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郎被吳氏逼問到最後有些狼狽的落荒而逃、隻留下一句話給吳氏:“吳嬸子您放心,我很快就會風風光光的把四娘娶進門,我不會讓四娘受丁點委屈的!”

    可吳氏要的不是這些空話啊!

    她是想讓齊大郎付出行動、早點把張巧兒娶過門,然後盡快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外孫,好了卻擱在她心計上的那樁心事啊!

    且先不提吳氏這頭如何,卻說齊大郎和吳氏談過一次後,馬上更加用心的籌備開茶坊一事,很快就盤下了一間小小的茶坊,打算和張巧兒商量如何布置茶坊,並且重新劃分了平日裏的時間,打算擠出一部分時間來打理茶坊。

    話說齊大郎到了汴京城後,對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嚴格,他不但和張巧兒一起做生意賺錢、還盡心盡力的照顧弟妹,並且來到汴京城、逐漸的開闊眼界後,齊大郎不再像以前那樣恃才傲物、為自己的那一丁點天賦而感到自豪,而是像張大郎一樣開始認真刻苦、在課業上下足了功夫。

    哪怕白天從太學迴來後、忙熟魚鋪的事忙得很疲憊不堪,晚上他也一定會抽出時間來讀書,認真的看從張大郎那裏抄寫來的“名師課堂筆記”,即使是生病了也不例外、從沒落下半點功課。

    齊大郎一直都像個陀螺般忙得團團轉,前幾日感染了風寒還挑燈夜讀,第二天終於病到哪裏都去不了、隻能乖乖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那薑氏和齊大郎幾個子女都不親,因此見齊大郎病了、她為了省錢沒有替他請遊醫或郎中,而是隨便按照以前的一張舊方子替齊大郎抓了幾副藥,把藥丟給齊三娘、吩咐齊三娘煎熬給齊大郎喝後,薑氏就急忙忙的趕去開鋪子了、一刻都沒有耽誤。

    齊三娘不敢胡亂把那藥煎熬給齊大郎喝,於是她一麵讓齊二郎用自家的銀錢悄悄的去請個大夫迴來,一麵急忙忙的奔到後巷把張巧兒給找來了。一直到把張巧兒領到齊大郎麵前,齊三娘一直提著的心才落迴了原位,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慌張無措了。

    張巧兒趕到後先是摸了摸齊大郎的額頭,覺察到齊大郎的額頭一片滾燙隨後、馬上對齊三娘說道:“三娘,你趕緊去打盆冰涼的井水進來,記得把帕子也一並拿來、我好擰了蓋你大哥頭上,他這額頭熱得厲害、得趕緊幫他去去熱才行!”

    齊三娘聞言馬上轉身出去忙活,張巧兒則打算起身倒杯水喂齊大郎喝,沒想到張巧兒人才起了一半、手就被猛的被齊大郎給捉住了,隨後燒得昏昏沉沉的齊大郎竟不管三七

    二十一的說起了胡話來:“四娘,我不是不想娶你……我是想等我更有本事了、能夠讓你過上更好的日子了,才把你娶進門來享福……”

    “我……咳咳,我是想等我金榜題名了,再風風光光的把你抬進我齊家大門,我是想讓你和你家人臉上有光、以嫁給我為榮,我是不想讓你覺得我沒用……咳咳,也不想讓你覺得我不能依靠一輩子……”

    “四娘,咳……我好累,我好想爹和娘……好想他們,可他們已經不在了、再也迴不來了……”

    齊大郎說到這裏緊閉的雙眼緩緩的留下兩行清淚,眉頭也下意識的緊蹙在一起,握著張三娘的手更是不自覺的加大了力道,嘴裏的話更是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爹、娘已經不在了,我這個做大哥的一定要撐起這個家!”

    “我要往家裏掙很多銀子、要用功讀書考取功名,隻有這樣小二和三娘才能不被人輕視,才能過上好日子,我才能對得起已經不在的爹娘……”

    張巧兒聽了齊大郎病中說的這些話後,才明白他逃避吳氏的追問、沒有馬上迎娶她過門的真正緣由。也直到此時此刻,張巧兒才知道原來齊大郎心裏有著沉甸甸的壓力,才知道他一直以來像拚命三郎般的忙這忙那,全都是為了她和弟妹以後能過上好日子。

    明白齊大郎心裏壓著的那塊大石後,張巧兒頓時十分心疼他、恨不得幫他分擔壓在肩上的重擔,讓他可以活得輕鬆自在一些……

    於是張巧兒很快就加重力道、緊緊的反握住齊大郎的手,輕聲嗔了病得迷迷糊糊的齊大郎一句:“傻瓜,你早早的把我娶過門去,我就可以陪著你一起抗身上的重擔了啊!再說了,我們成親後也可以攜手一起為了將來而努力奮鬥啊!你怎就非要一個人挑起這個重擔呢?你也不過是個還沒過二十的少年啊!”

    病得迷迷糊糊齊大郎似乎沒能聽到張巧兒難得的告白,隻見他依舊緊緊的握著張巧兒的手,一邊咳嗽可不停、一邊像個孩子般喃喃自語的說了許多話———他時而向張巧兒傾述藏在內心的壓力,宣泄一些從來不曾對人提過、平日裏絕不會表現出來的情緒;時而說齊二郎和齊三娘很乖、很懂事,讓他這個兄長十分欣慰;

    齊大郎喃喃自語到最後,還突然“轉換頻道”、變成抗議張巧兒這些年來對他的欺壓,不但抗議張巧兒一直對他很兇、很不溫柔,甚至還把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給翻了出來,委委屈屈的說張巧兒對他不好……

    齊大郎的控訴張巧兒聽了後十

    分無語,她甚至開始懷疑齊大郎生病是假、借病數落她才是真的!不然哪有人病了還這麽記仇?

    於是張巧兒見齊大郎越說越誇張,馬上沒好氣的把手從齊大郎的手裏抽了出來,沒想到齊大郎卻再一次捉住了她的手、並低低的說了句:“四娘你別走,我想你陪著我。”

    這一次齊大郎吐字十分清晰、不似先前那般胡言亂語,讓張巧兒下意識的怔了怔、目光也呆呆的落在了齊大郎蒼白的麵容上。

    但齊大郎卻一直閉著雙眼、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道:“四娘,你再等等我,科舉很快就要開考了、我很快就能娶你迴家了!四娘你別走,你一定要等我迎娶你過門,你……你別心急……我一定會娶你的!”

    張巧兒聞言當下就沒好氣的駁了句:“誰說我心急了?你少臭美了,我才沒急著想嫁給你呢!”

    “……”

    剛剛還振振有詞像個清醒的人般說個不停的人,此刻卻緊緊的閉了嘴一言不發,似乎突然間睡安穩了、不會再胡言亂語了,讓張巧兒隻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並伸手捏了捏齊大郎的臉頰出氣。

    張巧兒怕齊大郎再拉著她說胡話,因此一等齊二郎把遊醫請來,把了脈開了藥後、她就自告奮勇的去幫齊大郎煎藥。煎好藥又和齊三娘一起喂齊大郎喝了藥,並仔細叮囑了齊三娘一些注意事項,做完這些事張巧兒才趕去熟魚鋪幫忙。

    這風寒之症來得快、去得也快,齊大郎喝了藥捂著厚厚的被子睡了一晚,出了一身汗後第二天便好了許多。而齊大郎身子才剛剛好了一些,就急忙忙的去了熟魚鋪、拉著張巧兒商量籌備開茶坊一事。

    張巧兒因昨晚聽了齊大郎不少心裏話,迴家仔細的想了想多年來的“惡行”後、決定以後對齊大郎好一些,畢竟眼下的齊大郎過得比以前辛苦許多、她是不該再欺負折磨他了。

    因此張巧兒一見齊大郎來找她,馬上把特意費心燉的一盅冰糖雪梨糖水端了出來,並少見的、柔聲細語的對齊大郎說道:“齊大哥哥,我看你昨天病得昏昏沉沉的時候還不斷的咳嗽,今而便專程燉了一盅冰糖雪梨糖給你止咳,你且先別急著和我商量開茶坊一事,先把這盅糖水喝了。”

    齊大郎見張巧兒突然變得如此溫柔、體貼,不但柔聲細語的和他說話、還對他這麽好,立馬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隻見齊大郎先是一臉疑惑的掃了張巧兒一眼,見張巧兒正一臉殷切的看著他、心裏頓時滲得慌,隨後雖然在

    張巧兒殷切的目光下、猶猶豫豫的端起了那盅糖水,但卻顧左言右、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沒喝上一口。

    張巧兒見了以為是糖水不合齊大郎的胃口,馬上關切的問道:“怎麽了?這盅冰糖雪梨齊大哥哥不喜歡喝嗎?要是齊大哥哥不喜歡,我馬上重新燉一盅你喜歡的。”

    “不是不喜歡……”

    “那你愣著做什麽?趕緊趁熱喝了啊!”

    這張巧兒從小到大可沒少整蠱齊大郎,因此張巧兒越是對齊大郎好、齊大郎就越是感到坐立不安,尤其是張巧兒眼下還無緣無故的突然對他好,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張巧兒不會又想出什麽古靈精怪的法子整治他吧?

    可他最近明明沒有得罪她啊!

    齊大郎認認真真的檢討了一番,雖然沒檢討出自己犯了什麽錯誤,但還是小心翼翼的把那盅糖水放迴了桌上,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四娘,我口不渴、今天也不咳嗽了,這糖水我還是不喝了……我們還是趕緊商量正事吧!”

    張巧兒一見齊大郎竟然拒絕了她的愛心糖水,當下就不樂意了:“不行!這可是我一大早起來、辛辛苦苦熬了兩個時辰的糖水,你一定得喝!你要是不喝我就不理你了,你也別找我談開茶坊一事了!”

    可張巧兒越是霸道的逼齊大郎喝糖水,齊大郎就越是覺得那糖水有問題,於是他馬上哭訴著一張臉問道:“四娘,這盅糖水不會是鹹的吧?還是你撒了把沙子在裏頭?不會這燉糖水的梨是臭的吧?還是……”

    齊大郎話還沒說完、張巧兒就杏目圓嗔,氣唿唿的出聲打斷:“少廢話!你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我喝、我喝!我喝還不行嗎?”

    張巧兒一把彪悍本色晾出來、齊大郎馬上就乖乖的妥協了,多年來的鬥爭經驗告訴他,敢於反抗張巧兒的人、下場隻會被整蠱得更慘!

    於是齊大郎最終帶著豁出去的神色、把手裏那碗糖水一飲而盡,喝完後怔了好半響才一臉疑惑的說道:“咦,這糖水真的是甜的!你沒有加料放鹽?”

    齊大郎那喜出望外的模樣、張巧兒見了覺得很不順眼,更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廢話!糖水當然是甜的!不然還叫什麽‘糖水’?”

    齊大郎這才敢細細的品嚐嘴裏殘留的味道,覺得甜入心扉、嗓子舒服了不少後,竟一臉難以置信的問了句:“四娘你也沒撒沙子下去?”

    齊大郎語氣

    裏充滿了不信和懷疑,讓真心實意想對齊大郎好一迴、專程替他燉了糖水的張巧兒終於怒了!

    隻見張巧兒立馬一掃臉上的溫柔之色、兇巴巴的衝齊大郎嬌喝了一聲:“齊衡!你到底想怎麽樣?對你不好你覺得委屈、病了還要聲討我,對你好你也疑神疑鬼、嘮叨個不停,你到底想我怎麽樣?”

    原本對張巧兒突然示好倍感疑惑的齊大郎,一聽張巧兒最後那幾句話、臉上馬上有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並且下意識的出聲說道:“原來你是聽了我昨天說的那些話,心裏感到內疚和過意不去,今天才會無緣無故、突然對我這麽好……”

    齊大郎的話讓張巧兒先是眉頭一皺,隨後笑眯眯的問了齊大郎一句:“你剛剛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說漏嘴後,齊大郎一邊暗道了聲“糟糕”、一邊訕笑著答了句:“沒什麽!我什麽都沒說!”

    張巧兒卻沒有就這樣被齊大郎糊弄過去,而是不依不饒的追問道:“沒什麽?原來你昨天根本就沒病糊塗,那些話都是你故意說的吧?看來你對我還真是有許多的不滿啊,昨晚你可是足足數落了我好一陣子呢!”

    齊大郎聞言趕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最初真的是病得有些糊塗,後來才慢慢的覺得好了一些!四娘,其實……其實隻有最後那幾句話是我在腦袋清醒的時候說的,先前我和你說了什麽我真的都不記得了……”

    齊大郎邊說邊抬腿往外溜去,一直溜得離張巧兒遠遠的、才敢訕笑著尋了個借口告辭:“我忘記三娘還替我煎著藥呢!郎中說病了就得按時喝藥才是……我先迴去喝藥了、四娘你不用送我了!”

    齊大郎話音才落、人影就已經消失不見了,顯然是擔心張巧兒秋後算賬。

    不過張巧兒卻反常的沒有追著齊大郎不放,也沒去計較齊大郎說的那些話、有哪些是他故意說的。並且張巧兒還把齊大郎的苦衷和顧慮、都逐一告訴了吳氏,讓吳氏不要再追著齊大郎、逼他早點娶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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