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丈人素來是個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的,立刻懇請玉峰鎮的鎮長大人徹查。經多方查證,何寶田所言非虛。“劉老爺說著從袖袋裏掏出一疊紙,起身彎腰,雙手舉過頭頂,“主公,這是何寶田、金石堂掌櫃、坐堂郎中、抓藥的夥計,還有何石頭等人的口供。”


    人群裏爆出“呀”的輕唿。一旁,李坊主他們的臉色甭提有多難看了。連何家人都招了供,意味著此事已經是鐵板釘釘,很難翻案。


    沈雲微微頜首:“拿來我看看。”


    不等侍立在身側的齊伯動身,王坊主已經代勞,從劉老爺手裏接過那一大把供詞,雙手奉上。


    沈雲接過來,一張一張的看著。


    供詞寫得清清楚楚,互相應證,每一份供詞的末尾不但有招供人的畫押和紅手印,而且還有鎮長大人的簽名,以及周老太爺和另外兩名鄉紳寫著“經查屬實”和簽名。


    丁叔做事,越來越老道了。他心裏滿意得很,麵上卻有如凝霜,冷哼一聲,一把擲到地上,抬眼厲聲喝斥道:“何小寶,你可知罪?”


    何小寶一直沒有做聲,是因為嘴裏被塞了一塊破布巾。聞言,他抬起頭來,滿臉惶恐,拚命的“嗚嗚嗚”的搖頭。


    沈雲向老羅揮手:“把東西拿開,且聽何小寶如何分辨。”


    聞言,李坊主等人的眼睛齊刷刷的亮了——哈哈,主公也是堂堂男兒!果然也一樣見不得牝雞司晨。


    而劉老爺很明顯的打了一個哆嗦。王坊主見了,輕拍他的一隻膝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何小寶象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哇”的長跪於地,嚎啕大哭:“主公,我冤枉死了!何寶田是我們村出了名的破落戶、無賴,他一直眼紅我們家日子越過越紅火,不止一次陷害我們家……”


    且不說丁叔他們去玉峰鎮行事,本來就是經沈雲親自指點過的(齊伯和老羅商量出來的對策是,叫丁叔去金石堂取證。他們是萬萬不敢把事情鬧得這麽大,並且驚動玉峰鎮的鎮長大人的。是沈雲給丁叔支招,叫他從何寶田身上做文章,且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搞得玉峰鎮人人皆知)。但憑他一邊哭,一邊還能口齒清楚的喊冤,沈雲便心生反感——沈雲小小年便混跡市井,見多了象何小寶一般哭著還能口齒清楚說話的人。經驗告訴他,這一類人,不論男女,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們哭喊出來的話,可信度往往不高。


    “放肆!”沈雲將人喝住。


    李坊主等人心裏剛湧出來的希翼與暗喜被這一聲冰冷的喝斥再次擊得粉碎。他們整個兒愣住了——主公到底是幫哪邊啊?


    沈雲指著灑了一地的供詞,質問道:“這麽多的證詞,你做何解釋!難不成玉峰鎮的鎮長大人、金石堂的掌櫃、坐堂郎中、抓藥的夥計,還有擔保的鄉紳老爺們,也都是眼紅你們家,他們合起夥來陷害你?”


    “撲哧!”人群裏,不知道誰帶了頭,笑出第一聲。頃刻之間,人們哄堂大笑。


    李坊主等人徹底死了心。明明是坐在樹蔭底下,整個人如墜冰窖之中,他們的額頭上卻汩汩的冒著汗。


    何小寶整個兒懵了——主公讓我分辨,不是叫我喊冤?還是我喊冤沒有喊到重點上……


    目光掃過地上的供詞,靈光一現,他張嘴欲再辨解。這時,沈雲坐在上頭,指著地上的供詞又發話了:“還是你覺得,你丈人存心要害你,他拿出來的這些供詞全是做的假?“


    “撲騰”,劉老爺重重的跪在地上:“主公,除了供詞,我還有人證。請主公派人去我家裏傳喚人證。”


    沈雲向齊伯揮手:“你帶一隊人,去劉老爺府上帶人證。”


    “是。“


    擠到院子裏來了的,大多數是第二批的私勇。齊伯走過去,看似隨意,實則是點了事先安插在人群裏的田管事他們小隊:“你們幾個跟我走。”


    “是。”田管事他們五個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不多時,齊伯迴來了:“主人,人證已帶到,都在門房候著。”


    “都傳上來。”沈雲下令。


    影壁左邊的人群閃開一條道。丁叔親自帶著一隊人上來了。


    一共四個人,為首的中年人精明能幹,象是管家。他的身後,兩位牛高馬大的家丁架解著一個垂頭喪氣之人。


    看到同樣被五花大綁的何寶田,何小寶完全泄了氣。


    “小的周勇,見過大人。”中年人飛瞥了一眼主位,見上首坐著的是一個麵嫩的黑臉少年,眼底的訝色飛閃而逝。他垂眸打拱見禮。


    “你是何人?來此何事?”沈雲問道。


    周勇如實以對:“小的是玉峰鎮周家的外事總管。奉我家老太爺之令,押解何寶田過來與何小寶對質。”


    沈雲揮手:“好了,你等先下去喝杯茶,歇歇腳。等我這裏對質完了,再將人犯還給你們。”


    “是。”


    齊伯將周勇等三人帶去門房喝茶。


    沈雲又看向何小寶,問道:“何小寶,你可認得被綁之人?”


    “認得。他便是何寶村的何寶田。”何小寶此時已意識到事情已被坐實。辯無可辯,是以,決定識時務,不再抵抗。


    沈雲又看向何寶田:“何寶田,你可認得地上跪著之人?”


    何寶田想起來之前,周老太爺的話,不由打了個哆嗦,也學著何小寶的樣式迴話:“認得。他便是何家村的何小寶。”


    沈雲點了點頭,繼續發問:“何小寶,何寶田揭發你與弟媳通奸,為掩瞞事實,親手打掉她腹中的胎兒,騙婚劉家,可有虛言?”


    李坊主等人齊齊石化。他們以為何小寶的行徑也就是始亂終棄而已。通奸?不至於吧……


    其中,吳坊主的反應最快,心虛的飛瞥了一眼主位。


    主公這是動了殺心啊!還有,怎麽這麽巧,我們剛要用何家人,何寶田便被抓了?一個遊手好閑的閑漢偷點東西,至於事勢浩大的送到鎮長大人麵前親斷嗎?


    再一想到丁叔和田管事幾天前恰好出去過一趟。而剛剛跟齊伯出去帶人證的,恰好也是田管事他們小隊,他隻覺得兩眼直發黑,坐在鼓凳上,搖搖欲墜。


    何小寶好比被強雷劈中。與弟媳通奸,在何家村是要沉塘的啊!


    不,我不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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