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身體一顫,愣愣看著他,「是……什麽照片……」


    她已然猜到,臉上是驚駭的表情,夾雜著痛不欲生的情緒。


    時隔久遠,她無法對母親當時的境遇感同身受,但她能感覺到那種絕望。


    她咬唇,「誰寄的?」


    「施月華。」


    「季沉西,你真令人噁心。」她氣得全身發抖,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涼涼的視線像是被過了一層冰,泛著懾人的冷意,「我討厭你,討厭你!」


    天晴對他的恨從心底深處慢慢的往上湧,一想到他對施月華和施雯的態度,就覺得和他唿吸共同的空氣都是髒的。


    他們是仇人,仇人!


    季沉西對她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他坐在那裏,幽深的眸落在她的身上,靜靜的看著她。


    他一直害怕的,恐懼的,終究還是發生了……他害怕她恨他,厭惡他,越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季沉西唇角扯了扯,弧度有些悲涼,「確實令人噁心,天晴,不止是你,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噁心。」


    他緩緩站起身來,視線緊緊落在她身上,「不管上輩人發生過什麽,都和你沒有關係,如果有罪孽,也應該是我來承擔。天晴,你隻要記住,你是洛遠山的女兒,洛公館是你的家,這就夠了。」


    他微抿了下薄唇,吃力的挪動腳步。


    「等等……」


    天晴叫住他。


    他身形微顫,背挺得筆直,緩緩迴過頭去。


    天晴咬了咬唇,「你是不是知道有關我親生父親的情況?」


    「沒有……」


    「季沉西,我不是傻瓜,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要麽說完,要麽老死不相往來,以後讓念一也活在我們的陰影之中。」天晴咬牙,「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我告訴你,不會,永遠都不會。」


    季沉西心口處重重瑟縮了幾下,「天晴……」


    天晴看著他,目光決絕。


    季沉西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的動了動唇,繼續道,「當年的那群小混混已經被爸解決了,但其中的混混頭子,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僥倖脫身,後來改頭換麵,一躍成為c市艾家的上門女婿。後來繼承了艾家的整個家業。」


    「c市艾家?」天晴重複了一遍,在腦海中思索有關艾家的資料。


    她從小在洛遠山的寵溺之下長大,從來沒接觸過這個世界的黑暗和骯髒,對於c市艾家也僅僅是耳聞。


    隻是有一次偶然間聽到洛遠山和季沉西提到,艾家的背景被不幹淨,要動其根基很難……兩人背著她,知道她偷聽後洛遠山還訓斥了她一番,現在她終於明白是為什麽了……


    可艾家,分明在三年前就已經敗落了……其他的,她沒關注過,也不是很清楚。


    「他的夫人艾青青是艾家的獨女,是個很強勢的女人,雖然艾家名義上由他繼承,但實權一直掌握在艾青青的手裏。」


    季沉西想找一個委婉一點的方式說出口,但這種事,怎麽說都是傷人。


    天晴看著他,想聽的並不是這些。


    在她心裏,洛遠山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除了洛遠山,她沒有別的父親,她對那個社會殘渣也沒有多大的期待,她隻想知道那個殘渣的結果。


    「艾青青不會生育,幾年前,艾青青得知他的那段往事,知道他有個女兒,便派人尋找你的下落。艾青青這個人,善妒且心狠手辣,她不允許自己的丈夫心裏一直藏著別的女人,更不允許這個世界上有丈夫的私生子存在。」季沉西抬頭看她,「父親把你和你母親保護的很好,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艾青青就算想找也要費一番功夫……」


    艾家的背景不幹淨,獲取消息的來源也非正規途徑,不久之後,便查到了洛家這裏。


    洛家祖上兩代從軍從政,直到洛遠山這一代才轉戰商場,根基穩固,人脈甚廣。艾青青雖然擁有黑色背景,但也不敢輕易招惹,更何況在不確定的情況之下。


    洛遠山對女兒的寵愛人盡皆知,更何況還有季沉西這麽一個乘龍快婿,她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唯有百般試探。


    「她想殺了我?」


    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她,往她麵前走了兩步,長臂一勾把她攬入懷裏,「是,艾青青心思狠毒,她眼裏容不得任何沙子,但在那種情況之下,她不敢確定你到底是不是,又不敢輕易得罪洛家,隻能試探或是製造意外。」


    「所以那段時間,你看我看得很嚴?不準我長時間在外麵,牢牢把我鎖在你身邊?」天晴追問道。


    「天晴,我害怕那種意外。」他嘆了口氣,「那段時間父親病重,我無暇顧及那麽多,施雯曾告訴你我在她那裏住了兩晚,其實不是……」


    天晴抬頭看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那兩晚我中了艾青青的圈套,受了點傷,陳鴻怕艾青青抓住把柄才把我送到施雯那裏,說是她那裏,也不過是同一層樓的兩套房子。」


    天晴在他懷裏,身體猛然顫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爸爸是知道情況的,所以我一早就跟爸爸打了招唿。」既然開了口,就索性全部說完,「艾家的人不是吃軟飯的,後來艾青青找到了我,談合作……」


    「什麽合作?」


    「她讓我幫她除掉你,她幫我把整個洛氏拿到手。」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氣,「瞞不住了,我和爸爸為了保護你,兩敗俱傷不是一個好選擇,我們隻能假意接受。除夕夜那天,為了消除艾青青的戒心,我才把會麵地點約在施雯那裏,讓艾青青以為我在外麵真的有女人,我娶你隻是為了洛家的財產……」


    天晴覺得自己的唿吸停了一下,心口處劇烈的蜷縮著,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但我沒想到爸爸會在那天病發,也沒想到陳鴻會背叛我。」他抱緊了她,力道重的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裏一般,「過後我不敢解釋。」


    一旦解釋,勢必要牽扯出她的身世。他不能,也不敢。


    如果可以,他寧願她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些醜陋和不堪,讓她一輩子做那個無憂無慮,任性妄為的洛天晴。


    他看著她,眸底映出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再也忍不住,扣住她的下巴攫住了她唇,口腔中是她甜美的氣息。


    他如同一條瀕臨死亡的魚,在一瞬間陡然得到了氧氣,貪婪的不肯鬆開。


    直到感覺到她臉上溫涼的淚水劃過,落入兩人唇瓣廝磨的地方,鹹中帶著苦澀。他心口一滯,鬆開了她,大掌無助的去抹她臉上的淚水,「天晴,別哭……別哭……」


    天晴抬起頭看他,眼裏的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掩蓋住她眼睛裏的情緒,她雙手抓住季沉西胸口的衣服,手背上的青筋觸目驚心,「季沉西,你怎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


    她到底是該愛他還是該恨他?


    愛他嗎?可愛什麽呢?他瞞了她這麽長時間,讓她痛苦了這麽長時間。恨他嗎?恨他拚盡全力保護自己?


    她拳頭垂在季沉西的胸口處。


    新疤剛剛痊癒,被她重重的力道震得有些發麻,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她打。


    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一點,她就是再捅他一刀他也心甘情願。


    這麽多年,他在保護她,也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無力的扯動唇角,「後來艾青青確定了是你,當時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把你留在我身邊,留在洛公館,所以我才對外宣布你掉下天台,生死未卜的消息。等我解決了艾家,念一也出生了,我想找個機會跟你解釋,但我沒想到,還沒來得及,你就走了……」


    「季沉西,季混蛋……」聽他這麽說,天晴的力道更重,伴隨著她拳頭落下的,還有令人心疼的眼淚,「我恨你,我恨你,季沉西,我從來沒這麽恨過一個人……你讓我怎麽辦?怎麽辦啊?」


    她和他是天生的仇人,他為什麽不對她再絕情一點?


    為什麽要為她做那麽多?


    她沒辦法麵對他,可又舍不下。


    她沒辦法麵對自己,更沒辦法麵對在天堂的媽媽。


    她一靠近他,就會想起在天堂的媽媽,就會想起自己骯髒不堪的身世,這種感覺逼仄的她窒息。


    可離開他,她的心像是死了一般。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生命。她過不了這個坎兒,她難以接受,難以思考。


    靠近,離開,都是生不如死,「季混蛋,季人渣,季敗類……你根本就不愛我,根本就不愛我,你當初就應該離我遠遠的,我所有的痛苦都是你給的,沒有你,我一定會很快樂,一定會……你以前為什麽不說?為什麽?」


    天晴在自欺欺人,就算以前說了又怎麽樣?顏芷瑜和潘淑雨都已經死了,他也維護了施月華母女那麽多年,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逆改,造成的傷害也不可彌補。


    她一口咬在他的胸口,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有些事,有些傷,不是一句過去了就真的能過去,也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傷疤。


    傷害和保護,並不能兩兩相抵。


    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一起,像是在他們倆之間放了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


    說與不說,他們都隻剩下了一條路可走。季沉西早就料想到是這樣的結局,卻總是幻想能拖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他臉色發白,抱著她的兩條手臂力道慢慢鬆了下來,低沉的嗓音沙啞的厲害,「天晴……」


    天晴猛地抬起自己的兩條玉臂扣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把他的頭拉低了一些,踮著腳便迎了上去。


    溫軟的唇瓣緊貼,極力掠奪者對方的一切。耳鬢廝磨之間火焰四起,血淚的鹹腥在口腔中蔓延。


    季沉西扶著她的腰,想把她推開。


    她停了下來,兩人唇瓣之間稍有縫隙,季沉西還沒說話,她的手臂便從他的脖子上移開了,緊接著瘋狂的去扯他的衣服。


    季沉西擰了眉,「天晴!」


    「季沉西,你讓我放縱一次,就一次!」她邊哭邊說,喃喃不清,手上的動作沒停下來,頃刻間便把季沉西身上的白襯扯了下來,扣子崩了一地,露出他蜜色的皮膚。


    她炙熱的吻落了下來,季沉西咬了咬唇,手臂微微一鬆,緊接著便再度扣緊了她的腰,炙熱的唿吸落在她的耳畔,「天晴,我愛你……」


    天晴身體微微一顫,抱緊了他閉上眼睛。


    空空蕩蕩的洛公館響起了別樣的歌聲,從沙發到樓梯,從樓梯到走廊,再到浴室,最終在大床上停歇了下來。


    夜幕降了下來,星光璀璨,卻格外孤寂。


    她早已累得熟睡了過去,季沉西沒了睡意,緊緊扣著她的腰扣入自己懷裏。


    她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額頭滲出細細的薄汗,臉上的神情焦躁不安,身體不停的抖著,「媽媽,不要……媽媽……季沉西……」


    季沉西抱緊了她,在她耳邊低低唿喚她的名字,「天晴……」


    「不要……媽媽……」


    她低低的哭起來,陷入了夢魘之中。


    季沉西能猜到她夢到了什麽,抱緊了她,想把她喚醒。


    她越陷越深,吐字也越來越清晰,「季沉西,我愛你……我恨你……」


    季沉西身體驀然間一僵,和她十指纏在一起的指尖有些發麻,五髒六腑像是被震碎了一般。


    她……愛他?!


    他以為今生不會聽到這句話,今生不會得到她的愛。


    他的奢求,他得到了,可還是難受的窒息,心口處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肉……


    他們之間的愛,摻雜了態度複雜的東西。


    季沉西抱緊了她,身體和她纏在一起。


    ……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季沉西一夜未睡,看著她連眨下眼睛都捨不得。


    天晴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腰間放著他的大掌,她背對著他,和他的胸膛密不透風的貼著。


    她眨了眨眸,深吸了一口氣。


    季沉西的手背微微一僵,知道她醒了。


    「我想知道……」她嗓音沙啞的厲害,「艾青青要殺我的時候,他是什麽態度。」


    季沉西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眉心輕輕一動,溫軟的唇瓣落在她的脖子上。


    他沒說話,但動作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天晴躺著沒動,意味不明輕笑了一聲,「我昨晚,夢到我媽媽了……她很漂亮,看著我笑,可我怎麽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我……季沉西,我好痛,真的好痛……」


    「天晴……」


    「這裏痛。」天晴打斷他的話,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這裏好痛……」


    季沉西的話盡數堵在胸口,臉色白的厲害。


    她咬唇,抓著他的力道越來越緊,「季沉西,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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