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劉邦一行收了武關,欲向嶢關進發時,秦宮先後發生了事變。當豫郡失守、武關不戰而降的消息傳入秦廷後,趙高怕因此被二世問罪,於是嚴密封鎖消息,不準上奏,文武百官雖心內火急,因懼怕這位指鹿為馬權傾朝野的趙高的陷害,誰也不敢也無法上奏二世,因此秦二世依然日日沉醉於酒色,日日飲宴,夜夜笙歌,怎能知道義軍已將拔寨奪關兵臨城下!

    一天晚上,這二世夢中郊外遊樂,忽見林中跑出一頭白虎,咬死了他的車駕上的左驂馬,心中大驚,嚇得醒了過來。第二天早朝時,二世便將此事去問解夢的官員。解夢的官員說:“陛下,這是涇水神作怪,應當以白馬祭它!”於是二世沐浴齋戒於望夷宮,並派人前往祭涇水的水神,還沉了四匹白馬向水神祭獻。盡管如此,二世總覺得心神不安,有時還心驚肉跳。

    一晚他在寢宮內問左右侍臣:“不知近日各處賊兵如何,你們是否聽到什麽消息?”一位侍臣戰戰兢兢奏道:“陛下有所不知,近日楚兵已破武關,各路諸侯正分路殺來,城破就在近日,陛下將何處自處?”說罷連連叩頭道:“陛下千萬不要說這話是我們告知的,不然丞相知道我等必死無疑!”

    二世一聽大怒,第二天就傳趙高。誰知趙高稱病不來上朝,二世也一時無計。

    趙高見事情已露了真相,怕二世降罪,立即召來女婿鹹陽令閻樂和趙成,同十幾名心腹家將在一起密謀,如此這般吩咐一番,於是下半夜行動,先發製人。

    當夜時交四更,趙成神情驚慌在宮中大叫:“有賊人潛入宮內,快快到望夷宮保駕!閻樂,領兵去護駕!快!”閻樂早已領一千多人馬在宮內大肆喧嘩,然後奔向望夷宮,指責宮門衛士防守不嚴,以致賊人入宮驚了聖駕,幾刀殺了衛士,就衝進望夷宮,見人就殺,不少侍臣頃刻刀下斃命。也有不少侍臣抵抗,終歸寡不敵眾,死於亂箭射殺下。閻樂領兵直奔二世寢宮,二世早已驚起,見四下無人,隻有一近侍扶著他向後逃去,還沒走幾步。閻樂、趙成已持刀劍衝了進來,逼住二世不許動彈。

    閻樂用手一指罵道:“你這暴君驕狂殘忍,暴虐百姓,殘害忠良,以致天怒人怨,天下反叛,諸侯共討,可謂人人得而誅之。今天你有何話說?”

    二世壯著膽子問:“丞相現在何處,我想見他一麵。”

    趙成道:“誰有閑工夫來見你?你別做夢了!”

    二世哀求道:“請轉告丞相,我隻一個要求,可否讓我作一郡之王?”

    “做你的千秋大夢吧!”閻樂哂笑。

    二世哭著叩首道:“我僅一個小小的請求,讓我和妻子與獨生女兒去做一個普通的百姓吧!平日我待你們可不薄啊!”

    閻樂說:“你早已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今天我接受丞相命令,你就無須多言了!”一揮手,將士上前刀劍一揮,大喝:“自己動手吧!莫汙了爺們的刀劍!”

    二世萬念俱灰,長歎一聲,拔出佩劍自殺了。一代暴君享盡人間之樂又恣肆殘忍,到頭來就這樣悲悲戚戚可憐巴巴地被自己所寵幸的佞臣逼得喪了命,可謂天理昭彰,理當如此。

    趙高夥同親信謀殺了二世,本欲自立為王,一邊暗中與沛公通氣,今後與劉邦共分關中,一邊又恐群臣不服,於是召集大臣、公子,向眾人宣布了殺死秦二世之事,並說:“二世暴虐無道,又不聽勸諫,如今諸侯反叛,天下共討,實乃咎由自取,我代天行命,已將暴君殺了。秦本是諸侯國,到始皇才稱雄天下,所以稱為皇帝,現在六國的人再度自封疆土,秦國之地更狹小了,若用虛名號稱可謂徒有虛名,應像以前一樣稱王。本人擬立二世皇親侄子公子嬰為秦王,諸位以為如何?”眾人從了他的建議。

    子嬰在宮裏齋戒,準備在祖廟裏行接受玉璽的大典。子嬰並非昏庸之人,耳聞目睹趙高所作所為,甚覺這佞臣權奸不除,自己今後也難有好日子過。於是與兩個兒子密議:“丞相趙高在望夷宮殺死二世皇帝,害怕群臣問罪誅殺他,才假裝伸張大義立我為王。我聽說趙高已和楚約定好,要滅掉秦的宗室稱王關中,現在要我齋戒後祭拜祖廟,這是想在那裏把我殺了。此人不除,我等難以存活。因此我假稱生病不去祖廟,他必前來探望虛實,就此我們可以殺了他。”果然,趙高聽子嬰生病,心下疑惑,就親往宮中探病。一進宮門就被事先埋伏的刀斧手殺死,並誅了他的同黨,滅了他的王族。這子嬰不同於二世,欲挽狂瀾於既倒,竟命令大將韓榮、耿沛領兵五萬速往嶢關阻擋義軍前進。

    鎮守嶢關的是將軍朱蒯,早聞武關已降,大軍即將前來,於是禁閉關門,日夜巡查看守,絲毫不敢懈怠。現在見朝廷派兩員大將率五萬人馬前來幫助守關,心下稍寬,但仍然禁閉關門,不準軍民出入,派兵將日夜守護著。

    這些消息早已傳入劉邦大營。眼見隻有這最後一道雄關,一旦攻下便可長驅直入,誰知秦軍已占了先機,閉關堅守不說,還增加了五萬人馬來守關。

    劉邦一聽,心下大急,眼見要攻下這最後一關,便可兵伐鹹陽,誰知秦軍本已森嚴壁壘,現在又陡增兩員大將五萬兵馬,倘若此關難下,豈不讓項羽占了先機?於是立即召眾將官入中軍大營議事。

    劉邦向眾人說了以上情況,最後問道:“時不我待,軍情緊急,不知大家有何妙計能拿下這座雄關?”

    張良早已胸有成竹,開言道:“主公莫急,嶢關雖險,但自有辦法拿下它。我素知這批守關將士,多為屠夫和商販出身,這種人常常重利,我們不妨以重金美玉收買他們,如果他們就此拱手獻關則罷,若不能,我們同時派兵將前往關前左右的山上四處插上我軍旗,以為疑兵,讓他們琢磨不定。我們再派人前往多送金銀給秦將,我軍乘其不備突然攻擊,必能奪下這最後一關。主上和各位將軍,你們以為如何?”

    劉邦和大家計議一番,都覺得此計甚妙。馬上派人到關前左右山上遍插紅旗以為疑兵。

    “誰願意前往關上一行?”劉邦掃了眾人一眼後問道,眼光落在酈食其臉上,他覺得這老夫子堪當此任。

    “老朽願往!”酈食其果不負劉邦期望,欣然開口道。他自投劉邦獻計拿下陳留立了大功封為廣野君後,無所作為,一聽前去遊說秦將就當仁不讓。

    “我也願隨廣野君一同進關!“與酈食其要好的陸賈也開了口。

    “好吧,就偏勞你們了。事不宜遲,你們火速準備出發!”劉邦下了命令。同時又令將士在關前左右遍插軍旗以為疑兵之計。

    兩人一番準備後,騎上馬,帶了大批金銀珠寶,由一批士兵挑著,直奔關上而去,到了關前,酈食其向關上守將說明了來意。韓榮聽說後吩咐開關門放進這一幹人。

    酈食其、陸賈上關見了韓榮,朱蒯等將領,雙方見禮。

    “先生此番進關不知有何見教?”韓榮先開了口。

    “此番前來,別無他意,全是為眾位將軍著想。當今秦廷無道,禍及蒼生,天下豪傑紛紛起兵共討暴秦,已非沛公一人了。如果將軍肯憐惜天下百姓之苦,顧念守關將士之命,即可開關歸順於沛公,沛公素行俠義,必得保奏義帝,義帝乃仁義之君,必以千金賞賜,封萬戶侯,來酬謝將軍之大功!”酈食其先開了口。

    陸賈也言道:“各位將軍,河外章邯已率二十多萬秦軍歸降魯公,項羽大軍長驅直入,沛公素行仁義,故武關守將望風歸降,秦朝氣數已盡,你等雖有幾萬之眾,卻困守孤城,如若刀兵相見,到時關內必玉石俱焚,與其這樣,莫如早降沛公,以免生靈塗炭,累及眾位將士。”

    韓榮思忖一陣後說:“感謝沛公和兩位先生美意,但我等久食朝廷俸祿,如今獻關歸降即是不義。事情來得倉促,請先生暫且退下關,待我等三思而行吧!”

    “好吧,望將軍莫失良機!我等就此別過,靜候將軍消息!”酈食其也不多言,說畢隨陸賈辭下關來。

    韓榮速召眾將議事,把來人的意思告訴了大家,眾人商議了一陣,眾說紛紜,有的將領主張投降,有的主張不降。又計議了一番,結果持兩種主張的人都猶豫不決,沒有定論。韓榮見大家意見分歧,又遲疑不決,自己也一時沒了主張。

    下午,酈食其一批人帶上金銀珠寶,又上關來拜見韓榮。

    酈食其開門見山地問道:“將軍和眾人三思之後意見如何?”

    “韓榮無奈地說:“我與眾人商議,結果眾說紛紜,又遲疑不決,我孤掌難鳴,如之奈何?”

    “將軍為難,這也無妨。將軍雖一時難以歸降,但沛公也深感將軍的厚德,願以千金作為酬謝。沛公仁義,願意暫時退兵,等待各路諸侯到時再謀劃。”

    “我與沛公交兵,互為敵國,怎能接受這酬勞呢?”

    “將軍如果今天不接受此禮,就是與沛公絕情了。一旦各路諸侯到達關下,合力攻打任你雄關險隘也終將難保,那時各位將軍如何相見呢?不如今天權且收了此禮,以好作為日後見麵之情。此中利弊,將軍們不妨想一想吧!”

    韓榮望了眾將一眼,見大家均無反對的意思,說:“好吧,暫且收下此禮,但萬望沛公與諸侯講和罷兵,以免生靈塗炭,如果這樣,這就是先生的大恩大德了!”

    “將軍盡管放心,我迴營馬上把將軍的美意轉告諸侯,我想大家尊沛公為長者,諸侯一定會遵從他的建議。”酈食其留下金銀珠寶,與眾人一同下關迴營。

    酈食其與眾人迴到營中立即向劉邦報告了以上情況。

    “兩位先生不虛此行,你們做得很好,主上,機會到了,正好趁其遲疑麻痹之際開始行動!主上速派薛歐、陳沛帶領一批兵士備好放火用品,從小路潛入關後山中,到時遍山放起火來,讓對方弄不清虛實。同時派周勃將軍帶一支隊伍繞過嶢關,翻過蕢山繞到關後埋伏,入夜後再令樊將軍,紀將軍從關前攻打,周將軍一旦見山上火起,就從關後襲擊,使他首尾難以救應,無力招架前後夾擊,勢必棄關而逃。主上定奪吧!”張良定出了奪關計策。

    劉邦也覺兵不厭詐,韓榮等人雖受了重金,但五萬人馬未必都願歸降,趁此機會殺他個措手不及,實為上策,心中想定,馬上傳令照計執行。

    黃昏時分,薛歐等人擔了柴草帶了引火之物,偷偷繞過關去,潛入山中,伺機行動。周勃帶了隊伍翻過蕢山埋伏在關後,直待山上火起就突襲關後。

    還不到二更天,樊噲、紀信等將領已大張旗鼓在關前擺陣勢,呐喊著向關上衝去。

    其時,韓榮等人正在飲酒作樂,軍士來報,關前幾隊人馬正猛烈攻關,韓榮一聽,心下大急——莫非諸侯的大隊人馬來了?他立即上關了望。關下喊殺聲震天,火把把關前照得一片通明,那燃燒的火把像一片湧動的火海在關下翻騰。雲梯、長竿直搭關上城牆,一批批兵士手執大刀長矛紛紛往上爬,守關將士殺退一批又爬上一批,掀翻一架雲梯,很快又搭上了一架,來勢洶洶,不可阻擋。

    韓榮正在心驚肉跳,忽然關後漫山火起,火光衝天,另有一支人馬直從關後掩殺過來。韓榮自知難敵,心中懊悔,早知如此,不如早點獻關投降,也不至於落入諸侯之手做個刀下鬼。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關內一片混亂,韓榮等人率一支人馬從關後殺出,正逢周勃殺到,兩軍戰到一處,韓榮等人奪路而逃,夜色中早跑得無影無蹤。

    周勃趁機揮大軍從關後直殺進關內,一路呐喊著殺了過去。關上守兵本已招架不住,忽見背後殺出一支人馬,更是慌了手腳,紛紛逃下關去,企圖奪路而逃。關前正麵攻關將士一擁上前,登上了關,也呐喊著從關上殺下去。秦將耿沛雜在潰逃的兵士中,沒命狂奔。

    “沛公仁義,快來歸順,抗拒者死,投降者生!”關上關下一片呐喊聲。奔逃的兵士一聽到叫聲放慢了腳步遲疑著。

    義軍將士又是一陣揮刀猛吼,並未進擊,那些潰逃的秦兵紛紛拋下武器投降,秦將耿沛也丟開鐵戟加入了投降隊伍。

    樊噲、紀信令部下收攏降兵,合兵一處,整頓人馬休息。周勃也收攏隊伍,收集降兵,屯兵於關後休息。

    通往鹹陽的最後一道雄關就這樣落入了劉邦的手中。

    秦將韓榮、朱蒯收集殘兵敗將一直逃到藍田縣,緊閉城門堅守。

    秋風蕭瑟,野草枯黃,近山遠嶺一片蕭索。韓榮站在城樓上,心中比這秋風還要涼。想自己半生戎馬,戰功顯赫,臨危受命,皇上把守嶢關的重任交給了自己,劉邦率軍來攻,有意招降,本欲歸順,奈何一家數十口盡在鹹陽,一旦投降,不僅全家皆斬,還要株連九族,故猶豫不決。可恨劉季小兒,反複無常,一邊招降,一邊卻用疑兵之計,趁我麻痹之時突襲我嶢關,以致敗北連夜逃來藍田。為今之計,隻有拚死一戰,上報新皇不殺我敗兵之罪,同時以雪我嶢關之仇,他心中既淒涼又充滿了仇恨,在城牆上四處巡查,那架勢大有與劉邦拚個魚死網破的勁頭。

    劉邦乘勝進軍,直抵藍田縣境,紮下大營。紀信、靳強奉命攻城。兩位將軍帶兵到城下擺開陣勢,韓榮正站在城樓觀動靜。

    兩位將軍一左一右策馬直奔城下,紀信立馬橫戈向城樓喊話:

    “城上人聽著,沛公興仁義之師以掃暴秦,此乃眾望所歸,民心所向。現十萬大軍壓境,藍田不足一箭之地,沛公仁義,不欲與你們刀兵相見,望你們識時務明大義,隻要你等前來歸順,就可免去征戰之苦,性命之憂,你們可聽好了?”

    韓榮早已氣憤,隻待紀信說完,馬上高聲應道:“你等休得在此胡言亂語為劉邦塗脂抹粉。前日劉邦假意講和,暗中卻調兵遣將,襲我嶢關,分明是鼠竊狗偷之輩,何來仁義之說!”

    “將軍誤會了,你遲疑不決,以至坐失良機,為誅暴秦,救黎庶,沛公英明決策揮軍一舉破關,但念及將軍和部下曾有和議之言,故未窮追猛打,才使你等從容到此。將軍當以天下蒼生為念,及早歸降於沛公為是,萬不可為暴秦枉送性命!”紀信又苦口婆心相勸。

    “你等本已是驚弓之鳥,何必為昏君而作困獸之鬥呢?莫如及早歸順,沛公決不計前嫌!”靳強也勸道。

    “你們休得逞口舌之利,也不得偷偷摸摸,讓我們真刀真槍幹一仗吧!”韓榮叫道。

    “好,君子一言,快馬加鞭!我在城下恭候將軍大駕。”紀信高聲迴話,吩咐將士紮好陣腳迎敵。

    城門開處,韓榮果真率大隊人馬擁出城門,衝過吊橋,擺開了陣勢,自己單槍匹馬直出陣前。

    紀信縱馬挺戈迎上前道:“將軍,末將領教了!”韓榮一掃前日委頓之氣,振作精神,挺戟躍馬直取紀信,兩將交鋒,戰到一處。韓榮似乎憋足了勁頭,一把鐵戟左衝右突,下挑上刺,直朝紀信的要害處殺來,招招淩厲,恨不能將對方一戟刺個大窟窿,以解前日遭襲擊被動挨打之仇。紀信隻守不攻,讓對方盡力施展進攻,看似處在下風。

    陣前張黑虎揮刀欲上前助陣,汪順叫道:“黑虎莫急,紀將軍要後發製人,讓他輸得心服口服!”靳強自然明白,也說:“紀將軍要他的小命,也不用我等幫忙。這小子好像不大服氣,等會兒就有他的好果子吃了!”幾個部將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

    眾人朝陣上望去,說話間場上形勢已發生了變化:剛才是韓榮在狠命攻,紀信輕輕鬆鬆地守,現在是紀信平平常常地攻,韓榮在緊緊張張地守。紀信一杆長矛上下翻飛,左右盤旋,虛實難辨,每招每式總在韓榮的要命處閃動,有時鐵矛甚至擦著他的頸脖或頭頂而過,險到極處,韓榮自是手忙腳亂,左擋右隔,心中不禁發毛:看這將官年紀不過三十,招式也似乎平常,對付起來卻如此棘手,看來今天這條命要送在他手上了。心下發慌,手上一慢,隻覺左腿一陣劇痛,原來紀信的鐵矛已從他左側斜刺而中,他大叫一聲,伏在馬背上抓緊馬鬃,拍馬逃命去了。秦軍一見主將受傷負痛縱馬而逃,十多員部將也拍馬跟上向城外西北方向逃去,士兵們一片亂紛紛。

    “將軍走好,給你家皇上傳話,識時務者快快將鹹陽獻出,不然大軍一到,定叫他玉石俱焚!”紀信並不追趕,一邊喊話。

    靳強一揮大刀高叫:“秦兵聽著,韓榮已戰敗逃命,你等快快投降!”眾將士一擁上前截斷了秦兵的逃路。

    “快快投降,饒你不死!”義軍一齊高喊。

    “沛公仁義,快來歸順,抗拒者死,投降者生!”二牛、汪順、張黑虎、歐陽虎等領著所率兵士輪番高喊,這喊聲如滾滾雷聲,迴蕩在城樓前。

    亂紛紛的秦兵見將官 拍馬逃命絕塵而去,又見陣前一員威風凜凜的將軍手揮大刀高叫投降,耳邊震動著“抗拒者死,投降者生”的呐喊聲,都紛紛拋下武器向義軍投降,真是兵敗如山倒,近兩萬之眾悉數降了義軍,無一漏網。

    義軍安營紮寨完畢,張黑虎咕噥道:“將軍,你為啥不取那狗官性命,讓他們跑了?”

    紀信笑道:“這韓榮前日被襲擊,丟了嶢關心下不服,今天陣上讓他受點傷逃命,一則顯我義軍並非無能之輩,滅他的威風,二則讓他們驚魂未定逃迴鹹陽傳播消息,知我沛公所率將士乃仁義之師,並非專擅殺戮,如此一來,鹹陽城中軍民人等自然心向沛公,不會再與我們為敵,此舉可謂一箭雙雕啊!”

    “將軍所言極是,末將實難想到這些!”張黑虎心悅誠服。

    “老子說:‘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誌於天下。’又雲‘欲將奪之,必固與之。’這就是說,喜歡殺人者,天下人不會歸順他,而他也不會得誌;要想征服對方之前,卻故意給予對方,秦兵現已窮途末路,若窮追猛打,勢必作困獸之鬥,更何況這批人迴到鹹陽講說沛公和義軍的好處,必能動搖守城將士之心,也能感化三世皇帝,到時也許會開城迎我大軍哩。”

    “殺與不殺,原來還大有講究啊!將軍言之有理,想我歐陽虎當初為昏君賣命,若不是將軍寬厚仁義,曉以大義,我和幾千名兄弟必然成了冤魂怨鬼了!”歐陽虎不勝感慨地說。

    第二天,劉邦率十萬大軍馬不停蹄地直向鹹陽方向開進,所到之處秋毫無犯,當地百姓自是十分歡喜。

    劉邦行進在中軍隊伍中,左有蕭何,右有張良,跟在他們後邊的是夏侯嬰、樊噲、紀信、靳強、周勃、曹參。鄭芳和幾個侍女乘坐的車夾在幾位將軍和大隊伍中間,她同侍女在車中不時指指點點,說說笑笑。十萬人馬如一道赤色長河滾滾向前。人喊嗎嘶,氣勢恢宏。

    “老蕭啊,想你我四年前沛縣起事,兵不滿五百,東擋西殺,到彭城受命西征時,也僅僅隻有二萬多人馬,一路行來,至今已一年了,你看,我們今天已有一支十萬人馬的大軍,兩相比較,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啊!”劉邦坐在馬上,望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不禁神采飛揚,誌得意滿。

    “主上乃寬厚仁君,天下人心所向,眾望所歸啊!”蕭何也捋著胡須高興地說。

    “主上所率乃當今仁義之師,深得民心,故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張良也笑著說。

    “子房呀,你韓國都城陽翟的宮殿都那麽輝煌壯麗,秦始皇的阿房宮據說綿延幾百裏,不知有多麽富麗堂皇了。據說那阿房宮裏收藏著天下的奇珍異寶,還有佳麗三千,這秦皇老兒已算盡享人間的富貴和安樂了嗬!”劉邦不由得想起阿房宮的壯麗、宮中的財富和美女來。想自己幾年來幾度出生入死,浴血奮戰,如今兵強馬壯,正揮兵直取鹹陽,那宮殿和宮裏的財寶和美人,豈不盡數歸我劉邦享用。想到此處,心中大樂,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不禁一拍胯下馬,向前趕去,眾將士也緊催戰馬,急急跟進。

    張良心中暗歎,主公尚未到鹹陽,就如此貪戀宮室財寶和美人,不知一旦進了阿房宮他將怎樣哩?唉,主公,你可知,在你身後還有多少雙貪婪的眼睛正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啊!蕭何心中亦有同感,隻不過他在心下另有打算,要是進了秦宮,財寶美色於我何用,我可要留心那些典章文簿,那可是安邦定國的有用之物啊。

    紀信望著這片起起伏伏的黃土地,滿眼是一片蕭瑟景象,經秋的樹木已褪盡了綠裝,大片樹林枝丫交錯互相依傍著站立在寒風中,似在抵抗著北風的侵襲,凜冽的北風刮過枝頭,發出了種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有的低沉,有的尖銳,有的悠長,有的短促,這風比家鄉的風更硬更冷,雖然才是初冬,卻比家鄉的數九寒天還要冷。不知父母他們現在怎麽了,特別是老父親那個咳嗽病,一到冬天就更厲害,要是他老人家一下著了涼,那他就夠難過了。還有疼兒的老母,你老人家還是那樣沒黑沒白地坐在紡車前紡線嗎?你們可要多多注意保重啊!他心中轉念又想到遠在龍城鄉下的李玉蘭,雖然她生長在北方,可這冬天來了她會保護好自己嗎?要是已懷上了孩子,誰會精心照料她呢?想到這兒,他的目光投向了遠方茫茫的天際,好像能穿過雲層看到妻子的模樣和在幹什麽似的。

    一條小河泛著金亮亮的波光橫在麵前,河中有數排不規則的大卵石躺在水裏,士兵們正踩著這些石頭過河。紀信一見到小河,收迴了思緒,一下想起跟在自己身後的部將鄭鐵牛和歐陽虎來。

    “鐵牛、歐陽大哥,你們家鄉的渭水一定比這條河大多了吧?”紀信迴頭開口問道。

    “可不是,渭水那條河呀比它大十倍不止嘛!”鄭鐵牛迴應著。

    “是呀,將軍要是見到了渭水,那你會嚇一跳哩,再過一陣子,它可全給凍上了,在上麵坐滑板可好玩了!”歐陽虎一說起家鄉的河就樂得像個小孩子似的。

    “這愈向西北走,離你們家鄉可就愈近了。到時說不定還從你們家門口過哩!”紀信指了指前方笑著說。

    “將軍,要真是那樣就好了,到時候哇,我就請你們到我家做客,我娘做的餃子皮薄餡香,還有她烙的大餅又香又熱烙,保管你們吃了還想吃,吃得連走都不想走了羅!”鄭鐵牛樂滋滋地說,像沉浸在美好地迴憶裏。

    “光我們這大營就萬把人,你家可沒那麽大的鍋煮啊!哈哈哈!你說是不是?”紀信笑著逗趣。

    “這你們就不用愁了,有活神仙太白金星在,變它個比天還大的鍋,給煮上十萬人吃的餃子也有了哩!不過哩,你鐵牛大哥可請不起喲!哈哈哈!”二牛接上話也逗趣著。

    “哈哈哈!”前後的將士們也一齊大笑起來。

    劉邦正沉浸在一旦攻下鹹陽,那宮中取不盡的金銀珠寶,看不完的美人嬌娃,享不盡的豔福的美夢中,突聽身後一陣笑聲傳來,不由得轉過頭問話。

    “你們是不是在想進了鹹陽就有看不完的稀奇和享不完的富貴而高興哪?”

    “迴主上的話,鄭鐵牛說,要是到了他家門口,一定請大家去吃他娘包的餃子和烙的大餅,他說,保管大家吃得不想離開哩!”紀信笑著迴答。

    “他娘做的東西真的那麽好吃?那我們就在他家吃餃子啃烙餅好了,連鹹陽城也不進了啊!”劉邦笑逐顏開地說。

    “哈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十萬大軍就這樣,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向鹹陽方向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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