是害她嗎?”

    “表嬸子,話不能這樣說,是她叫我出去,不是我勾她出去。”天鴻在這個問題上不能讓步。

    “玉蓮現在在哪兒?”老白書記問。

    “在鳩茲。”

    “天鴻,不管誰勾誰,你這種做法,我認為是不太好的。但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我看這樣——”白富昭好像不是替自己說事而是替別人說事似的,“你叫玉蓮迴來,順便叫你大爺來替你說這事。”

    “為什麽叫大爺來?我父母親可以做主。”

    “也可以跟你直說,如果你大爺來能叫玉蓮的戶口遷到鳩茲去,當然,到城裏是不可能的,但是到郊區還是可以的,如能做到這一點,我就同意你們結婚。不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不同意。我們提著點要求是考慮到你們能做到才說的,這樣對你,對玉蓮都是負責的。要不,就等玉蓮上完高中,你們再談也行。兩條路由你選。”白富昭說得似乎很誠懇,條件也不高。

    “大爺頭腦負傷,身體不好,恐怕來不了。 ”天鴻聽說叫大爺來,一點門眼也沒有,“不過,叫大娘來是可以的。”

    “那也行。隻要來人,我們才能跟你父母一起談。不過,時間不能等太久,給你五天時間,過了時間,來也白罷。”

    “那怎麽行,叫他大爺大娘都來。”玉蓮母親插話。

    “他大爺頭腦不好,他大娘來也一樣。”白富昭瞅了妻一眼,心裏話,你懂什麽。他問天鴻:“你看你什麽時候到鳩茲去?”

    “我跟父母商量一下,爭取明天去。”

    “你去跟玉蓮講,就說我們同意這件婚事,叫她趕緊迴來,我們不會打她。”白富昭怕天鴻有顧慮,先打了一針預防針。

    “表叔表嬸,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迴去了。”天鴻起身告辭,臨別時,讓慶明歪虎把買的兩瓶洋河大曲、一包角蜜、一包蛋卷和兩包“飛馬”香煙留下來。天鴻來時本不想買的,歪虎非叫買,說是禮貌,是新閨女婿上門,買點禮物送去圖個吉利。天鴻隻好買,不過,他沒拿著,是讓慶明和歪虎帶著的。

    白富昭夫婦說什麽也不收。

    “不收不行,”慶明說,“是不是嫌少了?”

    “不是嫌少,以後可以收,現在不行。”白富昭仍然是不喜不怒,說,“如果硬要我們收,我們就把他甩出去!”

    “不收也罷。”天鴻不高興地說。

    “我看這樣,白書記,”歪虎怕問題搞得太僵,連忙打圓場,他把兩瓶酒遞給天鴻。“這個你帶迴去。”又把兩包煙和點心留給白富昭,“這個呢,留給你們吃。”

    白富昭仍不想要。他老婆用胳臂抵他一下,示意收下,並對天鴻說:“以後有的送呢,事情成了,再多俺也要。”

    “俺三爺,這兩包點心你要是不要,我就把他摔了!”玉祿自始至終沒說話,實在氣不過插言說。

    白富昭沒有堅持。不過,天鴻臨走時,他一再強調,隻給五天時間。

    天鴻他們總算放了包袱,比較輕鬆地走出白家大院。那隻狗對他們不太友好,不是玉鐲抱著,肯定又要撲上來。

    “天鴻,我看白書記是徹底投降了。”歪虎一出白家大院就說。

    “他不投降不行。”天鴻信心十足地說。

    郝仁貴一家和大翠他們看天鴻等人平安無事地迴來了,才放下心來。郝仁貴不同意天鴻去鳩茲搬兵,可是拗不過大家,隻得隨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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