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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昌儀抬起頭,她的麵頰已經紅得快要像蒲桃酒一樣了,高澄看著她一言不發,唇角掛著一絲戲謔的笑。李昌儀隻得伸手來從他手中接水晶杯,她的指尖觸到了他的手指,像是受了驚嚇般退迴來。高澄沒有任何反應地捧杯看著她,無形中讓她壓力重重。


    李昌儀又把手伸過來,高澄把杯子交於她手中,然後看著李昌儀有些別扭地以袖掩麵,飲盡了一整杯的蒲桃酒。別扭歸別扭,卻氣息不亂,神色如常,便知道她是擅飲的。


    “夫人能如此豪飲,看來我所料果然不錯。”高澄忽然把手伸過來,把李昌儀那隻拿著空水晶杯的手緊握在自己手中。他的眼睛盯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刺在背。


    “大將軍……”李昌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奮力想掙脫出自己的手,她哪裏能有高澄力氣大,他不需如何用力她已經逃脫不了。


    高澄像是貓捉老鼠,帶著戲弄獵物的心態看著她。他當然知道,隻要他願意,她是逃脫不了的。


    “夫人這麽不願意陪我飲酒,是著急迴府見高中尉嗎?若是夫人這麽著急見夫君,我便命人去把中尉也請到這兒來,看著夫人與我同飲,如何?”高澄提了個匪夷所思的建議。


    “不要……”李昌儀又氣又1◇,★恨又羞又窘,這下才知道,她是不能惹怒他的。“請大將軍不要難為我夫君。”李昌儀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邪味實足的綠眼睛。那樣讓她懼怕,讓她覺得他在她身側如同猛獸在側。


    “我並沒有為難過高中尉,倒不知道夫人為何總是想為難我?”高澄非常不講理地反問。“我以禮相待,是夫人一點顏麵都不肯給我。”他一邊說一邊用握著李昌儀手的那隻手用了些力,就這麽拉扯著她的手臂將她更拉近自己身邊。


    因為高澄用力拉扯,李昌儀吃不住力,把持不住身子向高澄這邊一歪,差點倒在他懷裏。


    “大將軍究竟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夫君?”李昌儀見他如此,知道今日自己是無力反抗了,索性鎮定下來,幹脆直接問道。


    “高仲密若不是你夫君我便放過他。”高澄意味深長地道。


    高澄這話驚得李昌儀如同被冷水澆透了全身似的顫栗起來。原來他竟是有意要把她逐出中尉府,讓她做下堂婦?她也知道大將軍寵信崔暹,難道要為了給崔暹出氣,以雪崔氏之辱,就要這麽折辱她嗎?


    李昌儀沒說話,隻管沉浸在自己一廂情願的怨念中,慢慢地悲從中來,眼底泛上淚來,珠淚盈盈地看著高澄。


    見識過她潑辣,見識過她性烈,此刻她一示弱,高澄反倒心軟了。原本他也就是想逗弄她而已,看她這樣,反倒不忍了。再一用力將她拉進自己懷裏,隨口安慰道,“高仲密有什麽好?夫人何必為他傷心?若是夫人願意,我再將夫人另嫁高門如何?也免得將來跟著高仲密受牽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昌儀聽到他說“受牽連”的話,心裏一緊,但並沒有立刻問什麽,隻是牢牢記在心裏。她拋下水晶杯,兩隻手臂摟住了高澄的脖頸,嚎啕而泣,泣不成聲道,“妾身隻請大將軍放過我夫君,妾身便感恩不盡。”


    李昌儀主動投懷送抱,高澄原本摟著她腰身的手臂反倒放鬆了,李昌儀也敏感地察覺了他情緒的變化,不敢再哭,從他懷裏脫身出來,看著高澄,氣息還未喘勻。高澄看她淚眼朦朦,發亂釵墮,不動聲色地問道,“若是我如夫人所請,夫人如何報答於我?”


    李昌儀被他看得心頭狂跳不止,她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麽。她不是下了不決心,隻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把握尺度才不至於讓他覺得她輕賤。


    室內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曖昧不明。


    高澄把身子貼上來,他的唇幾乎要觸到她的麵頰,他就此停下來,他鎮定得讓她害怕。


    李昌儀不知所措地低下頭,氣息混亂。


    高澄卻沒有了近一步的動作,似乎在等著她主動來接近他。李昌儀心裏亂得如同亂麻,無論如何都做不了決定。


    高澄輕輕一笑,放開了李昌儀,喚了一聲,“叔正。”他聲音不大,崔季舒卻立刻走進來。


    李昌儀還半倚在高澄懷裏,又驚又羞,她哪裏知道崔季舒對這樣的場麵見怪不怪。她心跳如鼓地等著高澄做決定,如同站立在萬丈深淵的邊緣,隨時等著墜落下去。


    “世子有何吩咐?”崔季舒笑看著高澄。


    “我也累了,送夫人迴府。”高澄大笑著吩咐道。


    李昌儀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決定,竟沒想到大將軍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甚至心裏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怎麽?夫人是不想迴去了嗎?”高澄看李昌儀怔在那裏,淡淡問道。看似麵露微笑,聲音裏卻透著冰冷。


    李昌儀這次倒是很好地把握住了時機,立刻起身一禮辭道,“妾告退。”然後緩緩退了出去。


    日已向西,天色暗沉下來。崔季舒再次迴到胡姬酒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不少時候。奇怪的是,酒肆還是沒有別人,也許這並不奇怪。胡姬一個人坐在剛才的坐處抱著琵琶隨意撥弄琴弦,便有動人心魂的樂聲傳出。這樂曲節奏快,音調變換也很豐富,聽得人心頭沉醉,崔季舒忽然生出了許多的豪情壯誌。


    胡姬一邊彈琵琶一邊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崔季舒,並未理睬他,又低下頭來聚精會神地彈奏,一副很愉悅、滿足的樣子。崔季舒也並未理會,向裏麵高澄所在處走去。


    等到崔季舒重迴那間靜室,裏麵已經滿是蒲桃酒特有的醇香氣味。他一眼便看到高澄望著窗外一動不動的背影。他還是坐在剛才的地方,背影看得崔季舒心裏沉甸甸的。


    “世子……”崔季舒走過來,在高澄身邊坐下。


    高澄轉過頭來,他麵頰胭紅,酡顏似醉,原本雪白的肌膚像是染上了緋紅的胭脂,顯然已經有點微醺了。他伸出一隻手來,用手指輕輕撫摸那隻冰冷的水晶杯。水晶杯裏還有幾絲殘酒,沉在杯底,顯得華麗又落寞。他的手指在杯身劃過,感受著冰冷、光滑的觸感。


    “世子怎麽一個人喝悶酒?”崔季舒不自覺地向門口處瞟了一眼,那種意思不言自明。


    “崔叔正,你可曾背著我做過什麽?”高澄又自己動手將水晶杯中注滿了酒。


    “叔正不敢,”崔季舒順口嘻笑道,“娘子是世子上心的人,叔正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定要自己去護送娘子迴府才好和世子複命。”


    高澄放下手裏剛拿起來的水晶杯盯著崔季舒。原來他竟是自己去送李昌儀迴府了,怪不得一去這麽久。“你說她若是迴府見了高仲密會怎麽說?”高澄很有興致地問道。他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來他心裏在想什麽。


    “她在府門口和臣辭別,說了幾句感念大將軍恩德的話就進去了。想必府裏的人看到臣送她迴去定會稟報高仲密,至於高仲密心裏會怎麽想,世子倒盡可以猜一猜。”崔季舒笑道。


    李昌儀悍妒,連夫君身邊一個談禪**的沙彌都不能容忍,想盡辦法離間,使高仲密殺之後快。這事高澄和崔季舒都知道。高仲密為了求娶李昌儀也算是費盡了周折,不惜得罪博陵崔氏,又間接得罪高澄。如果他以為高澄欲染指李昌儀,不知道會是如何反應?反正肯定不會很平靜。就算別人視如草芥,他也是視如珍寶,這裏麵還有一個男人的顏麵問題,何況李昌儀也絕不是草芥。


    “高仲密的心思不難猜。”高澄微笑道,說著才又捧起水晶杯啜飲,神態一瞬間放鬆下來。“也用不著那麽劍拔弩張、虎視眈眈,我倒想看看他如何作為。”崔季舒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再想想高仲密,仿佛看到蟬得之美蔭方棲其身,而螳螂已執翳欲博之的情景。


    “高仲密要是知道世子這麽算計他,不知道會怎麽痛悔難當呢。”崔季舒大笑道。這話說的像是奉承話,可也太直截了當了。


    難得高澄竟然沒有生氣,大笑罷了將杯中酒飲盡,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忽然又笑道,“製,岩邑也,虢叔死焉。高仲密得之,不知如何。”


    崔季舒笑道,“虢叔不足慮,所慮者宇文黑獺。世子為何要答應羊侃去建康?難道隻憑他幾句話就當真了?”崔季舒心裏想,總不能真是為了思念至極要去見羊舜華吧?如果不玩笑,認真想一想,崔季舒當然也明白,世子雖愛色,但並不昏聵。


    “就是為了宇文黑獺。”高澄雙目微合,醉意實足。“他已在柔然占了先機,北境安而南塞不定,梁帝與他兩兩相拒,一時半刻也難以轉寰。此高鄰,得之無助,失之有害,不妨用些心周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梁帝一再遣使而來,來而不往其為禮乎?除了那個蕭正德,梁國難道再無他人能結交?欲置黑獺於死地,未必一定隻在他身上下功夫。”


    高澄對著崔季舒合盤托出,崔季舒也一邊自斟自酌,一邊聽得頻頻點頭。“這麽說世子是有備而去。但梁帝也不是毫無心機之人,要探得其真正用心才好。”崔季舒其實是有些擔心,偏偏皇帝元善見還把那個最有問題的侯景也塞了進來,會不會對世子大大不利?


    “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高澄的聲音忽高忽低,顯然是醉得厲害了。“梁帝如此,其他人也如此。靜以觀變……靜以觀變……”高澄說完,忽然身子一歪便伏在案上醉了過去。


    崔季舒看著高澄的睡顏,暗想,世子不習慣這蒲桃酒,或者也許是今日真的太累了。眼看著天色漸漸暗黑,宵禁將至,隻是他剛才忘了問,世子究竟是想迴府,還是想去東柏堂?


    深秋時節,金風颯颯。梁使來日起便勾起了魏帝元善見的一樁心事。昭台觀上,是魏宮及苑囿的最高處,立足其上一眼望去目無遮攔。尤其在這樣秋高氣爽的時候,幾乎可以一眼望得到宮禁之外隱隱約約的民居鬧市,還有元善見心裏想象中的江南秋色。


    此刻的昭台觀上隻有皇帝元善見和濟北王元徽兩個人。元善見沿著樓觀的圍欄漫步,元徽跟在他身後一語未發地窺伺皇帝的背影,想借此猜透他的心思。元善見一邊漫步一邊出神地望著遠處,最後止步倚欄遠眺,一直不曾理會過他身後的元徽。


    當著別人的麵,元善見尊元徽為“王叔”,但私下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元徽總覺得他有點摸不透這個年輕皇帝的心思。在高氏父子麵前,皇帝總是麵上微笑,分外和藹。尤其是對高澄,那麽妄自尊大不尊臣儀,皇帝居然也總是能忍得下來,就好像從來不會發脾氣一樣。隻有當這樣心腹在側的時候,皇帝才會變得沉默,好像再也不會笑了。


    元徽正暗自思索,元善見忽然轉過身來,“王叔,難道高澄知道你在東柏堂安插了心腹?不然怎麽一點不軌之舉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麽,元善見的語氣裏有一種不常見的急躁。元徽也知道,比起那個西逃關中的出帝元修來,元善見已經算是很有耐性很能忍了。


    “陛下切勿心急。”元徽勸道,“既便探知他有什麽不軌之舉又能如何?如今他已是重權在握,些許小過不能動其根本,反倒易打草驚蛇。若陛下不欲除之,小過而遣有害無益。若陛下欲除之,其有過無過便不足道哉。戰國時田氏代呂齊曆經數百年之久才能逐漸謀得其功成。齊侯已為擺飾時,田氏尚能隱忍不發,以求外援,又靜待七十年之久。如此大事,主上千萬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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