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榮戰敗帶領著一批敗將早已逃迴鹹陽,朝廷上下一片慌亂。探馬又來報:劉邦已率十萬大軍晝夜兼程向鹹陽進發,三世又驚又怕,群臣更是驚恐不已。想那幾座雄關均已落入劉邦之手,現僅剩鹹陽一座孤城,何能經受十萬大軍攻擊?

    形勢緊迫,三世立即召群臣上殿開言道:“險關已失,劉邦正率大軍殺來,如此一座孤城,何能拒敵?不知眾卿又何主意?”

    群臣聞言,彼此觀望,沉默了一會兒。三世不禁連連歎氣:“破城在即,你等一向食朝廷俸祿,居然一個個啞口無言,想不到我大秦養了你們這樣一群人!”

    “陛下息怒,事情危急,請聽微臣一言。”上大夫畢孚出班啟奏,“素聞沛公寬厚,陛下不妨枉屈大駕,出宮遠候迎於軹道,如此既能拯救全城數萬軍民,又能免去自身和宗族之大禍。望主上聖裁!“

    “陛下,我等也早聞沛公仁義,陛下如聽上大夫所言,必能免屠城之災,夷族之禍。若是抗拒,延遲到項羽率虎狼之師來到,加上諸侯大兵壓境,那時陛下和臣等將死無葬身之地也!”又一位大臣也啟奏道。

    三世左思右想,也無他計,隻好說:“準卿等所奏,為今之計,隻有如此罷了!唉,想不到先祖所創大秦天下,僅三世而亡,我將如何麵對列祖列宗!”說罷不禁淚流滿麵,大放悲聲。群臣勸慰了一番,由畢孚領頭辭了三世下殿作投降諸項事宜的準備工作去了。

    由於三世下令秦軍停止抵抗,義軍很快到達了灞上,屯下兵馬準備受降。

    這雖是北風凜冽的日子,但天氣格外晴朗。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紅紅的太陽把溫暖的陽光灑在黃土大地上,陽光下的黃土大地似乎在泛著金光,一群群鳥兒掠過藍天,擦過樹梢,啾啾地叫著飛向遠方。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暖意洋洋的感覺。要不是看見劉邦率領下的十萬大軍的行進,誰也想不到戰爭和死亡剛剛離開了這片土地。

    今天,劉邦率著一大批武將和謀士走在隊伍的最前頭。迎風招展的兩麵軍旗上分別有鬥大的“楚”和“劉”字,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劉邦在眾將的簇擁下,騎著一匹白色的大馬。他心中有許多情感在湧動,有激動有高興,更有自豪——想不到我一個小小的泗水亭長,今天居然要接受大秦亡國之君的投降!想不到我一個僅有兩萬多人馬的劉邦,今天居然已率十萬勝利之師要進入秦都鹹陽,入主阿房宮!一想到阿房宮,就情不自禁想到宮中的財寶、美女,他心裏就有一種衝動,一種欲望,“他媽的,想不到劉邦我今天會如此風光!”他嘴角上掛著一絲笑意,差一點就放聲大笑了。

    “稟主上,軹道將至,三世已率文武大臣恭候主上受降!”一將官拍馬上前稟報。

    “好,快速前進!哈哈哈!”劉邦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在黃土地上空飄蕩。

    離軹道尚不足半裏地,劉邦在馬上已望見前邊大道上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群人,人人身著秦朝官服,這些人一看見劉邦率軍過來,唿啦一下一齊都跪拜於地。

    劉邦大手一揮:“眾將士聽令,三世雖亡國之君,但他現已率群臣來投降,因此,各位不得無禮,顯見我軍乃王者之師,以仁義服天下,否則,違令者斬!”說完已翻身下馬,迎著那群文臣武將走過去。眾將也紛紛下馬跟上。樊噲心中嘀咕:“秦朝殘暴,昏君無道,這會投降了還跟他們講什禮不禮地,哼!”但劉邦既已下令,隻好跟著走。

    隻見秦三世子嬰脖子上係著繩子,手捧玉璽和符節,淚流滿麵跪在幾匹白馬拉著的素車前。他的身後是秦廷文武百官,個個拜伏於地,那個連番吃敗仗的韓榮也在當中跪拜,心中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擔心劉邦怪罪自己兩度阻擋義軍而要被殺頭,心中害怕,渾身顫抖。

    三世子嬰見劉邦不喜不怒大步朝自己走來,立即高聲說道:“沛公大將軍辛苦了!我祖立朝以來,兵連禍結,又勞師動眾大修陵寢宮室,以致勞民傷財,加之刑罰苛酷。百姓苦不堪言,終致天下怨憤,紛紛舉事,豪傑並起。這一切皆咎由自取。子嬰無德無能,唯有一降以謝天下蒼生。素聞沛公仁義,王者之師秋毫無犯,此乃天下蒼生之大幸,我等之大幸!今率文武大員遠迎沛公大將軍和文武百官,我子嬰則可瞑目了!”說罷淚水漣漣,高舉玉璽和符節,仍跪在當地。

    劉邦本是寬厚之人,他本無心殺子嬰,現在聽了這番話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想到子嬰接皇位僅一月有餘,禍害百姓的種種罪過幾乎與他無關,至於派兵將守關也是一位君王職分所在。如今他既已率眾臣遠道迎候我受降,我又怎可因他是亡國之君而加害與他?劉邦大步上前,雙手接過玉璽和符節,交給身後的蕭何,馬上轉身雙手攙起子嬰,好言相慰。

    劉邦和顏悅色道:“子嬰請起!大家都請起!”見子嬰和群臣已紛紛起立,又說道:“秦刑苛酷,二世無道,罪不在子嬰;你等食君王之祿忠君之事,也罪不在你們。如今既已歸降,免去了兩軍交戰之苦和戰事之災,已算為鹹陽軍民做了一間大善事,我沛公和三軍將士當以禮相待,請諸位放寬心吧!”

    “感謝沛公大將軍不殺之恩!”子嬰又拜伏於地。“感謝沛公大將軍不殺之恩!”眾文武大臣也一齊拜伏於地。

    “起來吧,起來吧!”劉邦兩手一抬,子嬰和眾大臣一齊起立,韓榮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此時才安定下來,心中暗忖:原以為我命休也,誰知沛公果真如此仁義。早知如此,那日該早降了他也免去了這許多提心吊膽的日子!

    “諸位放心,你們既已歸降,我當立即奏請義帝,免去你們一切罪行,並決不加害你們!”劉邦高聲勸慰。

    “感謝沛公大將軍的大恩大德!”子嬰和眾臣一揖到地。

    劉邦向蕭何吩咐,由紀信等帶一批兵馬送子嬰等人迴城安頓,注意保護他們的安全,生活上不得虧待了他們。紀信領命率一批人馬送子嬰一幹人迴城安頓去了。

    許多將領見那一幹人遠去,不由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覺沛公太過仁義,對這暴秦的亡國之君禮數有加,竟饒了他的性命。

    樊噲是個心直口快之人,早已按捺不住說道:“沛公,想這暴秦昏君,苦虐萬民,罪不容誅,又派數萬兵馬拒我於關外,企圖作困獸之鬥,如此無道昏君,本當千刀萬剮,沛公為何不僅以禮相待,還放走了他呢?”

    “是呀,主上如此寬容,太便宜了這個狗皇帝!”

    “狗皇帝害得天下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今天就該殺了他!”

    許多將領也憤然紛紛表態,希望劉邦改變主意。

    “你們隻知殺殺殺,你們想過沒有?”劉邦開了口,“當初在彭城發兵的時候,懷王派我攻秦,原本是因為我能寬宏大量。我軍西征以來,所到之處望風披靡,一則靠大家個個爭先,奮勇殺敵,二則靠寬宏大量,善待秦地軍民。如今秦王已經降服,如殺了他,這樣做不吉利,到時天下人將如何看待我劉邦?我劉邦豈不是一個嗜殺如命的魔王?我義軍也豈不成了一群殺人的強盜?紀信將軍說得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是孟夫子說的,聖人之言,言之有理啊!秦朝為啥失天下,就是因為失道!百姓為啥歡迎我們,因為義軍得道!這些道理你們得動腦子多想想,別以為殺能解決一切問題!”

    劉邦見眾將靜靜地聽著,有的還不住點頭稱是,於是提高了聲音說:“眾將聽令——兵駐鹹陽,嚴肅軍紀,不得擾民,違令者斬!”

    “是,嚴肅軍紀,不得擾民!”眾將一齊答應。

    浩浩蕩蕩的隊伍開進了鹹陽城,派人四處安撫百姓,義軍果真秋毫無犯,城內各種店鋪照常開市買賣,人心安定。

    將士們確實沒有擾民,但他們卻沒有忘記那王公貴族庫房裏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待安頓駐下後,將軍們都帶著一批兵士前往庫房裏搜自己需要的東西,一時間,各庫房裏到處都是尋找搜拿財帛將士們的身影,浴血奮戰兩年多來的種種危險和苦難全被眼前的財寶一掃而光,他們的心理得到了一種滿足。

    蕭何帶了一批將士不是去搜財帛,而是專門到秦相府中搜集那一摞摞有關天下戶口、地形、法令等的圖書和檔案,一樣不剩地全拿走了,他覺得這些比財寶更重要,將來要助沛公一統天下還得靠這些寶貝哩。他的部下雖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見拿些財帛都被別人拿走,自己手中捧的是一卷卷文簿,吃不得,用不上,心裏難免空落落的。

    劉邦進入鹹陽後,首先想到的是皇帝的後宮,他知道那兒佳麗如雲,是個溫柔之鄉,秦始皇和二世這老小子在那兒享盡人間豔福,如今這後宮的大門不正向我劉邦大敞開著嗎?一年多來的浴血苦戰,餐風宿露,曆經艱辛,終於有了這一天,我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而虛度時光嗎?他帶上一批心腹侍衛直奔皇宮而去。那些守衛皇宮各處門口的將士見劉邦來了,身子站得更直,笑盈盈地恭迎沛公到來,劉邦心下暗想,看來軍令還管用,這兒到處都守衛森嚴,沒有人敢擅自闖入。

    劉邦邊走邊看,隻見座座宮殿雄偉壯麗,金碧輝煌,規模宏大,有三十六宮,二十四院,蘭台椒房,重樓玉宇,甚是壯觀,心中大喜,加快腳步,直奔後宮而去。

    後宮重幕低垂,人跡杳杳,四處閣門緊閉,不聞人聲。劉邦在空無一人的地寢宮裏轉了一圈,吩咐侍衛不得高聲喧嘩,自己卻向那些緊閉門戶的廂房走去。劉邦在接近女人方麵頗有一套絕招,隻見他轉了一圈,在一閣門前停下,嘴裏嘀嘀咕咕,手也在比比畫畫,不一會兒,那閣門就開了條縫,劉邦又嘀咕了一會,閣門吱嘎一聲就大打開了。

    劉邦立時傻了眼,站在門內的簡直就是一位天仙,那眉目,那臉蛋,那身段,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在劉邦以前所見過的女人中堪稱一流,“哈,二世小子果真有眼光!這當皇帝就是好,連他要的女人都是天下最美的!”他心裏暗笑,臉上也在笑。

    “見過陛下,賤妾有禮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響在劉邦耳邊,那美人把他稱“陛下”,這一聲叫,劉邦心裏格外舒坦——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稱唿他。

    原來劉邦站在門外連說帶比,是在輕聲細語作自我介紹。門裏的宮女聽得明白,原來他就是率十萬大軍進入鹹陽的沛公劉邦,話說得溫溫柔柔,從門縫裏見他長得身材高大,隆準龍顏,又神采飛揚,全無一點讓人畏懼的地方,起初的恐懼心理消了大半,才開了門招唿。

    這晚,劉邦就在這個美人陪伴下度過了一個銷魂攝魄的一宿。他沒有去驚動其他的宮女,倒是這個美人第二天四處遊走宣傳,讓一群群如花似玉的女人前來拜見“陛下”。這一下,劉邦成了大忙人,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親這個一口,抱那個一把,每個美人都讓他心動,每個美人都讓他心花怒放,歡樂不`已。劉邦已完全沉迷於溫柔鄉中,至於外麵的一切事情,諸如十萬將士在幹啥,項羽帶領的幾十萬大軍到了哪兒,老百姓們在想些什麽,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隻要有美人時刻相伴,有美酒佳肴品嚐,我劉邦就什麽都滿足了,至於以後還要幹些啥更不會想,誰有哪閑工夫!這個泗水亭長就這樣沉迷於酒色中,沉醉在收取鹹陽的勝利裏。

    紀信肩負這保護子嬰等文武大臣和看護鄭美人的職責,絲毫也不敢懈怠。除了那些守衛人員外,大部分將士也到各庫房去搜找財帛去了。紀信再三吩咐將士不得擾民,不得為財帛發生爭奪,取得財物後拿迴營中讓眾將士分享。子嬰和大臣們見保護他們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將軍,生活上照應也很周全,全不把他們當俘虜看待,心存感謝,就`特意關照紀信將士什麽地方的庫房裏財物貴重豐富,這樣一來,這營將士便順順當當地取到很多財寶,集中起來分享,每個將士都得到了一份可觀的財物,雖有少數人私藏了一點,但全營上下沒有發生因財物鬥毆的事,這在整個義軍大營中是僅有的事。將士們心中都十分佩服紀信。

    在這期間,紀信有時忙裏偷閑,帶了李誌文、汪順等人前往秦宮中收藏圖書、典籍、文策的庫房去轉轉,翻看書籍典章,這兒各類圖書應有盡有,上至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的神奇傳說,下至春秋戰國諸侯各國的文獻戰策、醫書、農書、占術巫術等書,無所不有。紀信選了有關記載上古傳說的書《三墳》、《五典》,還有《左傳》和《秦史》等書,帶迴軍營,晚上閑空時就著燈光看得如癡如醉。

    一天,在集中分配這批財物時,紀信特地把眾將士召集在一起,對他們講了一番話:

    “各位兄弟,今天大家搜來的財物,都是天下百姓的血汗,我們把這不義之財分給大家,要你們明白,這不義之財有你父母的血汗,也有你們的血汗,希望你們拿去為家裏做點事,為窮苦百姓做點事。我知道大家出生入死,好不容易進了鹹陽都城,但不要忘了自己是窮苦人出身,千萬要珍惜這份血汗錢啊!”

    “謝將軍,我們記住了!”眾人一齊答應著。

    “弟兄們,平時大家都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這錢多一點少一點都無所謂,我們切不可為了一點錢財而傷了情義,要是那樣,我們豈不成了打家劫舍的強盜了嗎?你們說是不是?”

    “是!”“將軍說得對,情義為重嘛!”眾人七嘴八舌應著。

    “好了,大家就去領取自己那份吧!”紀信揮了揮手說。

    “好啊!”眾人一齊歡唿。

    “弟兄們,我有幾句話要說。”汪順止住了歡唿聲說話了,“話說到明處,剛才我同幾個部將一齊商量了一下,紀將軍待我們不薄,這財物呢他和大家一樣,這兒有一對銀釵,值不了幾個錢,我們想把它留給將軍送給他夫人,以表大家一點心意,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啊!”大家歡快地應著。

    “大家的心意我領了,可這東西卻不能要,不然連分給的那份我都不要了,謝謝大家!”

    “那這銀釵咋辦?”汪順舉著釵子問。

    “留在你手上,娶老婆用吧!”“送給你哪個相好的不就得啦!”人們紛紛取笑著。

    “大家快來領東西嘍!”二牛高唿。

    將士們歡唿著,紛紛湧向己分好和分放在五處的財物堆前,笑著,說著,逗趣著,汪順無可奈何地站著拿著一枚銀釵呆在那兒,任擁擠的人群推來擁去。

    一天夜晚,紀信和二牛、汪順在駐地走動,檢查崗哨和查看紀律,來到鄭芳和侍女們的住地。鄭芳一聽紀將軍來到,忙叫侍女請紀將軍進屋。

    紀信進屋向鄭芳問安,詢問了一下情況,見室內生起了火,炕也烤得暖烘烘的,順便問了幾句就要離去,鄭芳忙招唿說:“紀將軍,難得有工夫閑坐,這會兒不妨多坐坐吧!”

    “貴人,恕我無禮難以相陪,軍務繁忙,紀信告辭了!”紀信一想起那次在樹林中的事心下發毛就要離去。

    “紀將軍,若是你眼中還有我這貴人,就請留下小坐;若是沒有呢,那就自便吧!”

    紀信一聽這話不便推辭了,隻好說:“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打擾貴人了。”

    “兩位軍爺也請坐,在這兒就不必那麽見外了!”鄭芳招唿二牛和汪順坐下,向後屋叫道:“菊香,快把煨熱的酒和小菜端上來,好讓紀將軍和軍爺暖暖身子解解乏。”菊香很快端出酒菜擺在桌上,給杯子一一斟上酒後侍立一旁。

    “你下去和蘭香、荷香、梅香一起吃吧,我和紀將軍說說話。”鄭芳見菊香進後屋去了,端上杯子,滿麵春風地說:“紀將軍,二位軍爺,難得與你們在一起,小女子敬大家一杯,請莫嫌棄。”

    “謝貴人!”紀信三人一齊說。大家一舉杯飲了。鄭芳立即又斟上。

    酒過三巡,紀信就要起身告辭,隻見鄭芳兩頰桃紅,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打了個止住的手勢說:“紀將軍難得安閑,既來之則安之,如有雅興,請將軍與兩位軍爺聽賤婦撫琴一曲,萬望將軍切勿推辭!”她不管對方答應與否,馬上掉頭吩咐:“蘭香、荷香,速焚香一拄,抱上琴來!”裏邊嬌聲婉轉:“是,貴人!”

    紀信連忙插話推謝:“貴人,我等一介武夫,不通音律,何敢勞動貴人親自操琴,當不得的!”

    “貴人,當不得的,當不得的!“二牛、汪順也一迭連聲辭謝。

    “紀將軍如此說話,顯見是瞧不起賤婦,惹將軍生氣了!”鄭芳眼望紀信可憐巴巴地說。

    “豈敢豈敢!末將恭敬不如從命,就有勞貴人了!”紀信隻好答應了。

    說話間,蘭香、荷香已擺好案幾,放好琴,同時在另一幾上焚了一拄香,嫋嫋的香煙在帳內迴旋。頓時香氣馥鬱,人人精神為之一振。

    鄭芳笑盈盈地坐在案幾旁說:“但願將軍不嫌賤婦聒噪了!”說完斂了笑容,抬起玉腕,伸開纖纖玉指開始撫琴了。

    三兩聲低沉的琴聲響起,似有人在發出歎息。隨後是一陣清亮緩慢而高低迴環的音調飄蕩在人們耳邊,像一位妙齡女子獨步林中芳徑,左顧右盼。接著的音調如群蝶翩翩,百鳥鳴囀,顯得輕快,飄逸,使人心曠神怡。琴聲忽而轉為沉沉的歎息,是那樣深沉,聲音漸次低緩,如泣如訴,似悲似啼,鄭芳臉上浮現出一片愁苦之色,玉指在琴弦上緩慢地撥、點、滑過,那聲音更是淒婉、哀怨,如一個滿腹心事的少女向遠方的情人訴說著向往之情,離別之苦和一腔哀怨,這哀怨如九曲流水綿延不斷,時高時低,時緩時急。忽而琴聲由低緩變得漸次高而急,如一聲聲唿喚,唿喚遠方的心上人,卻又沒有迴音。終於琴聲又變得慢,變得低,像一個失望的人,心又有所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最後琴聲發出了幾聲斷斷續續而沉緩的歎息後嘎然而止。

    紀信已完全陶醉在這變化多端的琴聲裏,在他腦子裏,一會兒是王香芸活潑的影子,一會兒又是李玉蘭的音容笑貌,一會兒卻又變成了鄭芳那雙哀怨的雙眼,一會兒似乎什麽都不是,腦子裏一片混亂,琴聲已停,他卻渾然不覺。

    “紀將軍,賤婦的琴聲沒有打擾你的興致吧!”鄭芳的聲音把紀信喚醒過來,隻見鄭芳雙目似笑非笑似怒似哀地望著自己。

    紀信連忙說:“哪裏,哪裏,貴人琴藝高超,使末將大飽耳福,多謝多謝!”邊說邊站起來打拱。“不敢稱琴藝高超,但願將軍不嫌棄則我心願足也!”

    “貴人,末將告辭了!”紀信又拱手告別。

    “我知道你們軍務繁忙,重任在肩,請大家沒嫌棄品嚐這幾樣小菜吧!”鄭芳伸出筷子指了指桌上幾碟菜。

    “多謝貴人賞賜!“紀信應道,他知道推辭也是沒用的。

    紀信三人也不客氣,舉筷夾菜吃了起來,幾碟菜眨眼間就一掃而空。

    “好,好,紀將軍真的不見外,好哇!來,大家再痛飲幾杯!”鄭芳勸開了酒。

    “謝貴人!”紀信三人一齊舉杯致謝。

    “哎呀,什麽貴人不貴人的,莫見外,叫我鄭芳好了!來,幹杯!”幾杯酒下肚,鄭芳臉緋紅,格外動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情又湧動起來,她深情地注視著紀信,走到他跟前,給他斟上酒,然後把酒杯送到紀信手上,自己也端起酒杯笑嘻嘻地說:“紀將軍,你我真的好有緣分,你我一來到軍營裏就相見相識,要是沒有緣分,怎會一下就相聚在一塊兒呢?來來來,小女子單獨敬你一杯!”

    紀信一見鄭芳那眼神,再聽她這樣說話,知道她在想什麽,趕忙說:“多謝貴人!要說有緣,我和二牛、汪順兄弟和軍營裏上萬兄弟都有緣,大家為了主上從四麵八方走到了一起,與你相識,我和弟兄們與你都有緣啊!好,末將幹了!”

    “對對對,我和你有緣,與你弟兄們有緣,和大家都有緣,好,好,有緣 ,幹杯!”鄭芳晃動著手又給眾人斟酒,滿杯滿了,桌上也灑了不少酒,說話有點含混,顯見是有些醉了。

    “貴人,你已醉了,別再喝酒了!我們自個兒喝吧!”紀信連忙勸說。

    “醉了?你才醉了!我,我沒醉,我心裏明白得很,明白得很哇,你知道嗎?嗚嗚嗚”鄭芳說著就哭了起來,“我明白呀,你知道嗎?你……嗚嗚嗚……”

    紀信知道鄭芳說話的含義,也明白她為什麽而哭,為了脫身,忙說:“我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你沒醉。好,我們幹了這最後一杯!”說完,示意二牛和汪順,兩人都站起端著杯說:“我們知道貴人沒有醉,我們幹了這最後一杯!”說完三人舉杯一飲而盡。鄭芳也一飲而盡,又哭又笑說:“對,我沒醉,哈哈哈!我沒醉,嗚嗚嗚……”

    “蘭香,快來扶貴人進去安歇!貴人,末將告辭了。”紀信一邊叫蘭香,一邊向鄭芳告辭。

    “哈哈哈!你走,你走!嗚嗚嗚!你們走哇!”鄭芳又笑又哭地說。

    “貴人,請迴後屋休息吧!”蘭香上前欲扶起鄭芳。

    “我沒醉,你走!你走!哈哈哈!”鄭芳眯斜著眼看了紀信一眼,腳步踉蹌地向後屋走去。蘭香忙上前扶住她送進了後屋。

    紀信同二牛、汪順離開鄭芳住所,信步在軍營裏走著。突然,從鄰近的軍營裏傳來了叫罵聲。紀信知道那是周勃的部將王吸的駐地,一聲招唿就走了過去。

    “操你個奶奶,自己錢拿少了,是你沒本事,竟敢偷起爺們的錢來!”一個沙啞的嗓子叫罵著。

    “你私吞了那麽多錢,拿了你幾個子兒,這叫啥偷?你才是活搶人哩!大家從沛縣打到這兒,容易嗎?憑什麽你占了那麽多錢?”另一個人沉靜地反問著對方,不叫也不罵。

    “你是校尉,就可以多占嗎?太不公平!”一些人也附和著。

    “哼,你們要想反了不成?我是校尉多要幾個錢又咋啦?你們不服氣?”

    “仗是你一個人打的,城是你一個人攻下的嗎?”一群人反問著。

    “好,你想多要錢,就從我這把刀上來拿吧!”

    “你別嚇唬人,誰怕你了,刀上拿就刀上拿,好,大家一齊上!”

    “對,大夥兒教訓教訓他!”一些人吼叫著。

    “好,反了反了!不怕死的就上來吧!”

    “大家住手!弟兄們,千萬別這樣啊!”紀信三人正好趕到,紀信連忙喝住。

    一群士兵人人手拿兵器,圍住了一個粗壯漢子,一聽吆喝,大家停在當地。

    “紀信將軍,你來評評這個理,弟兄們拚死拚活來到這裏,搜來的財物幾乎全歸了他錢會,這陣子還要拿刀殺人,紀將軍說他該是不該?”一個中年漢子指著站在圈中的那個粗壯漢子說。圍著的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說:

    “我們知道紀將軍最公道,你就來評評理吧。”

    “這錢會太黑心了,大夥兒用命換來的錢,他仗著自己是校尉就想獨吞,紀將軍,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哼,你們仗著人多,就我一個人無理?你滿軍營問問去,哪個當官的不多占?你們去問問!”錢會為自己申辯著。

    “錢校尉,話可不能這麽說吧,我們紀將軍就是一個子兒也不多要,連一把小小的銀釵叫他留給自己的夫人,他也推辭了,你能說紀將軍多占了我們的?你可得把話說清楚,別一竹竿打一灣人。”二牛反駁著。

    “是呀,我們紀將軍營哪個當官的多占了弟兄們的?你錢校尉稱二兩棉花去紡(訪)紡(訪)再說話吧!”汪順也反駁著。

    “錢校尉,仗是大家一起打的,這錢呢也該大家一起分,要是自己拿得太多了,弟兄們拿得太少了,從良心上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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