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明鑒!我跟花兒好的時候,她還沒與我弟弟成親,不是弟媳。”何小寶極力推脫道,“我與她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本來,我們倆就要成親了。是我爹,都是我爹,看中了劉家的富貴,賣子求榮。我弟弟又講明了,絕不會替我養娃兒。他放出狠話,若是那娃兒是男的,生下來直接摁在尿桶裏溺死。若是女娃娃,養到十來歲,賣到窯子裏去給萬人騎……我,我全是被逼的呀!”


    “還敢狡辯!”沈雲指著一地的供詞,詐道,“這裏頭何家村村長的證詞。根據證詞,你弟弟與弟媳是年初正月裏訂得的親,村裏人都知道。還有,你的弟媳也已招供,說,你明知她已訂親,卻暗中勾引她。她是在四月裏懷上了你的孽種,五月末的時候,被你騙至竹林裏,用膝蓋連撞擊腹部,打掉了胎兒。事後,你送了她三包補藥補身子。經何寶田證實,這三包藥是你叫他去玉峰鎮的金石堂抓的,總共花了一兩三錢銀子。金石堂的掌櫃、坐堂郎中和抓藥夥計都可以做證。”


    “我……”何小寶詞窮。


    他是一個很細致的人。當年,為了在周家和劉家麵前與花兒撇清關係,他特意吩咐家裏人放出風去,說,何細寶與花兒正月初九訂了親,隻等著秋收之後拜堂成親。


    不想,此時此刻,他親口編出來的謊言卻眼見著就要他的命。


    還有,花兒……她明明知道訂親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非要胡說八道?


    啊啊啊,她定是存心要害死我!這個該死的爛貨!


    臭、婊、子,想要我死?做夢去吧!等我迴到何家村,看我怎麽弄死你!


    何小寶掩下眼底的滔天恨意,長伏於地,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痛哭流涕:“主公,我錯了。我不是人,罪該萬死,請主公責罰。”


    沈雲見狀,心中的鄙夷更甚——他敢拿全部的身家出來打賭:何小寶根本就沒有反悔。這家夥之所以如此痛快的認了罪,並且當眾懺悔,隻是想蒙混過關罷了。


    哼,象這樣的東西,老子這些年見得多了!


    不過,他明麵上沒有顯露一絲絲出來,說道:“對質完畢。何小寶供認不諱。齊伯,你將何寶田帶下去,交還給周家的管事。”


    “是。”


    於是,還沒迴過味來的何寶田被拉走了。


    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何小寶身上。


    李坊主有心想求情,見吳坊主汗涔涔的坐在自己下首,雙唇緊抿,心中一動,縮了縮脖子,硬是咽掉了嘴裏的話。


    劉老爺心裏挺著急的——小畜牲通奸是在婚前,婚後,並無過錯。再者,玉娥與他至今沒有圓房,說起來,我們劉家也理虧。更何況,有句老話叫做“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要是主公也有這樣的念頭,罰過小畜牲之後,又勸他們小夫妻和好,這該如何是好?


    正思量著該如何重提休棄之事,突然聽到沈雲的聲音:“老劉,現在事情已經問清楚了。你還堅持代女休夫嗎?”他確實有心為劉家撐腰,但也僅僅是撐腰而已。他覺得,是否真的要休棄何小寶,最終他說了不算,劉老爺也說了不算,還是要看劉玉娥。然而,劉玉娥到現在還沒有現身。興許尚在猶豫吧。畢竟休夫,太過離經叛道。所以,他決定拖一拖,再給劉玉娥一點時間。


    劉老爺抬起頭來,麵現糾結之色。此刻,他的心裏象是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一個說:“休,堅決休!莫叫這樣的壞種子毀了兒孫後代。”


    另一個則反對道:“不能休!外麵的流言傳得那般兇。主公為了避嫌,肯定不準休棄何小寶的。”


    “我……”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如何決擇了。


    何小寶見狀,連忙掙紮著直起上半身,向他的方向膝行,大聲認錯:“爹,爹,小寶知錯了……”


    剛行了兩步,便被老羅一把按住。後者輕聲喝斥道:“老實點!”


    “爹,爹,對不起!我那時年少不經事,一失足千古恨。您身子不好,不要動氣。”何小寶在原地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這兩年,劉老爺是真心待他,聞言,不禁老淚縱橫。


    人群裏,不少人也眼圈紅了。


    李坊主見狀,再也忍不住,做出沉痛之狀,向沈雲抱拳:“主公,世人都說,浪子迴頭金不換。我看何小寶也是真心悔改,懇請主公網開一麵,饒過他這一迴吧。”


    “是呀,是呀。”


    “金無赤金,人無完人。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年輕血氣旺,見到女色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能知錯反省的娃兒,壞不到哪裏去。照我說,肯定是那個破鞋勾引大伯子。”


    除了吳坊主,跟來的幾位家主皆幫著打邊鼓。


    劉老爺自然是聽出了他們的話中話——有了過錯的上門女婿更好拿捏!


    至於,兒孫後代……等玉娥給我生了孫兒,我正好能以此為由,將孫兒帶到身邊親自教養,不許何小寶過問。


    於是,心裏原本一般大小的兩道聲音,頃刻間一個變得細若蚊蠅,另一個則變大了許多倍。


    “不能休!”


    他望著何小寶,眼淚流得更兇了,哽咽道:“小寶……”


    就在這時,從影壁後麵傳來一道堅定的聲音,象一道利刃生生的斬斷了翁婿相和:“請主公為屬下做主。屬下要休夫!”


    滿場嘩然。


    人們紛紛望向影壁。


    一道火紅的身影,自那後麵衝了出來。


    來者,正是身著勁裝的劉玉娥。


    她的穿著打扮與上次報考私勇時,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是要當眾休夫。所做之事,比上一次更加離經判道。


    “胡鬧!”劉老爺刷的站起來,喝道,“婚姻大事,當是父母之命,謀妁之言。為父還沒死呢,哪裏輪得到你來多自做主張?”


    劉玉娥衝上前來,梗著脖子應道:“爹,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初嫁從親,再嫁從身’呢。成親之前,女兒跟您說過,這隻畜牲不是人。可是,您寧願相信他,也不信女兒,非要訂下這門親事。女兒已遵您之命,招了上門女婿。現在,女兒要從身,休棄了這個與弟媳通奸,殺子求榮的畜牲。“


    人群裏又是“呀”聲連連。呀,原來劉老爺是知情的!


    異樣的眼神齊刷刷的落在劉老爺身上。


    “你!”劉老爺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指著劉玉娥,渾身如若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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