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裴氏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隻低著頭默默垂淚。


    “不賢不慧的無知婦人!我蕭氏一門清譽,兒子的前程,盡都毀在你的手上!”


    蕭讓氣急敗壞,說到激動處,恨不得拎起棍子打人。


    裴氏這迴不幹了,跳起來高聲反駁:“這主意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自己也覺著這樣挺好,怎地出了事,就盡都怪在我身上?”


    蕭讓氣得渾身發抖:“我讓你與杜家好生協商,必要時還可以給些補償,你就是這樣辦的?”


    “是她家不識抬舉!”裴氏眼睛都哭腫了。


    她隻想著孤兒寡婦不足為患,隻要斬斷她們的手腳,逼得她們無路可走,她們就會自動低頭、匍匐跪地求饒。


    哪裏想得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


    “這杜五娘居心險惡,惡毒低賤!攀附不成就來陷害我兒!


    倘若她真是個講道理,有節氣的,她家剛出事時,就該主動上門退親,以免拖累我兒才是。


    她家不但不退親,如今又做到這般地步,毀壞我兒聲名前途,訛詐我家錢財,實在讓人痛恨!”


    蕭讓越想越痛,隻把牙齒咬得“咯吱”響,暗暗發誓,暫時忍下這口惡氣,必須伺機報複迴來才是。


    隻要做得幹淨些,梁王又能把他怎麽樣?


    但近期內,那些打殺綁架威脅的事是不能做了,因此交待裴氏:“這件事不許你再插手,否則再鬧出什麽事來,我定然休了你!”


    裴氏哭哭啼啼,又去看望兒子。


    蕭七郎不吃不喝不睡,抱著頭坐在窗前發呆,無數影像在他腦海裏交替閃現。


    一會兒是杜清檀那張清麗柔弱、絕望悲憤的臉,一會兒是眾人的輕蔑嘲笑,一會兒是母親的猙獰憤怒,一會兒是獨孤不求不懷好意的笑。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抓著頭發使勁地扯,嚇壞了進門探望的裴氏。


    “我的兒,你怎麽啦?你千萬別被那福薄短命的小賤人給嚇住了,沒事的,大家都知道這事錯不在你。”


    裴氏抱著兒子一頓嚎哭。


    蕭七郎不言不語,等到裴氏哭夠了,才輕聲道:“我不服,阿娘。”


    “阿娘也不服!”


    裴氏正想咒罵杜清檀幾句,卻被蕭七郎推到了門外。


    “我累了,想歇息,您迴去吧。”


    蕭七郎當著她的麵,狠狠撞上了門扇。


    與此同時。


    永寧坊杜家。


    楊氏看著麵前那堆金燦燦的金子,再看看笑逐顏開的杜清檀和采藍等人,隻覺著自己是在做夢。


    思前想後,因為舍不得打杜清檀,就用力拍了采藍一巴掌:“你們好大膽子!虎口拔牙!以後再無寧日了。”


    杜清檀不以為然:“難道不這樣做,他家就會放過我們?”


    “也是。”楊氏左思右想,說道:“我們搬家吧,不要再留在這裏了。”


    “搬什麽家?山高皇帝遠,更方便蕭家動手嗎?”


    杜清檀將黃金分成幾份:“這些儲存起來,這些拿去看望楊家舅父,這些置辦田畝,這些留給團團讀書,這些拿了答謝幫忙的人……”


    采藍提醒:“楊相公那裏也該走一趟的,不管怎麽說,他始終也替咱們說了話。”


    楊氏後怕道:“你這丫頭真是膽大,怎麽就敢撲上去抱住楊相公的腿。那是當朝宰相,若是激怒了他,叫人把你拖下去打個半死也是可能的。”


    這叫當朝宰相的威嚴氣派不容冒犯。


    采藍道:“五娘說不會。她說楊相公的脾氣很好,果然是真好。”


    楊氏奇了怪了:“你怎麽知道楊相公脾氣好?聽誰說的啊?”


    從來都隻知道楊承這個人庸碌無為,隻肯獨善其身,就沒聽說過他是個大善人,脾氣好。


    杜清檀平靜地道:“我聽過有關楊相公的兩件事。”


    第一件,是楊承年輕時被盜竊錢財並當場抓住小偷,他卻認為小偷是因為貧困才做的賊,非但沒有送官,還將錢財留給小偷。


    第二件,長安城中發生水災,到處泥濘難行,楊承身為宰相什麽都不做,隻在家中閉門祈福。


    路上遇到百姓咒罵他無能,他也不生氣,隻讓隨從去和百姓說不是他的錯。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當眾發怒並責打弱女子呢?”


    杜清檀分析得頭頭是道:“退一萬步講,即便他脾氣不好,但凡有一分希望,總要去爭取。”


    躺平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楊氏心情複雜地看著杜清檀,總覺得這個侄女變得陌生不認識了,行事籌謀不輸男子,也不知幸還是不幸。


    杜清檀自信地招唿大家:“時辰不早,都歇了罷,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早睡早起,按時起居,對於養生非常重要,熬夜要不得。


    次日一早,杜清檀正在練習五禽戲,門就被敲響了。


    獨孤不求拎著一包果子立在門前,衝著於婆笑得十分討喜:“我來探望病人。”


    於婆如今看他就像看神仙,忙不迭地請進去,唿喊楊氏:“大娘子,來貴客啦!”


    楊氏還未收拾妥當,獨孤不求就去看杜清檀練五禽戲。


    杜清檀沉浸式練習,並不因為他在一旁就不好意思或者停下來。


    “你這一招一式挺像樣的啊。”


    獨孤不求環抱手臂,眼裏滿是興味。


    這杜五娘帶給他的意外可太多了,雖說平時常聽人提及奇女子,親眼目睹還是第一遭。


    “讓您見笑了。”杜清檀緩緩收工,目光清亮,精神抖擻。


    獨孤不求很是自來熟地落了座,壓低聲音:“其實我有件事沒想明白。”


    “您說。”杜清檀示意采藍入內去取黃金。


    獨孤不求道:“你那些稀奇古怪的配方,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那個血,可太像了!


    若非是他親眼瞧著她熬製出來的,隻怕也要被唬住。


    “啊,先父從前也曾對長生之術感興趣,學過一段時間煉丹,偶然之中發現的,我覺著好玩就記下來了。”


    杜清檀現在說謊就和吃飯一樣簡單自然。


    本朝權貴文人都對長生之術感興趣,杜蘅學煉丹很正常,獨孤不求雖覺著不太對勁,卻無法反駁。


    “這是答謝你和你朋友的。”杜清檀把一錠五兩種的黃金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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