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公安局看守所所長辦公室裏,一名幹警正在向所長匯報情況。那位幹警說:“所長,剛才女監號牢頭兒向我匯報,那個趙玉香快不行了,再關幾天就得死在咱們監獄裏,怎麽辦?”

    所長說:“你們怎麽整的,教育教育她就得了唄,整死了怎麽交待?”

    “我也沒想到這幫女囚犯會出手這麽狠。再說對趙玉香隻是個拘留手續,已經關了三個月,早就到期了。”

    所長拿起電話,就聽電話裏胡副局長說道:“我正要通知你們,明天讓她村裏去人把趙玉香接迴去。你們任務完成不錯。”

    所長和幹警聽了這番話,心裏長出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花月大隊劉書記來到了劉鎖林家,對劉鎖林說:“孩子啊,下午縣公安局來了通知,讓咱們大隊明天去看守所接你娘出來。”

    劉鎖林一聽立即蹦了起來,“我去把娘接迴來。”

    劉書記說:“正好明天大隊要去縣裏送公糧,你開著那個60馬力的拖拉機把公糧送去,迴來的時候把你娘接迴來。”劉書記擦了一下眼睛接著說:“鎖林哪,你娘帶你倆長大不容易啊,為了你哥的事又進了監獄,雖說你哥的命保住了,可我聽說你娘在監獄裏麵也被折騰得夠嗆,這迴接你好好孝敬你娘吧。”

    第二天下午,劉鎖林開著拖拉機和幾名跟車的社員一塊兒到了縣看守所,劉鎖林拿著大隊的介紹信進去辦理好領人的手續,值班的警察讓他到大門外等候。過了一會,就見幾名犯人抬著一付單架出了看守所的小門,那幾個抬單架的人把單架往地上一放就迅速地進了看守所,關上了小門。

    劉鎖林等人一看抬出個人來,迅速跑了過去,走近一看,趙玉香已經病得不成樣子了,幾個月沒見象是老了30歲。鎖林大喊一聲:“娘啊!”說著就俯身痛哭起來。幾名一起來的社員看到這個場麵也都流下了眼淚。

    突然劉鎖林大吼一聲:“我跟你們拚了!”喊罷衝到看守所門前用雙拳使勁捶打鐵門,一邊捶打著一邊喊著:“我娘犯了什麽罪,你們把她折騰成這樣?……”

    躺在單架上的趙玉香突然睜開了眼睛,讓與劉鎖林同來的幾名社員把劉鎖林喊了過來。趙玉香聲音不大,卻很堅定地對劉鎖林說:“能撿迴你哥那條命,你娘就知足了。鎖林哪,你必須答應娘一件事,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找人拚命,不管別人怎麽著,咱都得守法。娘不能剛保住一個兒子,又失去一個兒子啊!”

    劉鎖林哭著說:“那你的冤屈就白受了?兒得替娘報仇啊!”

    趙玉香說道:“報仇不是拚命,人不報應天報應。我就不信共產黨的天下還沒有咱說理的地方了?先迴家吧。”

    劉翠翠被葉蘭英的哥哥葉根英從柱子娘家裏騙出交給了王桂花和張振玉之後時間不算短了,劉鎖林把娘接迴來後,一直沒敢告訴趙玉香。尤其是前幾天自己去了王桂花家找翠翠,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被王桂花的家人無情地趕了出來,這股火就從腳底上湧。不巧,這兩天又聽從省裏迴來的人說,葉蘭英也嫁給了城裏一個大官的傻兒子,更是急火攻心,成天愁眉不展,以淚洗麵,完全變了一個人,失去了血氣方剛的氣勢,也失去了男子漢活下去的勇氣。

    這天晚上,劉鎖林拖著極其沉重的身軀為躺在炕上的趙玉香送去菜飯之後,就感到有些頭重腳輕,兩眼冒金花。迴到小屋裏借著昏暗的燈光,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編織著柳條筐。望著桌子上翠翠和葉蘭英的合照,頓時,一種慚愧的心情湧上心頭。他無法控製心如刀割的血液翻騰,他無法控製六神無主的神經錯亂,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發感到自己的無能。這時,一根被削尖的柳條刺進手掌,在極其疼痛之時,一股鮮血流了出來。他把血滴在了翠翠和葉蘭英的像框上,本來翠翠和葉蘭英兩張笑臉,一下子變成哭相。劉鎖林望著四隻眼睛在流血,自己對自己說:“劉鎖林哪!劉鎖林!你還是一個七尺的男兒嗎?連自己的親娘、幼小的侄女和屬於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還能幹什麽呢?我恨自己!我恨自己呀!”他把砍刀高高舉起想找人拚命,又怕自己再出事,無人照看娘,無奈中刀向下劈去,一個圓木墩分開了。他望著分開兩半的木墩想著,想著:難道這就是永遠的分離嗎?

    此時,劉鎖林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有他和母親,哥哥,侄女,媳婦永遠分開的畫麵。他大喊一聲,一頭裁在炕上沒動靜了。

    翠翠在縣城被王桂花和張振玉劫走後,翠翠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哭聲,尤其是在王桂花家的這兩天哭的更兇,鬧得更厲害,有幾次哭的差點背過氣去。王桂花和張振玉著實的有點害怕了。

    王桂花對張振玉說:“這個孩子這麽個哭鬧法,可真嚇死人了,這可怎麽辦哪!”

    張振玉說:“這當姥姥舅舅的不能打,也不能罵的,真要是哭出毛病來,咱們的罪可就大了,還是想想其它的辦法吧。”

    虎妞也說:“小孩子哭鬧是小事,讓村裏人聽到和看到還說不定鬧出什麽閑話來呢?知道底細的人能說咱們接來養大成人,不知道底細的人保準說咱們六親不認沒有人情味,親娘剛死就虐待人家孩子。

    王桂花淚流滿麵的衝著哭鬧的翠翠說:“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別哭了,你娘死了,我就夠傷心的了,你再一哭一鬧,這不是要我的老命了嗎?”說完以後,也坐在院子裏放起聲來,還別說,王桂花一哭,翠翠卻止住了哭鬧。

    張振玉衝著翠翠說:“你這是有意識在氣我們呀?”

    翠翠說:“你們把我送迴家,我就不哭,就不氣你們。”

    剛才還是滿天星星閃爍,不一會一片黑雲湧向了大地。劉鎖林這時醒來,坐在炕沿上呆呆的望著窗外。那棵老柳樹的枝條在風中來迴的搖擺著。他想起了這一年家裏所生的事情,都像這柳枝一樣搖擺不定,不知道太陽升起時還會發生什麽。他哭了,他哭的是那麽傷心,那麽悲切,那麽真實。這時,他才意識到有撞擊聲。他打開房門立刻驚呆了,發現趙玉香趴在門口,那隻沒有血色的手在推著門。劉鎖林用四肢無力的身軀和一雙韁硬的手抱起母親迴到了上房。

    趙玉香有氣無力說:“鎖林哪,你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不然你喊什麽呀,娘聽到你驚叫聲趕過來看看。

    這時,劉鎖林才意到自己在昏沉過去之後,母親在門外已經趴了幾個小時了。

    劉鎖林望著趙玉香幹枯的身軀,眼淚止不住的說:“娘,沒什麽,是我在做夢說胡話。”

    趙玉香說:“不對吧,你是心裏有事不告訴我吧。”

    鎖林說:“沒什麽事,你放心吧。”

    趙玉香說:“不對,這兩天我就心煩意亂的眼皮總跳,咱家是不是又遇上倒黴的事啦。娘的右眼在你何歪叔等人被抓後上了一股急火,再加上獄中那夥囚犯的折磨早早的瞎了。剩下的這隻左眼這幾天也是鬧騰,總是鼓漲的疼痛,現在看點東西也費勁了。”

    這時,劉鎖林看著趙玉香已經緊閉的沉陷眼眶裏的右眼,再看看高高突起眼球呆滯的目光的左眼,一股難言之情衝上了腦門。這個五口之家原來是那麽的祥和歡樂,這好的光景因嫂子的失蹤而突變,已經變成了一個悲慘的家庭,加上耿莊那些無辜的證人,真正形成了一個冤屈的群體。

    趙玉香突然問鎖林:“鎖林,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翠翠讓王桂花騙走了,蘭英是不是嫁別人了。”

    趙玉香這一問,劉鎖林承受不了。原因是劉鎖林最怕趙玉香知道這兩件事,而這兩件也是劉鎖林最紮心的事,最不敢說的事,更是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事。

    就在王桂花坐在院子裏大哭的時候,隨著一聲刹車響,王大章坐的小車停在了院外,王大章走進院子。王大章對王桂花說:“姐,你哭什麽呀。這大老遠的都能聽到,就不怕別人笑話呀?”

    王桂花指著翠翠說:“都是讓這個小祖宗鬧的,都快要把我氣瘋了。”

    王大章走到翠翠的麵前,蹲下麵帶笑容的說:“翠翠,把你接到姥姥家來,還為什麽要哭啊,是姥姥、舅舅和舅媽對你不好嗎?”

    翠翠說:“我想奶奶和叔叔還有二嬸。姥姥舅舅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王大章說:“翠翠,舅老爺抱你去買好吃的好嗎?

    翠翠東躲西閃的說:“我不去,我要迴家看奶奶,我去幫叔叔幹活,給奶奶熬藥。”

    王大章小聲的問翠翠:“你說姥姥舅舅怎麽個不好哇?他們欺負你了嗎?”

    翠翠邊擦眼淚邊說:“姥姥和舅舅壞!是他倆硬說是我爹害死了我娘,還讓法院槍斃我爹。是他倆去我家搶東西,弄得我們沒有飯吃。是他倆總罵我奶奶和我叔,恨不得讓我奶奶、叔叔早死。”說完後又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邊向院外走去。

    王大章聽完一個剛剛懂事孩子說出的鏗鏹有力和有理有據的話後,也感到了震驚。王大章在心裏說:“這麽小的一個孩子能夠把問題看的這麽清楚尖銳,把話說的這麽明白透徹,是不是有人教的呢。”這時,王大章也感到驚慌,如何安撫好孩子,轉變她的認識不光是吃喝,上學讀書的問題,王大章歎了口氣把翠翠抱進了車裏,在外邊轉了一圈。

    王大章把翠翠抱上車後,院子裏沒了哭聲,卻又發出了另一種打罵聲。王桂花、張振玉和媳婦在爭吵。時而還能聽到王桂花罵張振玉和張振玉罵媳婦的聲音。

    王桂花急的滿院子轉來轉去的說:“我的兩個冤家呀,你倆就別因為一點事就打個沒完了。現在不是爭論誰對,誰不對的時候,關鍵是怎麽安排翠翠的事。”

    虎妞說:“當初我就不同意把翠翠接來,這個家本來就不消停,這迴好接迴來一個更能鬧的,這不明擺著是沒事找事嗎。”

    張振玉說:“少放屁,當初讓接的是你,說什麽翠翠過來,能分到劉家大部分財產,東西我們都拿來了。現在你又翻過來說,翠翠哭鬧了,都他娘的讓你說了。”

    王桂花哭喪的說:“你們這兩個王八犢子,都什麽時候了還拿不出主意,想不出辦法,我這輩子算是倒了黴了,養活一個懂事的還死了,留下的一個還他媽的不懂事,就知道吵,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虎妞邊擦著眼淚,邊生氣的說:“都是你娘倆做的好事,能請神,不能送神。”說著衝進屋裏,把門重重的關上了。

    張振玉看媳婦當著娘和自己的麵摔門,剛想追到屋裏去,被王桂花拉了迴來說:“就當她是在放屁吧。”

    張振玉說:“娘,我看不如把翠翠送走。這樣一來可以防止劉鎖林前來要人,讓劉鎖林見不到翠翠。二來可以幫助翠翠換換環境,她看不見你和我自然也就無法再哭再鬧了。三是時間長了,再加上有個小孩賠她玩,她的氣也就自消自滅了。”

    王桂花說:“照你的意思是把翠翠送到她二姨家?那可好幾十裏地哪,太遠了。”

    張振玉得意地點點頭說:“遠怕啥,用舅舅的車送啊。思玉的兒子鐵蛋沒個伴,也還沒人看,翠翠多多少少能幫思玉一把,讓思玉騰出手來幹點別的。”

    劉鎖林早晨起來托著兩條沉重不聽使喚的腿向王桂花的家趕來。劉鎖林還沒進院,就聽站在院內的王桂花說:“唉喲,殺人犯的弟弟來幹啥,我家可沒有閨女再讓你殺啦,你可別進來,我們家害怕。”說著一盆髒水潑向了大門口。

    劉鎖林說:“大姨,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更不是來你家殺人的,我是來接翠翠的。”

    王桂花說:“接翠翠,翠翠什麽時到我這來的呀,再說翠翠那麽個點個孩子讓你們教唆的專跟姥姥和舅舅對著幹,你們安的是什麽心?”

    劉鎖林說:“大姨,你這麽說話就不對了,我們什麽時候講過讓翠翠從小就恨你們哪。”

    王桂花火了,衝著劉鎖林罵道:“劉鎖林,你說你們家還有好人嗎?你娘打年輕時就不正經,憑著一張臉,一張嘴,能說會道勾引男人,那個不知,誰個不曉。你哥劉鎖森吃著鍋裏的,把著盆裏的,玲玉是多好的媳婦,還和什麽他娘的姓錢的騷貨搞破鞋。你也不是他娘的什麽好東西。就剩下一個好孩子還讓你們教的不認姥姥舅舅,專說姥姥舅舅壞話。你還有臉到我家來,你趕快給我滾,滾的遠遠的。”說著轉身進了屋裏關上了房門。

    劉鎖林在門外喊著說:“大姨,你就讓我把翠翠接走吧,我娘想翠翠都快不行了。”

    王桂花推開房門大聲說:“你娘想翠翠快不行了,她姥姥也想死翠翠了。好像翠翠是你們老劉家人,就不是他娘的我老張的人了。別忘了翠翠不光有奶奶、叔叔,還有姥姥、舅舅。”說著又是一聲啪的摔門聲。

    劉鎖林站在院門口,看著這空空的院子和緊閉的房門哭了。這時,大門口站著許多人看熱鬧。還有幾個人在比比劃劃的議論著。

    王桂花突然衝出房門對極度傷心落淚的劉鎖林大聲吼道:“你這個喪門星,我家裏也沒死人,用不著你來吊孝哭喪,你再不走,我就放狗咬斷你的腿。”

    劉鎖林說:“大姨,你能不能告訴我,翠翠是不是在你這,迴去我好跟娘說。”

    王桂花說:“你家是翠翠家,我家就不是翠翠家了。快滾、快滾,永遠別讓我看見你!”

    這時,張振玉從外麵迴來,聽到王桂花在罵劉鎖林,他氣也不打一處來,上前抓住劉鎖林的脖領子就是一個通天炮。劉鎖林的病體那能扛起這一猛擊,當即躺倒在地。隻聽張振玉丟下一句:“這仇永遠沒完。”進了院子。劉鎖林爬起來,擦了擦嘴上的血,艱難的向迴走去。此時的太陽象一把火從劉鎖林的嘴鑽進了心裏。

    劉鎖林望著王桂花家的房子在淚雨紛飛中,把一顆即將蹦出的心咽了迴去,向有翠翠在的地方艱難的走著。前麵就好像有翠翠在哭著招喚。

    在一個農家的小院裏,一個年輕的婦女正在往繩子上搭曬剛剛洗完的衣褲和其它東西。在院大門口的公路上翠翠正在用力往迴拉扯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邊上公路,邊對院子裏喊:“娘,小姐姐不帶我玩!”

    年輕婦女頭也不迴的說:“翠翠,你好生的看著小弟弟。”

    翠翠急忙說:“鐵蛋非要上馬路,我拉他迴來,他說死不迴來,還打我。”

    年輕婦女還是頭也不迴的說:“你沒手哇,不會把他抱迴來嗎?你是個死人哪。”

    翠翠無奈的看了看二姨,又看了看鐵蛋,使勁的把鐵蛋抱了起來。這時,鐵蛋連哭帶嚎,連抓帶撓的掙脫翠翠,翠翠死死的抱著鐵蛋向院子裏走。還沒等進大門,鐵蛋的一隻手伸到了翠翠的眼前。頓時,翠翠的臉上出現了五條血印,翠翠忍著火辣辣的疼痛把鐵蛋重重地放在地上,鐵蛋立刻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嘴裏還不停地說著:“小姐姐壞,小姐姐壞;小姐姐打我。”

    翠翠的二姨跑過來推開翠翠,抱起鐵蛋說:“好兒子,好兒子,不哭,不哭,娘給你做好吃的。”

    鐵蛋在他娘的後背上衝翠翠伸出舌頭說:“不給你吃,不給你吃。饞死你。”

    翠翠看了二姨一眼,又死死的盯了一陣子鐵蛋後,剛要憤憤的走開,二姨迴頭對翠翠說:“還不去把泔水桶拎來把豬喂了。”

    翠翠走過去單手沒把泔水桶拎起來,就用雙手拎起一步一步向前移動著腳步。在豬欄外麵,翠翠站在一塊石頭上,翹著腳,用瓢,一瓢,一瓢的把泔水倒進豬食槽裏。豬撒歡的一口一口吃著食,翠翠悲傷的一滴一滴流著淚。

    翠翠二姨不高興地說:“成天就知道哭,眼淚就那麽不值錢,能把你娘哭活呀。”

    劉鎖林到王桂花家找翠翠,被王桂花一頓臭罵和被張振玉重重的打了一拳之後,懷著極其悲痛的心情來到葉蘭英的家。

    葉蘭英的娘見是劉鎖林,趕緊招唿進屋說:“鎖林,你這是怎麽了,和誰打架了嗎?看你臉上的傷喲。”

    劉鎖林強忍著病痛和傷疼對葉蘭英的娘說:“大哥在不在家,我有點事要問他。”

    葉蘭英的娘說:“他去河東村辦事去了,要等晚上才能迴來,要是事急,我打發人去找。”

    劉鎖林止不住的傷心在葉蘭英的娘麵前哭著說:“我聽柱子娘說,是大哥把翠翠接走的,我就想知道大哥把翠翠送到哪去了。”

    葉蘭英的娘說:“你說什麽?翠翠是根英接走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劉鎖林就把那天葉根英跟柱子娘和翠翠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葉蘭英的娘聽了後,罵了一聲葉根英說:“這個混蛋,怎麽能幹出這種缺德事呢。”

    這時,葉根英從外麵迴來了,沒等進院就聽娘同人說話,想看看是誰,不巧被他娘看見了,就衝著葉根英喊到:“根英,你給我進屋,我有話要問你。”

    葉根英剛跨進門坎,一看是劉鎖林很不好意思的向外走,被劉鎖林拉住。

    劉鎖林說:“大哥,是你把翠翠從柱子娘家接走的吧?”

    葉根英低著頭說:“是我把翠翠接走交給王桂花和張振玉的。”

    葉根英的娘一聽就火了說:“你別以為王桂花一家都是什麽好人,我們躲都躲不過來,你還自己往前湊合,都快四十的人了,還幹起小孩吃巴巴的事!”

    葉根英不服氣的說:“我這麽做也是出於無奈,都是為了蘭英好。”

    葉根英的媳婦也接過話說:“蘭英心裏總惦記著翠翠,不把翠翠送到姥姥家,蘭英能死心的陪我爹看病嗎?再說,跟著劉鎖林有什麽好,還是能給蘭英蓋新房,還是能為爹看病拿出錢?根英這麽做是對的,對三家人都有好處。”

    葉根英的娘帶著哭腔說:“這可怎麽辦哪,翠翠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怎麽交待呀,我的天哪,這倒黴的事也輪到我家了。”

    說完,葉根英的娘指著劉鎖林的傷對葉根英說:“你看,鎖林去王桂花家接翠翠,王桂花不但不告訴翠翠在哪,還要放狗咬人,還挨了張振玉的一頓打,你說這家人是好人嗎?”

    葉根英的媳婦說:“我們不管王桂花一家是不是好人,反正當姥姥的不能害自己的外孫女。”

    劉鎖林終於病倒了。一個七尺男兒在這諸多的困難麵前著實的挺不住了倒在了病床上。劉鎖林的病倒很快在村子裏傳開了。這個消息不亞於張玲玉的突然失蹤和池塘裏驚現的女屍,不一會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了,街頭巷尾到處都在有人議論劉鎖林病倒之事。

    有的人說:“趙玉香一看就是紅顏薄命的人,娶了個媳婦和她一樣也是命不好。就是文化大革命那陣子,趙玉香被戴上了資本主義尾巴的帽子,張玲玉在學校就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同遭批鬥,這娘倆怎麽湊合的。”

    有的人說:“她家的房基地是原來大地主王大鬥小老婆上吊的地方。當時趙玉香的婆家窮的叮當響,是王大鬥不想要這塊地,給了趙玉香的老公公,老公公在這塊地方蓋了三間草房,是不是那冤死鬼總鬧騰趙玉香家呀。”

    還有的說:“趙玉香的老婆婆也是在這個房子裏死的。”

    到這個時候,村子裏說啥的都有,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出,說什麽都會有人聽,有人信。更多的人還是為劉鎖林的病擔著心。

    花月大隊的赤腳醫生給劉鎖林和趙玉香看完病後,對劉書記說:“劉鎖林是毒火攻心,病情很重,持續的高燒會把肺子燒壞,應立即送鄉衛生院。”

    劉書記問:“趙玉香的病情怎麽樣?”

    赤腳醫生說:“趙玉香是慢性病,像是被折磨出來的,去醫院也沒用,隻能慢慢養了。如果不再受刺激,她還能活幾個月。我給她打點消炎針,慢慢養,看天命吧!”

    劉書記說:“我們分頭行動吧。柱子娘,劉二嬸,你倆留下照顧香嫂;豆子、明子,你們幾個去套掛車趕緊送鎖林去醫院。”

    “劉書記,我們幾個兜裏都沒有錢哪,人家不給看怎麽辦?”

    劉書記說:“羅嗦什麽,就說我隨後送錢去。”

    病床上劉鎖林發著高燒說著胡話:“翠翠呀,你在哪裏呀!你怎麽不來看叔叔呀!叔叔可想你啦。蘭英呀,你在哪裏呀,我和翠翠都不怪你呀,你也來看看我吧。”手在空中不停的抓來抓去,明子生怕劉鎖林把針管拔出來,就死死的抓住劉鎖林的雙手按在床上,豆子在地上不停地為劉鎖林換著涼毛巾。明子流著淚對豆子說:“這家人可怎麽過呀。”

    豆子說:“老二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劉家的天就塌了。”

    在趙玉香家的炕頭上,趙玉香躺在炕沿邊上,被頭、褥頭和枕頭上到外是殘留的飯粒和菜湯,被窩裏散發著一股酸臭的味道。柱子娘在為趙玉香擦著臉,劉二嬸在為趙玉香洗著頭發,趙玉香對柱子娘說:“柱子他娘,你去把翠翠給我找迴來吧,可別讓她在外邊受罪了,她還是孩子呀。”此時,隻能聽到趙玉香的哭聲,看不見眼淚,因為,她已經沒有了淚水。

    這無淚的哭聲更令人心碎,這無淚的哭聲更令人悲情,這無淚的哭聲就像滾滾的沉雷,雨在憋著、憋著……

    三天以後,劉鎖林醒了過來,看著劉書記和眾鄉親都守在自己的床前,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就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當他看到很多人都向他送來笑臉時,他才勉強的咧開了火燒的嘴角。

    劉書記說:“鎖林哪;你可活過來了,都快把我們大家急死了,嚇死了,老天爺保佑你的命大。”

    劉鎖林說:“我還沒見到翠翠,我是不會死的。”

    劉書記說:“既然你醒了,我就把事和你說說吧。這次你住院和你娘吃藥花了不少錢,初步算了一下可能得個千八百的。大家也都知道這兩年你家因為你哥的官司已經是心血熬盡、錢財掏空,讓你現在拿錢,你根本拿不出來。這次治病的錢都是從大家手頭上湊的。咱也不能說不還啊。”

    劉鎖林說:“這就夠麻煩大家了,我賣房賣地也要還!”

    劉書記說:“前兩天隊裏也召開了個會,大家都非常同情你,可也有人擔心你還不起這筆錢。”

    劉鎖林抬起身子說:“劉書記,你就說怎麽辦吧,我聽著。”

    劉書記說:“我們大家給你想了辦法,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劉鎖林急促地說:“都到這結骨眼上了,有路就走唄!”

    劉書記說:“我想把你家的房子抵壓給供銷社,先當倉庫用。供銷社作價後把房錢先支付給你,等你有錢還可以贖迴來,實際上是等於先借你錢應急。隻有這麽一個辦法了,這也是供銷張主任想到的。”

    這時,供銷社張主任說:“鎖林哪,你的困難我們知道,一個村裏住著不能看著不管,既然挪做倉庫之用,院裏就不能住人,我想先借給你一個靠道邊的小庫房暫且息身。”

    劉鎖林邊流淚,邊點著頭表示同意。一會兒,劉鎖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給張主任跪下了。

    張主任趕緊說:“鎖林哪,你有話好說,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劉鎖林帶著哭腔說道:“我家的房子是我娘親自蓋起來的,是她一輩子省吃儉用的心血,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你們都清楚。張主任,我隻求你一件事,讓我娘住到走的那一天吧!哪怕我送走娘後給你當牛做馬都行啊!”說吧,劉鎖林哭背過氣了。

    一天晚上,劉翠翠在二姨家下屋裏沒脫衣服一直等到天明。在深沉的東方剛剛亮一道晨曦後,輕輕的拉開房門,向東邊亮起的大山方向奔去,很快的消失在晨霧之中。當她迴過頭來確認姨家和姨家所在村莊完全看不見的時候,她才放心的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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