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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善見一語不置地看著元徽,等他說完了方幽幽開口道,“王叔說的不錯,但孤是齊君,不是田氏,難道要坐等其取而代之?”


    這話把元徽噎得滿麵通紅,反映過來立刻跪下來請罪道,“陛下恕罪,臣失言,陛下是誌在四方、苦心忍耐的晉文公重耳,隻待時機一到便能振雄風、除奸佞,橫掃**、一統八方……陛下千萬要忍耐,忍耐……”元徽不知道是觸動了哪根情腸,已經是涕淚俱下。


    元善見看著他痛哭流涕,心裏深深歎息,隻得走上來,親自把元徽扶起來,忍著煩惱反勸解元徽道,“王叔何必如此?孤也不過是一時忍不住。”


    元徽也知道自己過於失態,又怕被什麽人聽到看到,趕緊收了淚。盡管也知道中常侍林興仁在苑囿中值守,格外小心,但心裏還是很怕出意外。“天命有歸,陛下是真命天子,自有上天佑護。”元徽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趁著皇帝親自扶他,兩個人拉近距離的機會,低語道,“陛下不必著急,既已命高澄為使,令其南下建康,早晚必有機會。陛下不是已經遣濮陽郡公侯景為副使,與其同行嗎?據臣探知,侯景深恨高澄小兒。”元徽抬起頭來看著元善見,一字一字說得格外清楚。


    元善見心頭驚愕興奮,抑住了奔湧的心︾▼,▼緒,低聲問道,“原來王叔讓孤留意侯景是早知其人?”


    “是。可是臣也絕沒想到上天助陛下一臂之力,讓陛下福至心靈,才命侯景與高澄一同為國使出使梁國。”元徽也興奮起來,“陛下且看他們自相憎恨,各予苦手,自有坐收漁利之時。”


    “王叔說的是……說的是……”元善見不知又想起什麽來,目光飄移不定,略有顫抖地鬆開元徽直起身子,似乎心頭糾結得厲害。忽然又走到圍欄邊,往遠處看了一眼,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放開緊抓著圍欄的手,便不再看元徽一眼,心事重重地向著下去的樓梯處走去。


    元徽不知所措地看著元善見的背影。


    皇帝召見大將軍高澄,中常侍林興仁命小宦官們在闕門等候,看到大將軍入宮立刻來迴稟。林興仁知道濟北王元徽和皇帝必有一番密議是不足為外人道的。高澄一向入宮禁如入自家,從來不知道忌諱,萬一撞到了會節外生枝。以前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小宦官看到大將軍闕門下車,朝服入宮,立刻便遵照中常侍的吩咐來稟報林興仁。偏就在這個時候,找不到皇帝了。林興仁知道皇帝和濟北王在昭台觀,但等他趕來的時候卻撲了空,不見了元善見的影子。好在濟北王元徽也離開了,不然要是讓高澄遇到,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來。


    就在林興仁四處命人去尋找元善見的時候,黃門侍郎崔季舒也已經把皇帝的行蹤稟報了大將軍高澄。高澄直奔苑囿而來。濟北王元徽和皇帝元善見私下裏的密議是瞞不過他的。隻不過高澄隱而不發,假作不知罷了。


    林興仁在昭台大殿外急如坐於爐火上時,高澄已經知道了皇帝元善見在哪裏。高澄根本就沒有去昭台大殿,由著林興仁在那兒催促小宦官們四處尋找,徒然生亂。其實林興仁也害怕撞到高澄。上次城郊漳河邊上他差點喪命於高澄之手,此後就格外不願與高澄見麵,也收斂了許多。憑心中恨意倍增,表麵上倒還真是平靜了。


    秋信宮外,兩個小宦官奉命守在宮門外。這兩個小宦官是中常侍林興仁特意安置在皇帝元善見身邊服侍的。遠遠地看到大將軍高澄徑自旁若無人地走來,後麵還跟著黃門侍郎崔季舒。兩小宦官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迎上來,另一個便轉身向秋信宮的宮門走去。


    高澄全都看在眼裏,隻是並不在意。崔季舒卻低聲笑道,“大將軍猜得真準,主上果然在此處。”高澄卻如同沒聽見一般,麵無表情隻管往秋信宮走來。崔季舒也不再多言多語,跟隨其後。


    宮門打開,高澄不理會這些恭敬而殷勤的宦官,目中無人地走進秋信宮。宦官們無聲退出,又掩上了宮門。崔季舒默默侍立在宮門外。


    秋信宮在偌大的苑囿中原本就是個冷清的地方。一度是魏帝存放祭天用的玉禮器的陳設處。後來也曾是皇帝祭祀前的齋戒處。更重要的是,秋信宮曾經是南梁溧陽公主的客居處。蕭瓊琚在此居住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這一點元善見和高澄心裏都是很清楚的。


    秋信宮也曾經出過一樁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溧陽公主的護衛,梁都官尚書羊侃的女兒羊舜華曾經在此手刃宮婢,血濺當場。雖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但還是給秋信宮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


    從此秋信宮就成了不祥之處,在闊大無邊的魏宮苑囿中更變成一個冷僻的地方。平時罕有人至,幾乎漸至於荒蕪。宮門關閉,雖是一樣的四時草木,但又好像與世隔絕,連庭院裏都生出荒草來。殿門緊閉,裏麵不改舊模樣,隻是滿目灰塵,好像留住了時光卻留不住當時的鮮活。


    元善見隔窗向內張望。裏麵的物件陳設都是當時南梁公主居住時的樣子,沒有一點改變。隻是空寂得太久了,已經找不到她當時留下的一點痕跡,隻能憑空想象。這是元善見第一次來秋信宮,以前溧陽公主住在這裏的時候他更不曾來過。他不是那種能放任自己為所欲為的人,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權力。在這一點上他甚至比不上高澄。


    小宦官稟報他大將軍候見,他並沒有那麽意外。在魏天子的宮苑中,能有什麽事是大將軍不知道的?能有什麽事是大將軍不能做的?


    高澄踏著滿地的荒草走進來,看到元善見從大殿前的石階處走下來,迎著他走過來。深秋日的陽光當然不像夏日那麽熾烈而焦灼,但一樣明亮耀眼。高澄一眼就看到元善見的眼圈微紅,尤其被他雪白的肌膚襯托得格外明顯。高澄心裏明鏡一般,表麵上看起來卻渾然不知似的。


    自從城郊漳河邊那次動手互毆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麵。今天,兩個人都足夠平靜。


    高澄行了稽首禮跪叩,這在於他不過是個形式而已。元善見心裏也明白,所以他不吝其身地俯身攙著高澄的手臂真心用力地將他扶起來,笑道,“這秋信宮中別無他人,大將軍不必如何拘泥於禮製。”他的身份在他的眼中能值幾何,他實在是不敢有奢望。


    “陛下言之謬矣,禮不可廢,臣高澄不敢逾禮。”高澄也微笑答道。是皇帝召他入宮的,他起身靜立,等著元善見的吩咐。


    元善見有點意外,從前的高澄從來不曾跟他如此客氣過。他倒覺得“禮”本在人心中,若心中無此“禮”,表麵再恭敬又有什麽意思?


    “孤請大將軍來是想和大將軍議議南去建康的事。”這件事元善見是真的放在心上了,他也想探探高澄的態度和想法。“梁使將辭,若說起來,大將軍用不了多久便要去建康。梁帝親邀,想必是看重大將軍,知道大將軍是我大魏之柱石。大將軍重負在肩,又要辛苦,孤也實在是舍不得大將軍。隻是社稷之事,孤左思右想,無托付之人,唯有大將軍可信可托,也就顧不得心疼了。”元善見說的倒也不完全是假話,原本微紅的眼圈也更紅了,更像是真情實感流露。


    “陛下要說心疼臣,臣實在是不敢當。”高澄倒不假以辭色,直言坦陳,“君有命,臣不敢辭,何況是社稷之重托。”這話聽起來是真的,但怎麽想怎麽不像是真的。因社稷之重而不敢辭確實如此,但是否因為君之命那隻有自己心裏知道。偏偏表麵上看起來一點假都沒有。


    “大將軍何日將行?”元善見問道。“好在有濮陽郡公跟隨大將軍,孤心裏也放心些。”元善見一邊說一邊看著高澄,很留意他的神色。


    “陛下說的是,侯司徒與南朝梁國來往密切,臣正可倚重。”高澄一語雙關地迴道。


    “如此說來不至於出紕漏。”元善見瞟了一眼滿目荒草的宮院,“有侯司徒擔當,大將軍定可平安而歸。隻是梁帝要大將軍親選質子,甚是奇怪,質子之意在於質,而不在於以何人為質。既然身份是梁國皇子,又何必非要大將軍親選一人?大將軍還是小心為上。”


    高澄笑道,“或許梁帝是想賺臣到建康,以臣為質轄製陛下也未可知?”


    元善見聽他這麽說,麵色漸變,惴惴不安道,“如此說來,大將軍還是不去為好。若是梁帝真以大將軍為質來挾持孤,讓孤情何以堪?”


    高澄笑道,“陛下不讓臣去建康,是想聖駕親臨?”


    元善見頹然道,“在梁帝心中,恐怕孤的身份還比不上大將軍。大將軍真要應允孤去建康,孤也可欣然從命。大將軍真能答應嗎?”元善見倒是當真了。他倒真想不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帝,哪怕去建康是前景茫茫,但要真能看一眼心裏那個人,至少還能得到一點滿足。


    “陛下不必遠涉江湖地奔波,在鄴都便可坐享其成。”高澄已經恢複神色,像是深思熟慮過了,“我與西寇大戰在即,宇文黑獺拒梁而和柔然,隻以我為敵,總賴集中一力以將我滅之而後快。柔然,不足懼也。其勢雖強,然吐穀渾與我成夾攻之勢,柔然必不敢輕舉妄動。吐穀渾與我結為姻親,同為鮮卑血胤又倚我之勢,可製衡柔然。柔然於我之邊塞,小患雖有,大患一時必不至也。阿那瑰不過是想在我與西寇相互攻伐時兩邊取利。況且阿那瑰已請和親,主上不防就順水推舟,裁定親事,阿那瑰必不致再作亂。至於梁……”


    “大將軍又想給孤請來一位柔然妃子嗎?”元善見忽然打斷了高澄問道。已經有蘭陵公主遣嫁柔然,看樣子高澄是意猶未盡,仍嫌不足,想再親上結親。說可坐享其成,不過就是把他這個名份上的皇帝當作和親的籌碼而已。他已經有了一位吐穀渾妃子,若是再來一位柔然妃子,這魏宮裏可是當真熱鬧了。


    “既是和親,便可遣嫁,也可迎娶,不過是把這姻親關係重重疊疊下來,使之牢不可破,密不可分,如此方可兩相製約。”高澄倒沒把元善見略顯衝動的不滿放在心上。在他眼裏,和親的目的不在於嫁娶,更無所謂嫁誰娶誰,隻要兩國都在意這重姻親關係而以此為忌憚,不肯輕動兵戈,便是達成目的。“難道陛下有疑異嗎?”高澄似乎真有不解地問道。


    “孤何敢有疑異?但聽命於大將軍。”元善見冷下臉來,但終究無可奈何,語氣裏倒並不強硬。“隻是不知道大將軍想如何結這個姻親?”


    “陛下可下旨給朔方郡公阿那瑰,以和親之名請柔然世子突禿佳到鄴城,可選定一公主賜給突禿佳為世子妃。阿那瑰既然深望和親,不防再親上結親,求娶一位柔然公主,至於是給陛下為妃,還是與宗室諸王中擇一位為嫡妃,不妨順了阿那瑰之意,想必柔然之患暫可平也。”高澄語氣平緩,其深思遠慮連元善見也能聽得出來,並不是為一己之私,也難為他心裏慮得如此周全。邊患不斷,大敵當前,吏治不清,民力衰弱,哪一樣不在他心裏?


    縱然元善見心裏對高澄跋扈是恨意重重,但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他。元善見看著烈日下他那一雙綠得奇異的眸子,頭一次覺得這雙眼睛真是美到極致。高澄看元善見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正不解,元善見忽然伸出手來,牽了他的手問道,“妹婿的傷可全好了?”


    高澄一怔,脫口道,“臣身上傷痕累累,陛下問的是哪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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