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講究的是意、色、型,音樂講究的是情、音、律,而偷竊講究的是快、準、穩。

    有一種人雖然不是小偷但基本功卻與小偷極為相似,這種人就是魔術師。兩者都是憑借快、準、穩的手法混飯吃的人。

    大老白不但是個神偷,也是一個變戲法高手:硬幣、香煙、玻璃球等小物件在他的手指背上迅速地來迴翻滾,時而出現在手指背,時而出現在手指心,時而夾在指縫中,時而消失不見;一副撲克牌隨手一捋便形成一個完美的扇形,雙手一錯,左右兩手各自上下分飛的抽牌、洗牌。一張牌明明就被他夾在指縫,可無論看他手心還是手背紙牌都會被他藏在另一麵;一個玻璃球被他在三個倒扣著的小碗裏不斷移動,我竟沒有一次猜中玻璃球藏在哪個碗下。

    大老白表演完畢,將各個小戲法的訣竅教給我,讓我今後隨時練習。等我把這些戲法練熟之後他才會教我真正的偷技。

    從這天起我從一個長跑運動員轉變為賣大力丸的江湖小把戲,右手的四根手指從早到晚不停地擺弄各式道具。吃飯、畫畫甚至是上廁所擦屁股等所有右手習慣做的事都改用左手,隻有練功才用右手。這是大老白的規定,他說右手不能幹活,以免生繭影響觸覺的靈敏度。

    自我開始苦練戲法以後,老喬再也不肯睡在我的右側,他說我在半夜裏經常會把右手伸進他的被窩。深怕我再次上演午夜掏鳥絕技,把本來睡在中間的我趕到炕尾,說:“你如果實在忍不住那就撓牆根吧。”

    老徐因為沒有享受過我的絕技,對我的神抓不以為然,可他忍受不了我死纏爛打地讓他當觀眾。開始還有些興趣,看著我把玻璃球在幾個倒扣的碗下來迴折騰,時不時的猜對幾次。可時間一久也就感到索然無味,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胡口亂猜。我見他瞄都不瞄一眼就亂指一氣,上前就把電視關掉,威肋說:“如果你不看我變戲法,明天等你倆一出門我就把電視搞壞,我不看你倆也別想看。”老徐一想,就算被我搞壞他還可以找人修理,可修理哪有破壞快?隻得乖乖看我雜耍。

    過了幾天,喬、徐二人再也無法忍受我每天對他倆眼睛的強奸,陰險狡詐的老徐想出一個主意,將專場演改出為巡迴演出。每天一吃完晚飯便帶我去王軍、小武、“板兒磚”等朋友家,二老專心看電視,讓我將這些人逐個輪奸。

    待我把這些朋友都輪奸兩三個來迴之後,戲法小有所成。便向大老白提出要求深造的報告。大老白看完我的表演,認為雖然與他的手法相差甚遠,但還算馬馬虎虎,打了個六十分,勉強讓我進入小偷大學的大門。

    小偷大學上午是文化課,兩小時畫畫,兩小時拉琴。下午是專業課和體育課。

    專業課四門:夾物、耍小刀、開鎖、破密碼。

    夾物先從指節操練起,大老白自創的手骨錯位法可使得各個手指一般長短。這種手法很關鍵,平常人食指短中指長,夾物時物體兩邊受力不均,向食指一邊傾斜,既影響從口袋中夾出的速度,也容易觸動衣服被人發覺。如果兩指一般長短,夾物時既穩又快,不易被人感覺到觸動。

    掌握這種手法後開始練習從熱水盆中用兩指快速夾出放在盆底的香皂。濕滑的香皂越小、越薄,水位、溫度越高,難度就越大。

    經過多日的訓練,大老白看到我可以從熱水盆中夾起藥片大小的香皂片,便親手特製一種類似於夾鼠器的夾子。夾子分為兩層,裏麵一層夾著鈔票,隻要一碰,機關就會打開,外層夾子瞬間合攏。幾個月下來我的手背不知被夾過多少次,直到右手背變成霜打的爛茄子,我才能夠在外層夾子合攏之前將裏層夾住的鈔票夾出來。

    吃了幾個月的苦頭,大老白總算開恩,不再讓我受皮肉之苦,開始第三種訓練方法:在灌滿水的茶杯下麵壓一張紙鈔,讓我迅速把紙鈔從杯下抽出,杯裏的水不能溢出一滴。這個方法雖不受皮肉之苦,確也最難。不但要快,更要準穩。用力稍有不均,杯裏的水就會灑出來。有了前麵訓練的基礎,取出杯下的一張紙鈔難度不是太大,可大老白不斷更換杯下的物品,從紙鈔變成一本信紙、一本書到一本雜誌、一條毛巾,就差沒把他自己壓在杯底下讓我去夾。

    耍小刀是我最喜歡練習的功課,小偷的刀片都是自己特製的,樣式各有不同,但都是既薄且利。持刀手法也不一樣,夾在指縫中的刀鋒可以朝向手心、指尖或手背。大老白還能在舌下口腔中藏下三枚小刀片,必要時可以用嘴使出小刀絕技。

    小偷中的小刀因為功力不同,用刀取物的手法也不相同,低級的小刀先是用刀片割破羊牯的口袋或皮包,然後再尋機取物;中級的小刀可以一手出刀另一手取物;而最高級的就是出刀取物全由一手,食、中兩指夾刀出手同時無名指與中指夾住滑落的錢包,一氣嗬成。

    在大老白的指導下我學會了各種持刀和出刀手法,嘴裏也可以藏下一枚小刀片。於是,我由變戲法的小把戲變成了一名刀客,一把小刀時時不離自己的指間,所過之處刀痕無數。我已不能滿足於對靜止不動物體的征服,把視線再次瞄到二老和那些朋友身上。

    吃過苦頭的喬,徐二人再也不把我當做一個軟弱可欺的保護對象,處處象防賊一樣堤防著我的接近。跟我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我一不高興便把他們的衣褲變成拖布。老徐每次換上新衣服之前都向我警告,不許對他的新衣褲下手,如果我實在是忍不住,要事先提示他,等他換上舊衣才可出手。

    對待老徐我可以網開一麵,可那些朋友卻沒有老徐幸運。他們剛開始還都搞不清為什麽所有的口袋上都有幾道刀口,直到多天以後才發現一個規律:新刀口每次都是出現在我們三人離開之後。這才知道小把戲變成了刀客,見人就出手。驚異於我的這種癖好,他們從此見我如見瘟神,無不膽寒,躲由不及。在這段時期裏,如果誰的衣服光鮮而口袋處卻是補了又補,那麽這人八成是我的朋友之一。

    與夾物和耍小刀相比,開鎖和破密碼都是繁複而鬱悶的功課。將一把把不同樣式的鎖頭拆了又裝,裝了又拆,那一個個針眼大小的鎖簧和銅栓把我搞得暈頭轉向。學習多日也隻能半分鍾打開一把鎖,看到大老白一揮而就,心裏羨慕得要死,恨不能把他的手跺下來安在自己胳膊上。根據大老白教授的聽辨方法,老式的密碼鎖還算容易打開,可一旦碰到輪片上帶假口的新式鎖,我總是辨別不出假口與真口碰觸頂栓時發出聲音的不同。

    開鎖的速度和新密碼鎖的假口成了我的心病,手裏再也不玩刀片,口袋裏揣著各式鎖頭,不是用手翻來覆去的捅鼓,就是放在耳邊用心傾聽,嘴裏還嘀咕個不停。

    二老看到我天天神經兮兮不再騷擾他們居然有些不太習慣,老喬對老徐說:“咱倆是不是該找大老白商量商量,別再讓他學下去了,不是玩把戲就是耍小刀的,咱倆就沒消停過。現在倒是消停了,可你看看他現在那樣,小偷沒學成,倒快學成精神病了,我心裏直發毛,生怕他哪天半夜一發病掄起那些鎖頭砸咱們倆個”

    過了一段時間,我終於解決了這兩個難題,又開始了刀客生涯,生活在刀光血影中的老徐對老喬說:“我寧願他是神經病,被鎖頭砸也比被刀割強吧?咦?不是吧?這件衣服怎麽也讓他割了幾個口子?這可是我前天新買的啊!小歌你他媽在哪?我今天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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