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欲建都彭城,雖早己派人去彭城催促義帝遷往郴州,可十幾天過去仍無消息。一國豈能容二主,你義帝賴在那兒,我怎能入駐彭城呢?項羽心裏思量著,有了主意,於是派範增親往彭城,敦促義帝起程,並負責整修宮殿的事。範增前腳出門,項羽馬上傳令九江王黥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命他們帶領一批人馬,暗中前往洞庭湖與長江連通一帶的水麵上截殺義帝,向外假稱義帝遇大風浪船破溺水身亡。

    楚營中被封為左諫議的韓生,早想進言勸阻霸王建都彭城,但又怕項羽剛愎自用而拒諫。現在見項羽派範增去彭城催促義帝動身,心想,再不勸諫己無機會了。於是他進殿向項羽進言道:“大王,關中自古乃帝王之邦,何須遷往彭城另建都呢?”

    項羽皺了皺眉頭說:“秦三世擁有關中之地,不是己被我滅亡了嗎?什麽帝王之都,我看這兒處處晦氣,倒是個亡國之都!”

    韓生勸道:“大王應當知道,秦朝敗亡非關中不利,而是昏君無道,殘害百姓所至。關中山河險要,東有黃河、函穀關,西有大隴山,山勢險阻,南有終南、武關、嶢關等雄關,北有雄關臨潼,又有涇水、渭水相隔,如此雄關險隘,向東可統禦中原諸郡,向南可雄視巴蜀。況且關中沃野千裏,天府之國,正是富民強國的好地方。正因為如此,周公才以此開創八百年基業,秦王才一統天下。大王若建都關中,必國運昌隆,霸業永存,望大王三思!”

    項羽早己聽得不耐煩,大眼一瞪道:“你可知富貴若不還鄉,如身穿錦繡夜間出遊,誰又知道他富貴呢?這關中之地汙穢不堪;宮殿己全部毀壞,一時也難以整修好,它那裏比得上彭城,那是楚、梁興起之地,向東向北,都可統禦千裏之地,正是我西楚霸王建都開基的好地方,你無須多說了!”項羽一想起那天在秦宮裏那一幕,心中既驚懼又厭惡,懷念故土之情更濃,更聽不進韓生的話了。

    韓生聽了他這番話,心中直想發笑:這霸王怎的像個小孩子一樣!他他仍正色下拜說:“大王己擁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諸侯仰視,臣民歸服,大王又何必拘泥於以衣錦還鄉為榮呢?為西楚霸王千秋大業,大王當以關中為都才適宜啊,微臣全是為大王著想啊,大王!”

    “我縱橫天下,所向披靡,難道我的見識還不如你嗎?嗯?再說,天下寸土皆我所有,一民一士皆我臣民,凡可居之地,隨心所欲,還要你來教訓我嗎?休得在此多言,給我叉出去!”項羽怒氣衝衝地說。

    韓生被人架著出殿外,想起自己一片苦心竟遭如此斥罵,縱橫天下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原來也不過如此,他不禁仰天長歎:“人言楚人沐猴而冠,今果然如是,唉!”

    項羽不知所言何事,問陳平:“他所言何事?”身後的執戟郎韓信差點要笑出聲來,但他仍繃著臉。

    陳平心裏暗笑:霸王原來少讀書!但他一本正經地說:“這是訕笑之言,其用意是以猴來比大王,說猴子雖然戴著帽子,心卻與眾不同,又說猴子雖著衣帽,但心難耐久,仍是躁動不安,它終非人性,即使帽子戴不破,它一定也要把它弄破的。”

    項羽大怒,高叫:“好個畜牲,竟敢如此辱罵本王!來人啦把他綁至街口,給我烹了!”他一甩手,就把幾上一個精致的玉石酒尊摔了個粉碎。

    不一刻,忠心進言勸諫的韓生被鼎裏滾沸的油烹成了肉醬,從此,再無人提及此事。

    範增帶著項羽書信匆匆趕往彭城,直奔宮殿,拜見義帝呈上書信。信上說:

    “西楚霸王臣項羽頓首上言:伏以奉命破秦,直抵鹹陽,子嬰受首,受正國法,仰尊陛下為義帝,實為天下主也。然彭城當南北之衝,乃用武之地,甚非陛下所宜居也。今郴州乃湖南名都,左有洞庭,右有彭蠡,山水秀麗,帝王之都也,請陛下幸臨,以觀天下。今乃聽小人言語,不從所請,致使君臣相疑,輦設阻壺漿之望,遮道來迎,終日稽侯,一日之費,何止萬金?為民元首,於心何安?複差項臣上書懇啟,惟速賜裁決下情,不甚激切之至。”

    義帝看罷項羽來信,己知項羽定將自己遷於偏遠之地閑置,心中憤恨,但又不便發作,隨即答應將擇定吉日離開彭城前往郴州。

    義帝與群臣商議,擇定吉日,與文武百官離開彭城。其時,彭城百姓扶老攜幼前往相送,有的奉獻水果、名酒,有的哭拜於地,稱頌義帝為仁德之君。義帝不勝感歎,灑淚別了送行百姓,直往長江邊進發。

    一天,來到長江口,棄岸登舟,往洞庭湖水麵行進。忽然前方幾艘大船一字擺開,阻住去路。待義帝龍舟駛近時,隻見黥布、吳芮、共敖站立於大船上,黥布一拱手大叫道:“臣等奉霸王之命前來恭迎陛下,久候於此。洞庭風大浪急,恐陛下龍舟難抗風浪,請陛下登上大船好行路吧!”

    “恭請陛下登船,一路順風!”大船上將士一齊舉刀高唿。

    義帝己見端倪,心中憤怒,大聲斥道:“昔日武信君尊我為懷王,號令天下,才使諸侯聽令,四方響應,得以入關,滅了暴秦。現在項羽違約,擅自為王,分封天下,卻遷我於偏遠之地,實乃不忠不義!你等身為楚臣,卻助紂為虐,攔截我君臣於江中,實非為臣之禮!快讓開道讓我們過去,否則你等是逆天行事,定遭天譴!”黥布等人一揮手:“上,來個幹淨利落!”眾軍士一個個縱躍如飛,早己登上船頭,殺了過去。文武百官見此光景,大多數四處躲藏,少數人拔出刀劍自衛,怎奈登上龍舟的將士愈來愈多,自衛者一個個死在亂刀之中,躲藏的人也未能幸免於難,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義帝見對方登船時,早己有了必死之心,趁對方未攏身,大罵道:“項羽逆賊,兇殘如此,你必得報應!願蒼天有眼!”說完,縱身一跳,墜入江中,頓時波翻浪湧,不見蹤影。人們傳說洞庭湖中原本無小島,義帝死後百日,浩渺的水麵上忽然聳起了一個鬱鬱蔥蔥的島子,都有說那是義帝所化,因此人們稱它為“君山”。

    洞庭湖口,長江兩岸百姓早知義帝率文武官員將從大江乘船過洞庭湖,因此義帝到達那天,岸邊群眾、湖中漁民都到長江口看熱鬧,有膽大的漁民駕起小船隨義帝船隊跟進,都想一睹這位懷王的聖顏為快,誰知一下闖出三艘大船,衝出一批兵將登船殺人,人們都目睹了這場血腥屠殺,跟隨義帝的漁船紛紛躲避,把船劃得遠遠的,而湖口、岸邊的百姓雖心中害怕,但忍不住心中憤恨,不禁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有的人在岸邊高聲叫罵:

    “昏王項羽,弑君殺臣,天理不容!”

    “大膽逆賊,截殺義帝君臣,不得好報!”

    人群中一批老者,朝江中下拜,邊哭邊說:

    “義帝仁慈,寬厚愛民,今天卻命喪逆賊之手,蒼天哪,你為何不開眼?”

    “仁德之君,竟遭逆賊弑殺,國之不幸,民之悲哀呀!”

    “懷王,義帝,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老者的哭喊聲更喚起了人們的悲痛,江岸上的人們也不禁淚珠滾滾,不勝唏噓。至此,霸王項羽的惡名遠播長江兩岸,人人提起他無不切齒痛罵。

    範增自義帝動身出發後,就分派人手整修宮殿、園林,一切就緒後,他才放心地帶了侍從和衛士趕往關中。他於途中己聽人紛紛傳說霸王暗自派人將義帝君臣三百多人截殺於大江之中,他不禁跌腳捶胸,連連叫道:“糊塗嗬,糊塗!真是作孽呀!”

    一到鹹陽城下,他就進帳拜見霸王,開口說道:“臣聽傳說陛下暗地派人將義帝君臣三百餘人截殺於大江上,這事是否是真?”

    “是這樣,亞父不必著急,如此一來,可算去了我的心腹之患!”

    “陛下做事怎如此本末倒置!”範增確實動了氣,氣哼哼地說:“義帝本是你與武信君所立,以孚眾望,如今陛下擁有天下,卻遷義帝於郴州,這本己失了君臣之禮,誰料今日又將其弑殺於大江中,更非人臣之義!若諸侯趁機發難,號召群臣合兵征討,豈不壞了大事,……”

    “亞父不要說了,”項羽打斷了範增的話,“朕自會稽起兵以來,天下無敵,誰敢出頭鬧事,我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陛下可知,心腹之患,不在義帝,實在劉邦!他表麵唯唯諾諾,心中卻另有所圖,陛下幾次都放過了他,如今他率軍入駐漢中,一旦羽翼豐滿,勢必與陛下一爭高低,陛下,這才是心腹大患呀!可否派人沿途打聽劉邦有何動靜,早作防範?”

    “亞父不必過慮,想那劉邦不過一小小泗水亭長,又有多大能耐?更何況他的妻兒老小尚在我處,難道他一點顧忌都沒有?小小魚兒怎能翻起大浪!我看那張子房倒是一個輔國之材,他家五世為相,他也滿腹經綸。據韓王成說,這次他送劉邦到漢中後就返迴關中輔佐韓王,不知這話是真是假,若張良久久未歸,這韓王留下來也沒啥用場了。”

    “陛下不用著急,此話真假過些日子自會明白。若張良一旦歸來,陛下當善待他,以好為陛下所用。”

    君臣二人說到此處都己心平氣和,項羽說:“亞父你遠道歸來,一路辛苦,今晚就在營中飲宴,為亞父洗塵。”

    “多謝陛下,為臣之道,任由陛下驅使,怎敢言辛苦二字?”

    “亞父不必過謙,今晚飲宴,一則為亞父洗塵,二則通知大家作好出發準備,明天我們便可離開鹹陽。此地晦氣太重,久別家鄉,還是早日到彭城為好!”

    當夜軍營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一場酒宴,吃得大多數人酩酊大醉。

    第二天巳時,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從鹹陽出發。項羽把從秦宮中掠取的金銀珠寶、古玩玉器裝滿了幾十車,由丁公、雍齒左右兩位將軍押著,跟在他後麵。又把從秦宮中掠來的嬪妃美女也裝了幾十車,由將軍劉存押著跟在裝金銀珠寶的車隊後邊,緩緩跟進。

    昨晚飲宴後,一批兵的將穿街過巷尋找女色發泄,不少良家少女和民婦慘遭楚兵蹂躪,鬧了大半宿,城中才靜了下來。

    今晨,鹹陽百姓見如狼似虎的楚軍集中離去,心中高興,巴不得這些人早點離開鹹陽。但一想起楚兵初進鹹陽殺人放火的事,仍心有餘悸,因此,絕大多數人家都閉門不出,隻有少數人家遠遠立在街頭觀望,也有少數老者在路邊焚香祝禱,像在為楚軍送行。楚軍隻見他們嘴唇一張一翕,未聞其聲,有的忍不住叫道:“老頭兒,你要送爺們也該大點聲!是不是昨晚想兒媳想累了?”

    “哈哈哈……”其餘軍士一陣暴笑。其實他們哪裏知道,這批老人並不是為他們送行,而是在默默祈求老天爺保佑漢王早日返迴關中,唯願老天爺讓這千刀萬剮的霸王和他的部下得瘟疫死在途中。當然,這些話,隻能在自己心中對天講,霸王和楚軍們又怎能知道呢?

    坐在車上的範增見眼前光景,不禁想起劉邦離開鹹陽那天,他派的探子迴來向他報告的情景,他不由得在心中歎道:“民心哪,民心,民心不可欺啊!”兩相對比,他的心緊了——霸王,你何時才知道民心的重要啊!

    幾十萬楚軍出了鹹陽城,人喊馬嘶,煙塵滾滾,漸漸遠去。

    古老破敗疲憊不堪的鹹陽城漸漸沉寂下來,它頭枕著驪山,似在沉思,似在迴憶,又像在默默地期待。

    漢王劉邦率領著數萬人馬,以每天一百多裏的速度向南疾行,從杜南(今陝西戶縣)南下,來到了處處重岩疊嶂、陡崖深壑的蝕中。

    大隊人馬在崇山峻嶺中蜿蜒數十裏,起初還有路可走,盡管彎彎曲曲,高低不平,但人馬還能走過去。這些來自豐沛和中原地區的將士,何曾見過這麽高陡的山,在他們家鄉連小山包都難見到,如今要登坡上岩,走得慢不說,走得格外辛苦勞累,雖才是四月天氣,但人人都走得汗流浹背,腰酸腿疼,一些軍士不禁埋怨起來:

    “唉呀,這哪是走路,簡直是活受罪!”

    “成天鑽山溝,爬陡坡,隻怕還沒到漢中,這百來斤就報銷在這鬼地方了!”

    “打了幾年仗,隻說是可以享享福了,誰知現在來這鬼地方,真是活見鬼!”

    “哪像在自己老家,到處一馬平川,出門閉眼走他個十裏八裏也沒個磕磕絆絆,嘿,現在倒了八輩子大黴,來鑽這鬼地頭!”

    軍士們你一言,我一語,不斷抱怨著。這種情緒像流行感冒一樣不斷擴散蔓延,渙散著軍心,行進的速度更慢了。

    劉邦、蕭何、張良等人,一進山就己棄車乘馬了,這些來自中原和西北高原上的高頭大馬,習慣於在平原大川上奔馳,如今鑽進山林裏,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走起來特別費勁,又處處磕磕絆絆,人騎在馬上顛來顛去,頗不舒服,格外勞累。鄭芳坐在一乘滑竿上,晃晃悠悠,倒也舒坦,這是紀信和二牛出的主意,照家鄉的辦法,砍來幾根竹子做的,由兩個兵士抬著,爬坡上坎很是便當,後來,劉邦叫人也做了滑竿乘坐,也覺不錯。

    在紀信所率的隊伍裏,也有一乘滑竿,上麵坐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張黑虎。這是為啥?原來張黑虎在離開灞上的前兩天,他閑著沒事,和他的手下幾個弟兄到附近村子裏轉悠,其實他們是去看望一位老太婆,她早年喪夫,幾年前兒子又被征去服勞役至今下落不明,一個人過日子,手腳也不利索,做啥都犯愁。眼見要開拔了,五天前他們給老太婆從山上鋸了十幾株樹扛迴來放在屋外,準備柴燒,於是那天下午幾個人就去劈柴,大家光著身子,劈得渾身是汗,終於把那些樹全劈成了柴,碼在房側。老太太千恩萬謝。

    “大娘,你別謝了,後天我們就要離開了,你老人家多多保重吧!”張黑虎抹著滿臉熱汗說。

    “虎子嗬,你和你的弟兄也要多多保重啊,你們這麽好心腸,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謝謝你們哪!”老太太親昵而動情地說。

    張黑虎和大家離開大娘家,經過一個井台,一群人正從井中打水出來,張黑虎認得其中一個小夥子,向他借了水桶,打水上來就從頭到腳淋下去,口裏還直叫:“痛快,可涼到心裏去啦!”人們都勸他別這樣,以免閉了汗生病,可他不以為然。結果當晚下半夜就發起高燒,雖經一天來李誌文的治療,但他仍飲食難進,渾身酸痛,軟綿綿的,頭暈暈的。隊伍要出發了,紀信和二牛就為他準備了這滑竿,他昏頭昏腦任弟兄們抬著走。要不是這樣,過棧道時他可要露一手絕活了,事後他真後悔沒聽老鄉們的勸,連累弟兄們受累不說,還失去了一次顯本領的好機會。

    劉邦望著這遮天蔽日的樹林和兩邊的高崖峭壁,又受著顛簸,心中不覺煩躁起來,一想到項羽違約,將關中封給了三個降將,讓自己來這到處是山的地方,如此受累吃苦,心中更是火冒,再一想到老父和妻兒尚在楚地,不知項羽和他手下將如何對待他們,心裏又氣又痛。

    “唉,想不到我劉邦拚了性命東擋西殺,雖封為漢王,卻要吃這樣的苦頭!”劉邦坐在滑竿上不覺感歎起來。

    “漢王,常言道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隻要漢王穩坐漢中,收用巴蜀,富民強國,還定三秦,一統天下就指日可待了!”蕭何說。

    “是呀漢王,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終於大敗吳王夫差,滅了吳國,報了亡國受辱之仇,巴蜀利於富民養兵,隻要大家同心協力,我看不到一年就可以還定三秦而傲視天下了。”張良也勸說著。

    “道理我咋不明白,可就是難以咽下這口惡氣呀!項羽真是欺人太甚!”劉邦氣憤憤地說。

    “強者為王,自古而然,你看春秋五霸,及至秦滅六國,都是他們能富民強國,擁有實力,加上謀略得當,才傲視群雄。”紀信隨侍馬後也開口相勸,“蕭大人和子房先生言之有理,先賢孟子雲‘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漢王今日處境即是如此,隻要心性堅定,暫守巴蜀,一旦時機成熟,自可還定三秦,開創一統大業了。”

    君臣正在說話,忽聽前軍一片呐喊聲,隊伍停了下來。眾人正在驚疑,劉邦正要派人前去問話,隻見汪順、楊福、歐陽虎等人從前邊趕過來。

    “稟漢王,前軍己抵達蝕中(即褒斜道)棧道,路全在萬丈絕壁上,下臨大江,十分險惡,因此停了下來,樊將軍正等漢王前去。”汪順上前稟報情況。

    “好,我們前去看看吧。”劉邦率著一幫人,沿著汪順等人指引的路騎馬過去。老遠就聽見將士們的叫罵聲:

    “項羽王八蛋,逼得老子們來走這鬼門關,倒不如殺迴去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總比跌死萬丈高崖下劃算!”一聽就是樊噲那粗獷的嗓門兒在吼。

    “是呀,這哪叫路,這就是鬼門關,將來我們要東歸返迴故鄉,章邯派一支人馬守在這兒,誰能過得去?”夏侯嬰接著話說。

    “莫說是人,就是一隻鳥也難從這兒飛過去。項羽王八,我操你八輩子祖宗!”歐陽虎走上前也罵開了。汪順小聲說:“紀大哥叫你別湊熱鬧,你說啥呀!”歐陽虎隻好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劉邦拍馬來到棧道前一看,心中也暗叫:“媽呀,這哪裏叫路?簡直說是奈何橋!”一條曲曲折折的人鑿石梯路從岩下蜿蜒到又高又陡的天然絕壁上,天然絕壁上一根根粗大的木樁橫楔進石孔裏,這一根根橫釘的木樁隨著山崖的走勢,彎彎曲曲,高高低低,橫木臨空一端一根斜柱連接支撐在石壁上的孔洞裏,上麵稀稀落落鋪著一塊塊厚木板,人就從這木板上走過,下麵就是深不見底的高崖深穀和大河,濕濕的霧氣在棧道上下飄來蕩去,所幸臨空的一側釘有一排排木頭作欄杆。即使這樣,誰人看去也覺得心驚膽戰,更不消說這批生於平原長於平原地區的將士們了。

    將士們仰著頭望著那高居於雲飄霧繞又盤旋起伏的棧道,有的議論紛紛,有的罵不絕口,有的索性坐在那些凸露在山間林中的石頭上閑聊起來。

    劉邦本來就窩著火,一見這險惡的棧道更是怒氣衝天說道:“我奉懷王之約,先入關者為王,誰料魯公背了前約,聽範增奸計,將我遠遷到這等險惡去處,又令章邯一幹人阻住我東歸之路,真是可惱可恨!倒不如聽從大家計議,殺迴鹹陽,拚它個你死我活,倒也痛快!”

    蕭何、張良、紀信等人都紛紜上前勸慰了一番,不外乎把起初勸他的話再說一遍,劉邦仍氣憤不平,指天畫地發誓要殺迴去。酈食其和酈商兄弟二人正好趕上來,一見如此場麵,兩人也上前相勸。

    “漢王息怒,權衡利弊,此時殺迴去實非上策,委屈漢王前赴漢中,待我們兵強馬壯之日再與他計較也不為遲。”酈商先開了口。

    “他們都說得對呀,漢王!”酈食其也上前相勸,“況且不說,漢王可知,此去漢中有三利;若居關中,必有三害。三利者,蜀地道路艱險,外人難知其虛實;其利二:操練軍士,慣於登山涉水;其利三,人心思歸,當各自努力,相互勉勵。所謂三害,豐沛雖為故鄉,韓魏相鄰,易知國中之事,此其一;如果率軍進攻楚地,範增早有防犯,又耳目眾多,早得消息,易於防備,反生不測,此其二;人心難測,喜歡以大欺小,投奔強者而舍棄弱者,這是人之常情,見楚國強橫於是棄漢投楚,到時誰為漢王守衛關中?此其三害也。為今之計,漢王當忍耐發奮,學古人臥薪嚐膽,到時漢室必興,天下可圖啊!漢王,三思吧!”

    劉邦聽後,思忖了一下點頭說:“好,我聽大家的勸。”然後提高聲音說:“各位將士追隨我劉邦數載,出生入死,我劉邦就是想讓大家都有個奔頭。但眼下彼強我弱,若與之較量為時尚早,我等當自強自勵,我相信,隻要我們和舟共濟,上下同心,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可以揚眉吐氣!全軍聽令,再胡言亂語、煽惑軍心者軍法從事!馬上依次上棧道,出發!”最後這句話說得格外響亮,話聲在高山深穀中迴蕩。

    “漢王,樊將軍,快上來吧!”

    “這是騰雲駕霧上南天門,成仙得道去啊!”

    從高岩上,從雲霧飄蕩處傳來紀信的唿喊聲和汪順快活的叫聲,這叫聲也在山穀裏迴蕩,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天空,卻又是那樣清晰和親切,人們都仰著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張望。

    原來正當大家在議論紛紛時,紀信叫上二牛、汪順、楊福、馬明、歐陽虎、李誌文、李春等一大批人,撥開樹叢,叫大家各自砍了根粗細合適的棍子,小聲吩咐了一番就往石梯上爬去,登上了入棧道的路口,二牛、汪順、馬明早己一探棍子走上了棧道。

    “紀大哥,你們慢來,我們先來探探路,看看結實不,你們再來吧!”二牛一邊小心探路一邊說。

    “我可沒那麽嬌氣,上!”歐陽虎說著就要踏上去。

    李誌文一把拉住他說:“你先別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李誌文怕他莽莽撞撞出亂子,止住了了他。

    “你這頭猛虎就別毛手毛腳的了,一會你把路給跳出個大窟窿,這千軍萬馬咋過得去!”馬明開玩笑說。

    “二牛那身子該有多沉,別壓斷了木樁掉下去,讓我們吃燒烤牛肉喲!”歐陽虎也逗趣地說。

    “你哥子莫說晦氣話咯,來點吉利的好不好!”馬明覺得不妥,馬上把話打住。

    說笑間,二牛、汪順已走出了四五十丈遠,他倆迴頭叫道:“結實著哩,過來吧!”

    楊福,馬明、李春、歐陽虎跨上棧道,直朝前頭兩人追去,李誌文、紀信牽著戰馬跟了上去。

    當劉邦最後那句話響蕩在峽穀中時,他們聽了個清清楚楚,於是向下邊的將士們唿叫起來。

    劉邦、蕭何、張良聽到他們從棧道上喊話聲,都心中一樂,同時也暗自讚歎:紀信做事總是走在頭裏,也想得周到。

    “好哇,我們都騰雲駕霧,同上南天門成仙得道去!”劉邦拖長聲音快活地叫道。

    樊噲指揮著一批批將士朝上登去,將士們邊爬邊說笑著,似乎紀信帶領的先頭部隊的情緒也感染了他們。一批批人馬上去了,又一批人馬往上爬,先頭部隊早己上了棧道,他們 畢竟不是山裏人,剛一踏上棧道時,很多人都有些擔心,少數人甚至感到腦袋暈乎乎的。走著走著才漸漸習慣下來,說笑聲又漸漸多起來了。

    這時快到中午,一縷縷陽光像銀絲,透過濃密的樹枝間隙漏進了穀中,杜鵑、黃鶯、布穀在樹林間宛轉地歌唱,彼此應和著,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鳥兒也加入了它們的大合唱,山穀裏、棧道上一時熱鬧起來。

    二牛、汪順仍在前邊探路,李春緊跟上幾步上前說:“二牛哥,我是大山裏長大的,登山爬岩比你利索,我上來,你後來一步吧。”

    “二牛下去吧,紀大哥還需要你照料哩!”汪順補充了一句。

    二牛本不想下去,一聽這話,他才讓過李春,過去從紀信手中接過馬韁繩,照料著大紅馬往前走。

    “大紅馬,你也夠福氣了,跟紀大哥一起騰雲駕霧了!”二牛邊走邊說。

    “畜比人同,你看它走得多穩多小心!”馬明笑著說。

    “噅噅噅——”大紅馬一聲嘶鳴,站下不動,兩耳撲楞,用一隻前蹄刨著木板。二牛一拉韁繩它還是不動,大家都在驚疑。

    紀信朝前望過去,隻見前麵兩丈遠近的棧道山崖樹木的橫枝上,盤旋著一條又長又粗的大蛇,黑背白花,頭下垂,吐著芯子,一張嘴便露出口中白森森的毒牙,樣子挺嚇人,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棧道上的人馬。

    紀信叫大家停下,並向後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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