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少不得豎著耳朵聽梁王要說什麽,更是替杜清檀可惜。


    有這麽多權貴站在蕭家這邊,還能怎麽樣呢?


    即便現在迫於輿論,得到一筆賠償,以後也一定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啊,何必!


    卻聽那宦官清清嗓子,朗聲說道:“梁王殿下說了,杜家五娘與蕭家七郎的婚約糾紛一事,他已知曉。


    蕭家七郎錦繡前程,杜家五娘門庭凋敝,不堪為配。但世間之事,即便無緣也該好說好散,斷不可仗勢欺人。


    此事為蕭家不仁,理當賠償杜家五娘。從此之後,兩家不許再為此事糾纏不清,否則便是不給梁王殿下麵子。”


    “……!!!”眾人大為震驚。


    原本以為是官官相護,誰曾想竟然是梁王出麵為杜家撐腰!


    這是咋迴事?


    鬧不明白了。


    包括楊承、崔譽在內,都好奇地看向杜清檀,本以為是走投無路、以卵擊石、玉石俱焚,沒想到是早有準備,一環扣一環。


    也不知杜家這是走了誰的門路,竟然能得梁王襄助!


    梁王是女皇愛侄,有他襄助,懷王府侍讀這個名分帶來的影響便可忽略不計了。


    所以啊,門閥世家之所以能夠屹立百年不倒,正是因為其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不可小瞧。


    蕭讓夫婦麵色慘白,搖搖欲墜。


    一個怨恨妻子不賢,給家門招禍。


    一個後悔行事不周,害了自家兒子。


    “蕭侍郎為何不說話?”宦官微笑著,輕言慢語:“是覺著梁王殿下錯怪了你嗎?”


    梁王深得寵信,如日中天,蕭讓哪裏敢去得罪?當即忍辱含羞,低頭行禮:“下官聽從殿下安排。”


    宦官滿意地笑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誰行事還沒個差錯呢?蕭侍郎打算賠償杜家五娘多少錢呢?”


    蕭讓想到武鵬舉突然出現在這裏,肯定不是巧合,又想到這人之前提出的兩百金的賠償額度,便覺著怕是梁王的意思。


    兩百金,他當然拿得出來,但這麽屈辱地拿出去,他還真不願意。


    於是咬著牙,試探著砍半:“一百金如何?”


    宦官就問杜清檀:“杜家五娘,你意下如何?”


    身為堅貞不屈的淑女,杜清檀哪裏能在這種時候和人談錢呢?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暈倒了。


    朱大郎理所當然地站出來接了這事兒:“錢財事小,正義事大。我等聽從梁王殿下安排。”


    宦官非常滿意,便要蕭讓立刻把錢拿出來,當麵交割清楚。


    蕭讓咬著牙,命人取了金子,送交給朱大郎,再接了婚書,準備就此解除婚約。


    眼看塵埃落定,杜清檀輕輕籲出一口氣,默默盤算拿到這筆賠償金後,該怎麽答謝相關人等。


    不想突然一聲尖利的喊叫,嚇得她一個激靈,險些清醒過來。


    “我不答應!”


    蕭七郎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年輕俊秀的臉因為過於憤怒顯得有些扭曲。


    “我不答應!杜五娘是我的未婚妻,姻緣天定,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我要娶她!必須娶她!這些事情我統統不知。如今知道到了,我會將餘生照顧五娘,盡量補償於她。”


    他什麽都不知道,金燦燦的前程和美好的名聲就這麽毀了,他不答應!


    隻要他把杜五娘娶迴家來,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看誰還敢說他蕭七郎背信棄義,見利忘義!


    裴氏跟著附和:“對!我們不退婚!當初既然締結婚約,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我們擇日便將杜五娘迎娶進門!”


    作死的小賤人,反正鬧到這個地步,與崔氏結親的事一定不成了,那便將這賤人娶進門來弄死了事!


    隻要手段高明,就能把退婚帶來的影響消弭幹淨,確實是好辦法。


    “這……”楊承又開始左右搖擺,想打退堂鼓了:“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


    草泥馬!


    杜清檀在心中破口大罵。


    她最恨的就是這種說法,兩口子日子過不下了,總有那麽一些人打著這種旗號來勸和。


    不許離婚,不讓離婚。


    她祝這些人都遇到這樣的破事兒,把一輩子毀在爛泥一樣的婚姻裏。


    “七郎啊,你是不是痛恨名聲受損,想要把杜五娘娶迴家去磋磨報複,弄死她呀。”


    獨孤不求勾著紅豔豔的嘴唇,不懷好意地瞅著蕭七郎笑。


    “你錯怪了對象,這事兒始作俑者是令堂,你該怪她才對。杜五娘病成這樣,隨時隨地都可能死掉。


    你非得把她弄迴去,萬一死了,人家非得說是你弄死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你這輩子就算完了。


    你前途似錦,有狀元之才,為何這樣想不開?依我看,還是一別兩寬的好。而且還要祈禱她一直好好活著,看著你將來出將入相才是。”


    裴氏又開始動搖,似乎真是這個理。


    蕭讓就更不必說了,一家之主,自然懂得取舍,當下厲聲嗬斥兒子:“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輪不到你來說話!退下!”


    蕭七郎倔強得很,鬧著就是不從。


    “把他帶下去!”蕭讓不由分說,命人將兒子拽下去,就請楊承與朱大郎作證,當眾解除了與杜清檀的婚約,又奉上黃金百兩,客客氣氣表達了對梁王的謝意,還要送杜清檀迴家。


    朱大郎哪裏要他假惺惺作態,拿著賠償金,請了兩個婆子幫忙把杜清檀弄上牛車,揚長而去。


    裴氏看著牛車遠去,一雙眼睛恨得滴出血來。


    蕭讓卻是很快打點起精神,邀請眾人入內宴飲,說是要向眾人賠禮。


    眾人已到這裏,再走就顯得很難看,於是照常入席吃喝,隻是私底下難免議論這事兒,都覺著蕭家不對。


    蕭讓心中含恨,少不得挑唆楊承,口口聲聲都是杜清檀算計了楊承,實在不會做人。


    楊承但笑不語,並不表態。


    主人家敗了興,一場原本打算通宵達旦的宴會不到二更便散了。


    坊門已閉,不能迴去,眾人各自歇下,又有蕭家子弟攜禮拜訪,為蕭七郎擇清,懇請口下留情,不要壞了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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