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星還高掛東天,大地正在沉沉睡夢中,院裏一片寂靜。紀信已經起床叫醒了二牛:“二牛,起床了,大師要指點我們功夫哩。”二牛也一骨碌翻身起床,其實鐵心老人早已醒來,之所以沒叫他們,一來是連日行路辛苦,想讓年輕人多睡會兒,再者以好看看兩人是否是有心人,心中是否牽掛著練功的事情。眼下見紀信喚醒二牛都起床了,心中暗自稱讚:“好小子,果然是有心人,不錯!”嘴上卻說:“天色還早,你們何不多睡一些時辰,練功也不忙在一時嘛。”

    紀信忙應道:“多謝大伯的關心,但做事不可拖拉,開始就懶散,以後又怎能有長進呢?”

    三人出了房門,向院外左邊的樹林走去,因昨晚大師吩咐過,早晚就來這兒練習,老遠就看見有個人影在晃動,原來慧明大師已到了,正在做吐納的氣功。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慧明老兄,你真早哇!”鐵心老人打著招唿。紀信、二牛也向大師問好道早。

    “這是老朽長年的習慣,何謂早也。兩位小哥行遠路連日勞累,何不多休息一會兒哩。”

    “年輕人學功夫心急,怎能躺得下?有勞大師了!”

    慧明領著他們來到一株古柏前的石凳坐下,給兩個年輕人講說氣功心法。大師盡其所學之精要慢慢道來,揉進了自己的點點滴滴的經驗之談,兩位年輕人全神貫注聽講,聞未聞之聞,見未見之見,既感新奇,又深得其法,聽得津津有味,學得專心致誌。兩位老人心下自是高興。

    晨曦初露,聖水堂裏鼓聲陣陣,鍾聲悠揚,在黎明時分讓人聽來覺得格外振奮人心,又一派祥和和肅穆之氣。

    這時大師的傳授已告一段落,讓兩人互相提問,互相訂正,如此一來更加深了印象。自此,每早晚兩人就在大師指點下開始練習吐納之功,因教者悉心指點,學者虛心勤奮,功力漸進,日趨佳境。

    上午,鐵心老人根據兩人的身體狀況和平日所操用具,讓紀信專習槍法,二牛習刀法,自此,每天上午下午,鐵心老人認真指點,二人練習刀槍功夫,風雨不輟,日日如是。練習了兩月有餘,紀信身輕體健,動作靈活,用起槍來,不論刺、紮、繃、挑,還是縱高躍下,身隨槍走,如巨蟒出洞,如靈蛇閃躍,動作既矯健有力,又輕盈靈便。二牛本就長得虎背熊腰,臂力過人,現在舞起刀來,上下盤旋,左砍右剁,招招有力,隻見刀光閃閃,風聲唿唿,聲勢駭人。

    為了讓二人功夫更紮實有用,兩位老人除細心傳授自己多年摸索體會出的實戰經驗之外,還不時讓兩個徒兒同他們一對一地練習,指出他們的破綻,指點他們加強練習,於是兩人的功夫更是大進。

    一天晚上,慧明大師約鐵心老人到住室說話。二人坐定,慧明大師問道:“鐵老弟,你看兩位徒兒功夫如何?”

    “承蒙大師悉心調教,兩人身輕體健,內功已入佳境。至於使用刀槍,他們也練得格外勤苦,功夫自是一天強似一天了。大師以為如何?”

    “我的看法也是如此,不過,兩位徒兒將來軍前效力,僅憑單打獨鬥,似難以建功。我看不妨把全院弟子分成兩撥人到外麵的河灘上進行對陣廝殺,也許這樣更能適應將來從軍效命。不知鐵老弟你意下如何?”

    “哎呀,老兄考慮周全,這就更加有勞貴堂上下人等了!”

    “鐵老弟,你看紀信這人怎樣?”

    “是個難得的好後生,品德高尚,有一副俠義心腸。”鐵心老人曆數著紀信樁樁件件的好事。

    “老朽不是說這個,依我之所見,這人身材魁梧,方麵大耳,劍眉隆鼻,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似有大將侯王之份,絕非一般俠義之人。但他作事作人卻常常不計個人得失,不知這給他帶來是福是禍,實難預料。”

    “老兄觀人有術,所言極是,噢。我還忘了告訴你有關他的一些傳說。”隨後鐵心就把上次自己在閬州治病期間,一天二牛趁紀信上街辦事時與自己閑聊,關於紀信出生是太白金星下凡,紀信三十六歲時有帝王之位的一係列傳說全都告訴了大師。

    慧明沉思了一會兒說:“我看紀信確非泛泛之輩,但他心無城府,不善權謀,又是那樣急公好義,心地正直,是輔佐君王之材,而難近帝王之位。你看春秋戰國之時,多少像他那樣心懷天下義薄雲天,為天下蒼生敢涉險地,甚至刀劍相加,無所畏懼的俠士,哪個享有帝王之尊,但他們都是敢為帝王事業而赴湯蹈火的壯士,終能青史留名,總算死得其所哉。”說完不禁歎息了一聲。

    鐵心老人:“老兄獨具慧眼,觀曆史見地精辟,看今人善辨良莠,我自愧不如你了。我們與他相逢相交相處一番,畢竟有此緣分。至於他將來成何人物,且看他的造化了,有道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我隻能盡點朋友之誼了。”

    慧明:“是啊,相逢就是緣,那好吧,明天我們就按剛才說的那樣安排,讓他們曆練曆練。”

    鐵心老人別過大師,迴到住處,見屋裏還亮著燈,推門進去一看,紀信正在燈下看書,旁邊還放了幾卷竹簡。一見老人進來,紀信抬頭招唿:“大伯迴來了!”

    鐵心老人:“這麽晚了還在用功啊!看的都是什麽書?”

    “我見大師那兒書不少,選了《春秋》、《左傳》、《孟子》這幾卷書來看看,以廣見聞長知識。”

    “好,好,學聖人之言,得先賢教誨,以修品格,看曆史變遷,觀朝代更替,能增長智慧。賢侄雖出身寒微,卻能誌存高遠,內修性行,外強武功,實在是可喜可賀呀!哈哈哈!”

    “大伯,你別這樣誇獎我,其實我隻是好奇才借來看看罷了。”

    “好啦好啦,你也別太謙虛了,年青人好學上進總是好事嘛。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呃,明天還有重要的功課讓們練習哩。”

    紀信笑著點點頭,吹滅了燈躺下,可他怎麽也睡不著,書中那些動人的故事和一個個曆史人物總在腦海中翻騰,聖人的句句教誨更是讓他迴味無窮。那些義薄雲天,一諾千金而刀山敢上,火海敢闖的忠臣義士的壯舉,使他產生了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一想到他們,心中就湧起豪壯的激情,想像著自己能縱馬橫戈馳騁沙場殺敵立功,那該是多麽愜意的事。還想象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身係國家安危而麵臨生死抉擇時,也當像書中的俠士忠臣那樣義無反顧,挺身而出。我能有這樣的機遇嗎?現在還在避難,投軍吃糧,連影子都沒有哩,嘿,真是瞎想!他不覺暗自笑了,還拍了拍頭。唉,睡吧!

    晨光熹微,清風習習,輕紗似的薄霧飄蕩在林間。林間小路上一人一馬在溜達著。這正是紀信牽著大紅馬穿行在林間。自從上了聖水堂練功,他總要比別人起得早,練完了功就忙著從馬廄裏牽出馬到山上去轉悠,有時也縱馬奔馳,每當他手牽大紅馬走在林中時,那個夜晚難忘的一幕幕就會在他心裏活動起來,神廟裏懲罰壞人,騾馬洞中與王姑娘一席談話和親熱的偎依,最後的告別 。這些情景迴味起來就像發生在昨天,又像很遙遠很遙遠了,心裏甜甜的也酸酸的。他不覺停下腳步,大紅馬也停下來,伸著頭在他肩上拱著,他用手親熱地摩挲著馬的臉頰脖子,深情地望著大紅馬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似乎王姑娘的影子還留在那雙眼裏,馬兒似有靈性,“噅噅”叫了幾聲,伸出紅紅的舌頭輕輕舔著紀信的手。

    “紀大哥,你又在想念王姑娘啦!”不遠處閃出二牛的身影。

    “別瞎說好不好,不就是溜溜馬唄!”

    “你這人真是!人家對你那麽好,你想她是應該的嘛,不然,你就太沒良心了!”

    “對對對,我想她,非常想她,這不就行了嗎?”

    “哈哈哈 ……”笑聲迴蕩在林間。

    早飯後,幾乎全堂的人都到了山下的河灘上。

    河灘開闊平坦,有的地方雜草叢生,有的地方鋪著柔軟的沙子或堆積著一層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鵝卵石。

    慧明大師和鐵心老人各帶著一批徒弟,他們都是武功早已成名的人物。

    按照兩位老人的安排,先由紀信一人同大師所帶那批徒弟中選出的五人對陣,這樣就增加打鬥的難度——一人對五人。

    紀信手執一根長矛,騎著大紅馬靜觀五人的動靜。那五個弟子互相遞了個眼色,已從不同方向一齊向紀信攻了上來。

    紀信一提馬韁,馬兒就邁開四蹄從五人的圈子中衝出,直接迎向那位使刀的弟子。隻見紅纓閃動,鐵矛直取那人的下腹。那人揮刀下砍,企圖擋住鐵矛,誰知紀信雙腕一翻,鐵矛轉了個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刀身 一砸,知聽“當”的一聲,大刀險些脫手,那人急抽刀斜轉身,紀信趁勢一帶馬頭衝了過去,並側身挺起矛把直戳右前方那人的胸部,那人側身躲過,與其他四人合力攻擊,有的砍馬頭,有的刺馬腿,有的直朝紀信身上砍殺過來。好個紀信,舞動長矛,從前後左右上下不同方位,用刺、挑、繃一一蕩開對方兵器,衝出圈子,把馬帶到一個土坡上。四人動作很快的已衝了上來,形成了一對一的局麵,紀信長矛閃動,殺得那人手忙腳亂退了下來,後麵四人陸續攻到,紀信且戰且走,時而閃避,時而進擊,與五人打得難解難分。

    河灘上一片叫好聲,連前來上香的人們也駐足觀看喝起彩來。

    畢竟薑還是老的辣,經過一番較量,缺乏實戰經驗,又是頭迴上陣的紀信,終於被五位高手圍在中心難於施展手腳,顯得漸漸不支,忽然紀信大喝一聲,奮起神力完全以不顧性命的方式相搏,似要與對方同歸於盡,一時對方五人也一陣手忙腳亂。

    “停下,停下!”慧明喝住,“能與這五位高手戰到這種局麵,也算不錯,難為你了!大家休息吧。”

    “多謝五位師傅指點,多謝了!”紀信翻身下馬,連忙向五人致謝。

    “紀小哥功夫精進,廝殺中能與對手巧妙周旋,尋找戰機,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最後的拚命相搏,足見你的氣慨了,正如前人所說‘夫戰,勇氣也’,實在是精神可嘉!”慧明笑容滿麵地評讚著,鐵心老人也含笑稱是。

    “多謝大師誇獎,其實那是沒有辦法,五位師傅功夫了得,我怎能是他們的對手,再次謝謝你們的指點!”

    休息了一陣,二牛上陣與另一隊的五位高手過招,二牛天生神力,所用大刀招招沉猛,起初確實很有威勢,有幾招似乎叫對手難以架住。但鬥了一陣之後,對方在進擊中善於避實就虛,二牛就漸漸處在下風,這二牛也拿出牛勁來,學著紀信死打硬拚的架勢,怎奈對方已識得先機,於進擊中閃躲騰挪,二牛的剛猛招數卻難以湊效。盡管如此,圍觀的人們還是一片叫好聲。

    慧明趁機喝住對方,笑著讚許道:“小哥功夫了得,加上天生神力,使大刀虎虎生威,但缺少應變,隻一味死打硬拚,但能與五位高手如此對陣,足見你功力大進。”

    “多謝大師教導,多謝師傅們指點,我是個粗人,隻會使蠻力氣,哪來啥子應變哦!”二牛擦著汗水致謝。

    “好吧,下邊就按分好的兩隊進行對練,兩位小哥各到一個隊去。”

    河灘上兩邊人馬擺開架勢,大師一聲吆喝“開始”,雙方向對方衝去,滿河灘裏兵器的撞擊聲吆喝聲響成一片,隻見刀來劍往,戈矛相搏,劍棍相擊,“乒乒乓乓,叮叮當當,”雙方鬥得興起,儼然是兩軍對陣,孰料是自家人在對練過招。

    紀信和二牛雖然起先已鬥了一陣,但這時卻毫無倦意,仍然精神抖擻,在搏鬥的行列中一點也不顯遜色,似乎有了剛才的經驗教訓,這會兒還練得格外得心應手,長矛挺進,對手難招架,大刀落處,對方難支,這一切全讓兩位老人看在眼裏,笑在臉上。

    對陣了一陣,慧明叫停下迴去,兩隊人馬合在一處,有說有笑的向山上爬去。

    午飯後,鐵心老人對紀信和二牛說:“今天你們已苦練了一上午,下午就休息吧。來涪城已近半年了,你們還沒進城去逛過,一會兒大家一起去走走。”

    紀信:“大伯,我們不累,練功要緊,我看就別去了。”二牛也附和著。

    “練功固然要緊,但也不急在一時,別說了,我們還是去走走。”

    三人出了堂院大門,下了石梯,沿著蜿蜒的河邊小路向涪城走去。這正是初冬時節,天高雲淡,涼風習習,蘆葦搖曳,江水澄澈。三人說笑著不到兩個時辰就進了城。

    來到一間茶樓前,鐵心老人說進去喝杯茶解渴。茶樓坐落在城北一條街上,這兒是南來北往的人歇腳的好地方,樓上樓下幾乎已滿座。小二一見三人就熱情招唿:“三位客官喝茶,有雅座,請!請!”

    “我們就在這正堂裏坐吧,人多才熱鬧哩!”鐵心老人手一抬,指著樓下左角一張空桌說。

    “隨便,隨便,三位客官請!”

    三人到空桌邊坐定,小二鋪盞衝水:“三位慢慢品!”然後離去。“你們可要留心茶客們說些啥了,以好了解北邊的消息。”陳鐵心吩咐了一句。

    兩位年輕人點點頭,紀信想:“大伯原來是讓我們打探消息的呀。”

    茶館裏甚是熱鬧,茶客們操著不同的腔調,有的輕聲細語在交談,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大聲說笑,有的似在賣弄自己見多識廣,在滔滔不絕擺龍門陣。坐在靠左邊的一桌茶客擺得最起勁。

    “你們聽說沒有,那個在大澤鄉起義的陳勝,他的很多將領在西進途中全被秦國大將斬首,十幾萬人馬唏哩嘩啦死的死,逃的逃,全沒了。”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同桌的一中年漢子忙問:“那陳勝本人呢?”

    壯漢:“現在還沒有消息,大多是結局不妙啊!”

    人們七嘴八舌地問壯漢,有的問“你的消息可靠?”有的問“你從哪兒聽來的?”

    壯漢不慌不忙:“這消息咋不可靠呢?那些南來北往做大生意的人,天下事他們咋不知道呢?哪兒打仗啦,哪兒殺人放火啦,他們都得打聽清楚,不然咋個做生意?”

    “你還聽說過些啥消息?”一位茶客問。

    “噢,差點忘了告訴你們,大家知道那個斬蛇起義的沛公劉邦嗎?上個月月底,他帶著一批人馬駐紮在豐邑,秦軍泗水監平帶著大批兵士去攻打,劉邦以少勝多,殺得秦兵大敗而逃。你們知道為啥?”

    “為啥?”“太稀奇!”人們有的發問,有的感歎。

    “知道不?他可是天上的赤帝之子下凡,聽說他是一個亭長,長官讓他押送一批苦役去鹹陽,路上有人紛紛逃跑,後來竟跑了一半人,他想這樣去鹹陽,自己難免一死,這些人也要受罪,不如放了這些人讓他們去逃生,自己也逃走吧,於是找了個酒館買酒喝,酒壯人膽,劉邦已喝得差不多了,向人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大家自然很感激他,有的又覺不忍連累他。劉邦說大丈夫說話算數,遇事應當機立斷,不可婆婆媽媽的,我不怕,你們還怕啥!人們一聽這話,有的就逃命去了。還有一批人緊跟著他,說是追隨大哥去闖蕩,劉邦也就答應下來。於是他帶著一幫跟隨他的兄弟趁夜趕路,走著走著,遇到了一條又長又粗的大白蛇,像水桶那樣粗,兩隻眼睛像燈籠,一閃閃的,吐出的芯子就有幾尺長,嚇死人了。人們都很害怕,惟獨劉邦一點也不在意,說一條大蛇有啥了不起,看我的。他拿著寶劍,向大蛇一步步走過去,那大蛇也夠嚇人的,劉邦嘴上說不怕,其實心裏也有點虛,那麽大的蛇還從沒見過,他壯著膽子,一步跳到大蛇身邊,寶劍一揮,‘喀嚓’——大蛇被砍成了兩截;‘嘩啦’——大蛇的血像泉水那樣湧了出來,那蛇扭動了幾下終於死了。劉邦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用劍把蛇撥到旁邊的水塘裏,叫大家趕路,這時人們才從驚呆中醒過來,高唿他為英雄,把他抬起來拋得老高。

    “嘿,這還不算奇,奇的還在後頭。第二天早上,一個老太婆坐在路邊又哭又說,說什麽可憐我的兒子白帝,昨晚在塘邊吐納修煉,卻被赤帝殺死了,可憐哪,我的兒!過路人問你兒在啥地方,她用手一指那邊的水塘,人們都跑了過去看,果然看見一條大白蛇被砍成兩段躺在那裏,大家迴頭再看那老太婆,卻已無影無蹤。人們都議論著,說劉邦是赤帝,是當今的真命天子,是來與朝廷爭天下的。你們說這事稀奇不稀奇?”

    壯漢 一口氣說完了這個故事,人們議論紛紛。鐵心老人三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紀信對劉邦釋放苦役斬蛇起義的事早已聽鐵心老人講過,今天再聽壯漢眉飛色舞地講一遍,雖無多少新鮮,卻對劉邦更多了一層敬慕之心,覺得劉邦的故事廣為流傳,足見他非一般之人,也見百姓對他的喜愛,說明大伯那天所說的話全在理。

    “你小子可犯滅族之罪了,竟敢這樣胡說八道!”有人在指責壯漢。

    “嘿,這可是一路上人們擺的龍門陣,北邊的人哪個不知道,到處都在擺這件事,要殺頭還輪不到我哩。”

    “哎呀,要想聽龍門陣就莫打攪。這位老哥,你還聽了些啥也說給大家聽聽。”有人提議。茶客們也紛紛叫著要聽。

    “聽說哇,劉邦帶著隊伍向亢父進軍,正要攻打城門,探馬來報,他留在豐邑的守將,也是他的同鄉人叫雍齒,已拱手把豐邑讓給了魏王,投降啦!你想豐邑可是劉邦在家鄉開辟的第二個根據地,他怎能輕易讓它落入他人之手?於是,他立馬迴軍去奪豐邑。這豐邑可是劉邦特意建築好的一座城,城牆又高又厚,加上雍齒已招兵買馬嚴加防守,聽說攻打好幾次都沒奪迴來。”

    “那後來呢?”

    “後來就不知道了,總之仗打得很激烈,劉邦發誓要生擒這個叛將,奪迴豐邑的。”

    人們餘興未盡,有的議論,有的發問,想打聽個究竟,壯漢說他隻聽見這些,要聽就找說評書的人去。人們哄笑著。

    鐵心老人見已打聽不到其他消息,於是給了茶錢,三人出了茶館。走到人跡稀少的一條街,鐵心老人開口了:“看來今天滿有收獲。如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要想投靠一個賢能的人很不容易。剛才,你們都聽見了,這個劉邦看來倒是一條好漢,至於那些傳說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但根據釋放苦役,揮劍斬蛇的事來看,可謂膽識過人。若要擇主,你們不妨去投靠他。他是龍是蟲,就看他以後的作為了。兩位賢侄你們以為如何?”

    “大伯見多識廣,閱人無數,自然見地獨到,我們聽從大伯吩咐。我也覺得劉邦不失為一條好漢,僅憑他不顧自家性命遣散苦役這件事,足見他不僅有膽有識,而且頗有俠義心腸。如此為人處世的人,可與之肝膽相照了。”紀信侃侃而談。

    “大伯和紀信哥說得對,我就聽你們的。”二牛也表態。

    “好吧,事不宜遲,好在時間尚早,我們不妨在城內走走,一來看能否聽到其他什麽消息,二來趁便購置你們上路所需的東西。”

    三人信步沿著街道走去,見前邊一貨棧前,人們正圍著一群騾馬卸貨,看熱鬧的人也不少。鐵心老人示意過去看看聽聽。

    隻見店夥計正從馱架上取貨,有藥材、布匹、鹽巴、北方大紅棗,大袋小袋,大箱小箱已擺滿一地,人們指指點點,有的打探貨價,有的詢問北邊戰事的消息,一片說話聲和笑聲。

    三人留神細聽,關於劉邦打仗的消息和剛才壯漢所說大體一致,說到陳勝的事,隻聽說“陳勝兵馬已大敗,章邯率軍向東殺過去了。”看來也沒啥新內容,鐵心領著二人離開了貨棧,到店鋪裏買了一些路上用的東西,還特別給他們各買了一件毛皮背心,說是冬天北方很冷,讓他們帶上禦寒,二人心下甚是感激,一迭稱謝。

    暮色蒼茫中,三人迴到堂內。鐵心老人帶著他倆直奔大師住處,大師一見他們手中所帶之物忙問:“你們買這些物件做啥?莫非堂中人有怠慢之處?”

    鐵心老人笑著說:“大師說哪裏話,院裏上下人等待我們如賓客,哪有怠慢之處。事情是這樣的。”於是就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說明晨一早,他們三人就告別上路,自己送紀信和二牛到廣元一帶就返迴北川,歸隱林泉。最後一再向大師致謝,同時從袋內取出一千大錢交給大師,說這是一點心意,請大師笑納,大師再三推讓,最後在三人懇請之下收下了。

    當晚三人同到大師住房閑話,談及劉邦起事,項梁舉兵等事,大師和鐵心老人再三叮囑兩個年輕人,做人當義字當先,誠信為本,切不可做輕諾寡信或傷害百姓之事。兩個年輕人一再稱謝。

    大師:“紀小哥,老朽雖無鬼穀子神算,但於周易也略知皮毛,前些日子,老朽占卦,由此推出偈語,根據偈語,可見施主一生多有奇遇,也不少波折,既有立功顯要之時,也有遇難揚名之日。明天你將起程,老朽不妨把這偈語讓你知曉,其中玄機自有破解之時。”隨即念出偈語:

    “遇米而安,遇河而暗,遇熊而顯,遇水而揚。望你謹記於心,冥冥中自有定數。”

    鐵心老人一陣驚懼:“這孩子太多曲折,願上蒼保佑!”

    紀信在心中默誦猜詳,其中“安”、“顯”、“揚”三字倒也吉祥,隻是這“暗”實難猜度,也不便開口詢問,隻反複記誦於心。

    二牛聽得一頭霧水,但他也覺得“顯”、“揚”二字不錯,於是高興地說:“紀大哥,你將來可要大富大貴了,到時我也要沾光哩!”紀信隻微微一笑,向兩位老人投去詢問的目光。兩人均似如未察覺。

    鐵心老人:“我等在此再次謝過大師和全堂上下,今晚就此別過,明晨我等就不再打擾大師的清修了!”說畢連連作揖。兩位年輕人也作揖打拱,連說謝謝大師和各位師傅。三人告別大師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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