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王民武被人叫進蔡家客廳。“東家找我有事嗎?”

    蔡承宗把自己考察的紙業銷售、竹源情況、增加紙坊的打算和人選等向他作了詳細介紹,最後說,“我通過反複思考,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民武兩眼發直:“東家,我咋行呢?請您另外考慮別人吧。”

    “就是你!我通過這麽多年的觀察,你很誠實,頭腦也靈活,是個做生意的好手,我絕沒有選錯人!”

    “我沒有建紙坊的經驗。如果辜負了您的一片心意,對大家都不好。”

    承宗肯定地說:“經驗是積累的,你跟我幹段時間,就不愁沒有經驗了。”

    “東家,我們非親非故,您憑啥要這麽信任我呢?”

    承宗拍著民武的肩,慢慢說:“民武,你我都是外地人,在這裏萍水相逢,是我們前生的緣分。一見到你,我就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這是人生大喜之一。你想,我們到這深山老林的盧溝來生活很不容易,大家應該互相照顧。三國時,劉、關、張桃園結義,成就帝業。憑你我多年相交,我發現你是可以患難與共的君子,你為了搶救我紙坊的財產,竟然置生命於不顧,又不為金錢所撼動,像你這樣的大義之人,還不值得我尊敬嗎?你在同大戶勢力相鬥時,表現出非凡的才能。請問不和你這樣的義士交朋友,我該和哪些人為友呢?我們雖沒有結拜,但卻比結拜還親!”承宗說得真切,“兄弟,你看這盧溝象原始森林一樣的竹子,不拿來造紙豈不浪費?加上眼前這紙的行情,我們總不能永遠隻有一個紙坊吧!我的紙業應該發展,就必須再建一個紙坊,以後還要建更多。我一個人咋管得了呢?”他越說越激動:“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也需要我的支持,隻要我們二人齊心協力,就一定會成就紙業,我想將來在平樂、下壩和周圍的道佐等鄉肯定會出現‘大紙坊’的局麵!”

    聽著、聽著,民武也跟著激動了。

    承宗接著說:“紙坊建起後,我就請你幫我管理。如果管好了,利潤多了,你也有一份;即使虧了,由我來承擔。”

    民武:“但是建紙坊的錢呢?”

    蔡承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說,“我出錢把紙坊建起來,先交給你經營,分兩成利潤給你,等你賺了錢再還我那八成。還清後,這個紙坊就歸你了。想一想,如何”?

    民武算了一下:“幾年後,你等於給了我一個紙坊。”

    承宗:“是的,隻要你幹得好,創造了利益,給你一個紙坊又有什麽呢?有功就要獎嘛!”

    民武:“東家,……我始終覺得不太好。我真的不能要你的紙坊!”

    承宗大聲說:“為什麽不要?你要好好的幹,隻有產生了效益,我才能獎賞你。如果你真的得到了紙坊,絕不是我對你的施舍,而是你自己幹出來的。”

    王民武心裏沒底,“等我想兩天答複您。”

    當天夜裏,王民武把這事同自己妻子和嶽父母談了,征求他們的意見。大家覺得可以。認為這是蔡東家瞧得起你王民武,很多人連想都不敢想呢。

    第二天,王民武向東家表示同意,但希望蔡東家能從各方麵加以幫助。蔡承宗一拍桌子“好!民武,你真爽快!我決定幫助你!”

    王民武單腿跪在蔡承宗膝下,右手捂在胸前,低頭稱“恩公”。

    承宗趕快將他扶起:“哎!不要這樣,你我之間隻能兄弟相稱。”

    民武隨即就帶上東家的錢和幾個舅子及地方上的親友到邛州購買建造紙坊的材料。在離原來的紙坊較遠的地方修建新紙坊,山上木工、石工多,一個月內就修起了新的造紙坊。他同樣在紙坊的中央供上蔡倫的塑像,天天跪拜。

    地方上有個叫王以雄的人,臉上長著幾個麻子,在蔡氏紙坊當紙工。他不喜歡別人有錢,也瞧不起沒有錢的人。當他聽說蔡東家要給王民武一個造紙坊,非常嫉妒,同紙工們說:“王民武不要那麽得意,我去找東家,保證蔡承宗從他手中把紙坊收迴!”

    人們說:“人家蔡東家給王民武一個紙坊又關你啥事呢?你不服又能咋樣?蔡東家既然把紙坊都給他了,你恐怕沒這個本事讓東家收迴紙坊啊!”

    王以雄說:“王民武有啥功勞?這蔡東家的眼睛又沒有瞎,憑啥給他一個造紙坊。這次你們看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如何?”

    大家嘲笑說:“即使你有本事讓蔡東家收迴紙坊,人家也不會給你嘛。”

    王以雄氣勢洶洶:“我不是想要紙坊,而是想出一口惡氣才自在點。”

    人們問他:“王民武究竟為啥事得罪你了,你這麽恨他?”

    王以雄:“他沒有得罪過我,我主要討厭他那得勢小人的樣子。”

    於是王以雄來到蔡家挑撥、討好:“東家,你咋白給王民武一個造紙坊,你曉得他在背後罵你什麽嗎?”

    “他罵我什麽”?蔡承宗奇怪。

    王以雄欲言又止,膩了半天才說:“我給您說了,您可不要告訴他啊。這個人表裏不一,厲害得很!你忘了他幾次辭賞的事嗎?那是在收買人心!”

    蔡承宗反駁道:“你說人家收買人心,我認為他大功不計賞,是真君子!”王以雄左顧右盼,把嘴伸到東家耳邊,壓低聲音:“他說紙坊是他憑本事幹出來的,你看這人好狂啊,他以後恐怕連您都不放在眼裏了。”

    承宗瞟了他一眼:“哈哈,我以為你說什麽?我們事先約好:我出錢修建紙坊,他負責經營,將來賺了錢後還我的本錢,紙坊就歸他所有。他說的都是實話。咋是罵我呢?簡直莫明其妙!至於王民武這個人,我認為他是一個坦蕩蕩的君子,而絕非一般的小人。”

    以雄臉上的幾個麻子動了一下,尷尬地說:“我不清楚你們之間是咋迴事。隻是聽到一些人說東家的壞話,就來給您說了,沒有其他意思。”

    蔡承宗想‘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究竟是別人說我的壞話,還是你說我的壞話,隻有你最清楚。他一語雙關地說:“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你能像王民武那樣能幹,我也可以交一些東西給你,但你應該成為君子。”

    王以雄聽出東家的弦外之音是罵他為小人,他想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君子啊?他見蔡東家決心堅定,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獻媚地說:“謝謝東家,以後有機會請不要忘了我啊,我走啦。”

    “不送”!蔡承宗對著他的背影嗤之以鼻。

    大家見了他就問:“喂,王麻子,你的三寸不亂之舌說動蔡東家了嗎?”

    他像個蔫茄子:“不知王民武用什麽手段迷住了蔡承宗,他們二人的關係太鐵了,誰也說不動他。”

    人們譏笑他:“我們認為你當真有口才說服蔡東家了,大家等著看王民武交出造紙坊呢!”

    王以雄垂頭喪氣:“啥都不要說了,我以後再也不過問他們的事了!”

    大家笑著說:“哪個叫你過問人家的事嘛!”

    蔡家這兩個造紙坊相隔不到一裏路,有上百個造紙弟兄,加上賣竹麻的、背石灰的,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遇上兩口篁鍋的竹麻同時煮好,大家開始打竹麻時,那《竹麻號子》的喊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這王民武辦造紙坊,同樣打“蔡氏紙業”的名號。他招一部分以張啟芬哥哥、弟弟為主的年青人,自己和師傅認真教他們。這些人都是和王民武沾親帶友的,幹活非常賣力,他們很快學會了一定的技術,造出的紙完全能和蔡承宗的紙質量相當。

    王民武深知,一個造紙坊不光是能造出紙來,或者紙的質量好了就行,要獲得更多的利潤,還得要有很好的銷路。至於銷路,他從未搞過,隻有向蔡承宗學習。一次蔡承宗帶上王民武走遍了平樂和邛州的整個市場,也看了其他人的紙質和紙價。承宗:“民武,你有什麽想法?”民武說:“東家帶著我看了平樂和邛州的整個紙市,看來我們的紙目前不愁銷路,但為了永久不衰的生意,我有兩點想法,不知對不對?”

    蔡承宗:“隨便說,我就是要聽你的想法。”

    王民武不慌不忙地說道:“第一、我們兩個紙坊的紙光在平樂就能銷一半,我們不妨在每年的三月十一、六月初六和七月半這些大量用紙的前兩、三個月,隻供應邛州或成都紙商少量的紙,把大量的紙囤積起來,主要賣給平樂人。”

    承宗睜大眼睛:“為什麽?”

    “因為平樂鎮其實是個用紙大市場,你丟掉了它,就等於丟掉一個本地市場,何必舍近求遠呢?我這想法既能緩解平樂的用紙高峰,又不丟掉邛州和成都的紙商。第二、我通看了整個紙市,我們紙質居優,應該長價,哪管每篁鍋紙能長二兩銀子也應該長。這不為別的,隻是體現一分錢一分貨這個貨真價實的道理。東家,你不要怕長價後影響銷路,其實買主們都是買長不買跌。”

    蔡承宗驚奇地拍著民武的肩說:“想不到你王民武才跟我不到一年,就能看出這紙市的竅門,你真是一個經商天才,我當初確實沒有選錯人!”

    承宗到州、府衙門時,經常帶上王民武。漸漸地民武和這些官員也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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