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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高澄像沒聽到羊舜華的話一樣,並不動心地問道,“可掛念過我?”他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極為認真。高澄迎著指喉的劍尖慢慢起身,從地上站起來。


    劍未動,手卻微顫,羊舜華並沒有真的挺劍而刺,但也並沒有放下寶劍,她並不肯看高澄,隻是重複道,“公主……公主在裏麵……”


    “我問的是你!”站起身的高澄迎劍而上,突然大聲怒喝。


    安靜了一刻。


    羊舜華還是不肯看高澄。他立於她咫尺遠的地方,盯著她不肯放過。


    這時,忽然響起了清澈流淌如溪水的琴聲,是從窗內傳出的。高澄忍不住迴首一瞧,窗戶依然是緊閉的。他再轉過頭剛要提步走來,羊舜華卻出乎意料地舉劍挺刺。力道不大,但已刺破他皮膚。衣裳被劃破,鮮血緩緩滲出,那一點鮮紅格外刺眼。


    高澄隻覺得身心俱痛。羊舜華感覺到利刃入r,卻完全沒想到會是如此情景,她幾乎要握不住劍,卻又用盡全部的心力握住了劍。終於肯直視他,目中淚水盈盈,不知為何依然冰冷,緩緩道,“你我本不該再相見,也不必如此。你若是負了公主,我必不肯饒你。”說罷擲劍於地,人已騰空而去。


    高澄眼見得她離去,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偏在這時,屋內的琴聲也停止了。他蹙眉思忖一刻,目中微轉,最後終於還是轉身走了幾步,輕輕推開門進屋內去了。


    裏麵隻有昏暗的燈光,卻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高澄借著微弱的光四處打量,隻有榻、幾,沒有多餘的陳設,再往裏去被一幅垂地的帷簾遮住了。這樣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當地幾案上,燈燭之下放著幾個j蛋,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高澄覺得有趣,走過去拿起一枚。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j蛋上竟然畫著畫。是一個黃衣女子在溪中的竹榭裏彈琴,而一白衣男子卻正在逾牆。高澄心裏轟然而動,趕緊又拾起其餘的j蛋來看,果然每一枚上麵都畫了畫。


    高高的佛塔上綴著銅鈴迎風擺動,白衣男子和一老沙彌笑對一個威儀老者及其身後四、五個形態各異的人。而他們身後的佛殿內是一個黃衣女子和一個白衣女子在隔門偷窺。


    古鬆之下,黃花遍地,黃衣女子持槌奏響編鍾,白衣男子舞劍身姿雄健,銀光閃閃如雪花般籠罩全身。


    佛塔下,夜靜時,白衣男子和黃衣女子相對而立於塔前,似乎在互相傾訴什麽。


    長江邊,浪滔滾滾,江邊停著大樓船。白衣男子站於樓船前邊,黃衣女子立於他對麵脈脈相望。


    ……


    沉睡許久的記憶突然崩潰般湧出。


    覺得有異,抬頭看時,畫中的黃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立於簾幕之下看著他。


    “夫君。”蕭瓊琚笑語盈盈,帶著一絲頑皮,像是小女孩自以為做了什麽得意的事瞞過了大人。


    高澄心跳不止,隨手扔了j蛋,任憑它滾落幾上跌碎,而且在翻滾的過程中也撞碎了其它的j蛋。他大步奔上來,不由分說便大力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問,“真的是你?”似乎不敢相信。


    蕭瓊琚伸手摟住他脖頸,也在他耳邊顫聲低語道,“夫君一路走來水土不服,甚是辛苦。吃了妾身調製的羹湯可好些了?”


    “是你做的?”高澄又驚又喜,撫著蕭瓊琚的麵頰,低頭看著她。他早知有異,但結果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是。”蕭瓊琚麵上緋紅如灼燒,幾乎承受不住他熱烈如此。避開高澄的目光,枕於他肩頭,聽著他心跳。見到日思夜想的人本是狂喜,狂喜之極卻急轉直下,略有憂傷地道,“念夫君日久,今日一見了我心願,既便日後身不能所屬,隻要夫君安好,妾心裏也無悔了。”


    聽她如此癡心,高澄再也忍不住了,沒說話,一把抱起蕭瓊琚往簾幕內走去。


    夜,漆黑一片,雲夢台上**夢短之際,偏有人嫌長夜難眠。


    長安春寒之夜,侯景立於驛亭外的梨花樹下聽著髡發男子的講述。他隻是聽,一句沒說話。直到那部屬將佐講完了,又思量了片刻方才問道,“臨賀郡王還說了什麽?”


    髡發男子想了想迴道,“臨賀郡王一再說,南朝皇帝多次和他提起,敬重侯景公雄才大略,讚是北朝第一人。隻是每次提起來又總說歎之、惜之。”髡發男子四顧一望又接著說,“若不是大丞相專擅朝政,侯景公必大有作為。這事也隻是在北朝,若在南朝又何至於如此呢?”


    侯景表麵上不動聲色,一言不發。心裏暗自隱痛。莫說是大丞相,如今就是那鮮卑小兒高澄都要他費心去曲意逢迎。若是將來有一日世子高澄繼任,他還不知是何境地。忽地聯想到賀拔嶽,心裏便寒極了。


    髡發男子又道,“臨賀郡王自己又私下特意告之主公,說可惜不能與侯景公同殿侍君,若是能日日相處,必當受教,何愁不能一統南北,大展雄才。”


    侯景沒接這個話。那個臨賀郡王蕭正德是什麽人他心裏甚是清楚。


    髡發男子接著道,“臨賀郡王直說可惜。”


    “可惜什麽了?”侯景心不在焉地問道,心裏還想著剛才聽到的梁帝蕭衍的話。


    “不是說主公可惜,是說公主殿下可惜。說公主此番偷潛出宮,竟至於千裏之外,請主公多多留意,別出了什麽事才好。”


    侯景還是沒說話,下意識地向驛亭內望了望,心裏想,隻怕該出的事早出了。可是他無動於衷,這和他並沒有關係,他也無意於此。蕭正德說這樣的話愚笨之極,不知道是出於何意。


    髡發男子察侯景之麵色又道,“臨賀郡王歎吳大帝孫權之妹尚能慧眼識英才,識得昭烈帝。公主已經年紀不小,怎麽如何糊塗,識人不明呢?若是將公主配於侯景公豈不是處處俱全,強於那個鮮卑豎子?”


    這比喻似不太恰當。但蕭正德的如此臆想卻令侯景如醍醐灌頂一般頓時明了。他心裏澎湃不止,卻隻吩咐道,“世子如今身子尚未大好。若是在長安有個閃失,隻怕大行台和驃騎將軍對大丞相也不好交待。況且世子到長安數日,和驃騎將軍還未見過一麵,怕是不妥當。”


    髡發男子心領神會俯首應命而去。


    夜色將近,長安驃騎將軍府的大門悄然打開。黑暗中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從空中落地。似乎在門口低語了幾句,便順利進了大門。驃騎將軍府的大門同時又緊緊關閉。


    時候並不長,隻片刻功夫,驃騎將軍府的大門竟然又打開了。這次是d然大開,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驃騎將軍宇文泰竟然第一個走了出來。看似不疾不徐,但是憑感覺便是氣氛緊張。


    宇文泰倒看似鎮定,等牽馬的隨行將佐剛一出來,立刻便上馬驅策動而去,似乎有什麽重要又緊急的大事。


    淩晨時,經曆了一夜裏最黑暗的時候,剛剛有一抹白亮的曙色從東方升起。朝雲驛的後園內除了幾聲悅耳的鳥叫,一切都還在沉睡中。或者也不盡然,誰能想到長安實際上的新主、驃騎將軍宇文泰已經進了驛館,直奔後園而來。他心裏早就d明,令人守在後園門口,他自己一個人進了這精致的園林中,直接向最華麗的高唐觀而去。


    晨霧縹緲,園中湖麵上嵐靄茵蘊,帶著仲春清晨獨有的清冷之氣。宇文泰無意中抬頭望了一眼湖邊不遠處矗立的雲夢台,他驚得立刻止步不動,立於當地遠眺。


    雲夢台高高的攢尖頂上竟有一個白衣女子駐立不動,仰望著天際將沉下去的月亮似乎在出神地思索什麽。那如天衣般的白色裙裾,臂上紗帛……頭上亮閃閃的步搖,幾許披垂於頸後和肩頭的烏亮青絲……他立刻便認出了她。他喉頭幾乎要哽咽了,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瞬間他心頭的一切都被拋開,隻是抬頭癡望著高高閣頂上的那人。


    她終於迴過身來,眉頭似蹙非蹙,一雙眼睛清澈而深不見底,似幽幽寒潭。果然是她。


    羊舜華如淩波微步般不見其一行一動便走到了攢尖頂的邊緣,好像並不怎麽施展功夫,很隨意就從高高的閣頂飛下來。不見其展臂伸腕,不見其足步踏過,真如仙子臨風飄舉一般,慢慢地從閣頂飄落於地下。宇文泰想不到暫別數月,羊舜華的功夫竟然精進到如此的地步。


    宇文泰止不住地提步往前走了幾步,又難以抑止而萬分艱難地停住了腳步。他看到羊舜華向雲夢台走去,身如弱柳扶風,完全是閨閣之姿。若不是親見,完全看不出她身懷絕藝。隻是不知為什麽,羊舜華又停在了閣前稍遠處的遊廊裏。


    她提步上了遊廊,在裏麵坐下。雲夢台在她身後,她正好麵對著遠處宇文泰的方向。她看著遠處的景致,而她自己卻是他眼中的景致。宇文泰看到她微側著頭,出神地盯著遠處似乎在沉思什麽。若不是極力克製,他實在忍不住就要上前去。


    羊舜華收迴目光,微微低了頭。一會兒又伸手在麵頰上拭了拭。頻頻而拭,宇文泰忽然明白,原來她在拭淚。若不是淚如泉湧又何必如此。她顯然是不願意別人知道她在哭。他也是此時才明白,原來她並不是一味的冰冷,也不是一味的兇狠,她也會在無人的時候哭。究竟是為什麽呢?


    宇文泰心裏痛起來如刀絞一般。此時的羊舜華就是個弱柳之質的閨中女郎,若要她傾心於他,他必不會讓她這麽傷心。幾番猶疑,終於拋開一切便要向她而去。這時見羊舜華忽然站起身,轉過身子向雲夢台的方向望去。而更讓宇文泰吃驚的是,世子高澄居然從雲夢台裏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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