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圍紅牆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各種消息,紅牆內有個很大的園子,裏麵種植著各種不同的花,但所有的花都是一種顏色——白色。

    也不知道是園子的主人酷愛白色,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梨花在風的吹拂下,抖下幾片花瓣翩翩而落。在梨樹下有一石桌,石桌旁邊坐著一白衣男子,梨樹的枝椏掩住了他的臉龐,讓人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他薄豔的唇微微勾起,似乎在笑。

    “主人,這是今年最新的花茶。”旁邊鬢角已花白的中年人,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取出在其中的白瓷印花茶具,熟練的將茶倒好退到了一旁。

    男子沒有去拿那茶,閉上眼不知在想些什麽,微風帶起梨花飛舞,有些俏皮的落入了那瓷具之中。

    “似錦~”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隨著聲音,黃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迴廊之中,他走出迴廊,有些蒼白的臉頰映在了陽光之下。

    剛剛沏茶的中年人看見他後,行了個禮便走了下去。

    黃衫人直接坐到了那梨樹之下的石凳上,一口喝下石桌上的茶:“花似錦我問你,你真的要那麽做?”

    “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淡淡的聲音飄起,磁性卻空洞。

    黃衫人望向頭上的梨樹,剛剛急躁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即使將來會後悔?”

    似是停頓了下,而後單音節的‘嗯’字飄了出來。

    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即使將來會很後悔、很後悔。即使…將來會有殺了自己的衝動,也必須要做,至少現在,他不會後悔。

    經過了一天的折騰,第二天太陽還未出完全,陽光朦朦朧朧映射到大地上時,季雲按照平時的作息時間睜開了眼。

    他坐起身,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了下疲勞感。

    算了算日子,這日也是應該去街上采購擴充庫存的時間了。

    他習慣性的下床,拿起了在一旁疊好的衣服,剛剛要穿上,才發現自己身上仍然穿著那身洛柔青所給的衣服。

    連衣服都沒有褪下就睡覺,這事情鮮少發生在季雲身上。可見昨日,他真是操勞過度了。

    但是昏暗的燈光下他並沒有看清,這衣服上除了銀線勾勒出的雲彩,還有節節鬆竹隱於雲中,隻是藍線用得與衣服顏色極其相近,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的。

    看到那竹子,季雲對這衣服的感覺不在那麽糟了,不知為何,他對於竹子有莫名的喜愛。不過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將這不屬於他的衣服脫下、疊好,換上平時自己的那粗布藍衣。塞了些碎銀子在荷包中,掛在腰帶間係緊,便出了門。

    雖說還是清晨,但溫暖的氣候還是將沉睡著的人們從睡夢中喚醒,來享受這晨間特有的新鮮空氣。

    小販們早早的出攤了來,旁邊的店鋪也幾乎都開了張,隻有幾家要盤出去的店還在閉著門戶。又因為練武的人經常是早起的,大街上已經十分熱鬧了。

    季雲買了些菜,賣菜的人也幾乎認識了他,都直接給了最低價。而更熟識些的,都拉著他說要給他討老婆。他也都迴以淡淡的微笑搪塞了過去。

    “這個…”猶如淙淙流水拍打溪石的聲音傳了過來,即使喧嘩,也能聽的那麽清楚。

    季雲一下就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和賣菜的商販道了別,轉頭向前走去,沒幾步就看到了蹲在一個小男孩麵前的洛柔青。而現在她眼神裏有著少有的迷茫,看著小男孩手中的…糖葫蘆。

    “這個好吃麽?”洛柔青看著這眼熟的小吃,迴想記憶裏那東西的味道,好象是…酸酸的?

    小孩子把糖葫蘆向前送了送,問道:“姐姐,你要不要吃?”

    洛柔青聞見酸酸的味道,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來走開了。可是季雲清楚的看到,她的目的地就是賣糖葫蘆的小販。

    小販感覺到有人來了,立馬抬頭。結果當看到是洛柔青這樣一個清麗脫俗的美人時,就移不開眼了。

    洛柔青淡笑,她這一笑,小販的眼瞳更加沒有了焦距,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小哥,這個多少錢?”洛柔青的聲線還是清清冷冷,隻是她的右手卻有些用力的攥著自己的裙子,綠色的長裙,被她攥出了些褶皺。

    季雲將這些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又清明了些許。

    小販有些混沌的伸出一個手指,洛柔青見他這樣,從荷包中掏出一兩銀子擱在他手裏,拿了竄糖葫蘆離開了。

    而她自然不知道…她付了那糖葫蘆的價錢的1000倍——那糖葫蘆,隻是1銅錢而已。

    季雲見她走的雲淡風清,顯得對世事都了然於心,可實際上卻不諳世事的樣子。眉頭微微皺了下,但隨即又平靜了下來,隻是不著痕跡的跟上了她。

    這一路上,洛柔青也沒做什麽。而周圍的人不知是因為知道她昨日在酒樓的種種作為,還是因為她清麗絕俗的麵容又或者是那不染汙穢的眼眸。總之,小偷小摸或者是多要銀錢的事情倒是沒有,隻是有時她會因為商販不知所指的價錢而給多許多倍…然後再仿似熟知於心的走開。

    而那樣的行為發生在她身上…卻又些滑稽了。

    人人都說相由心生,可她這樣的心性,卻生出來這樣的麵容,實屬不易。

    玩了也不知有多久,太陽已經到了頭頂,而風也漸漸稀少。按照樹影來判斷,大概已經午時了。

    洛柔青的肚子有些不爭氣的叫起來,可是當她想去找季雲時,轉身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裏,似乎是迷路了。

    熱騰騰的香氣順著風飄來,不遠處有兩個攤子,一個賣著香噴噴的包子,另一個攤子隻是賣饅頭而已。

    可想而知,包子攤前人是很多的,而賣饅頭的攤子隻偶爾有幾個穿著不雅的人去買些,然後站在那裏便吃了起來。而為那饅頭鋪更‘增色’的就是旁邊那個小乞兒。那小乞兒蓬頭垢麵,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周圍還圍著些蒼蠅…

    說也奇怪,那饅頭鋪的主人竟然不去趕他走。

    一般人會去哪個地方買吃食,是顯而易見的。

    洛柔青向前那裏走去,看見她的人都讓了個道,好讓她早些買了包子。畢竟她的麵容,在誰的眼裏都感覺不是排隊那種人。

    可是她走到包子鋪前還沒站定,就轉身走向了饅頭鋪那裏。

    她將手中咬下了一個紅果的糖葫蘆遞給了小乞兒,然後找老板要了兩個饅頭。

    賣包子的人隻是驚訝了下,就再次繼續賣他的包子。而看到這幕的人都暗暗佩服起了洛柔青的善心,卻不知道她隻是因為覺得吃東西沒味道才去買饅頭的,而那糖葫蘆…也是因為絲毫味道未嚐出,卻不知怎樣處理,正巧看見了那乞兒,所以給了他。

    可是當洛柔青要付賬時,才發現她的荷包已經變得空癟癟了。

    她的神色仍然十分平靜,隻是心裏想著要用什麽去抵賬。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頭上那支釵子,隻是那玉釵是她15時,師父下山迴來送她的,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

    正當她決定了要用釵子作為饅頭的錢時,身後一隻手申了過來,看著那被洗的有些褪色的藍布料,洛柔青迴過了身,不出所料,替她付錢的正是季雲。

    “哦?季公子今日怎麽有空在外麵呆那麽久?”洛柔青勾起唇角,唇角的弧度剛好形成了嘲諷的笑意,“該不會是和小柿子一樣忘不掉渺渺小姐吧?”

    季雲知道她是對煢夜的事很在意,因此對她的嘲諷絲毫不在意,隻是淡淡道:“洛姑娘上次來酒樓時多付了一兩三錢,季某隻是來還這錢而已。”說著將買完饅頭剩下的一兩二錢給了洛柔青。

    洛柔青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她本來是想對季雲說,他是應該管她飯的人,而饅頭的錢應該他付。然後再找點別的事情挖苦他。可是到了最後也沒說出來。

    畢竟,他是他而煢夜是煢夜。

    師父說過,不能因為一些事情而遷怒別人。那樣是很不公平的。

    季雲看了看太陽的高度,大概估計了下時辰,才發現自己已經晚迴去了很久。而菜,也已經不是那麽新鮮了。他背好菜,向酒樓的方向走去。

    洛柔青見他要走,連忙跟了上去:“……你……”

    “……”

    “你餓了麽?”她有些不習慣的問出話。

    季雲本來是不想迴答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的關係,他竟然聽出洛柔青語氣裏有那麽絲緊張,那麽絲期待。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餓。

    “那你…累不累?”季雲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動作就已經對洛柔青造成了極大的鼓舞。

    本來十多年在山中的時間,讓她十分害怕與人交往。可是…似乎和人交往也不是那麽難。

    季雲仍然搖了搖頭。

    而洛柔青已經完全顛覆了她最初的形象,她就像是剛剛衝出牢籠的小鳥,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見到什麽都要問一問季雲,而季雲也隻是點頭或者搖頭,隻在必要的時候說些話。

    本來季雲是不必這樣陪著她的,可是他似乎有些無法抗拒洛柔青臉上的笑容,不是那種開始裝出來的清雅笑容,亦不是那種帶著嘲諷味道的笑容。而是那樣不符合她年齡的笑,屬於小孩子最純真的笑,如她清澈的眸子一樣吸引他人。

    而這短短一路,竟又讓他們走出了兩個時辰之久。迴到酒樓時,已經是黃昏了,周圍都染上了暖暖的橙色。就像是洛柔青的心情一樣,她的心情,在中午之後就變成了暖暖的。

    酒樓外,季雲幼時種下的幾根早已長大的竹子,在夕陽的暖風下搖曳,似乎在迎接著他們的歸來,又似乎…在暗示著有什麽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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