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質問,湯和不屑的說道:“是不是亂臣賊子,你心裏比我清楚。”


    “我倒要問問你們,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行逼宮之事?”


    周德興臉色一變,嗬斥道:“湯和,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們隻是為了迎接陛下迴京,什麽時候逼宮了。”


    湯和冷笑道:“不要把其他人當成傻子,你們心裏打的什麽小算盤,全洛陽城哪個不知道?”


    崇山侯李新起身說道:“信國公,不要血口噴人。說我們逼宮,你可有證據?”


    湯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證據。”


    李新搖搖頭,歎息道:“信國公,我知道你這是被人給騙了啊。”


    湯和反問道:“被騙?被誰騙?陳伴讀嗎?”


    李新認真的道:“就是陳景恪,此人仗著太上皇、皇上的寵信肆意妄為。”


    “僥幸出了點成績,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對什麽事情都想指手畫腳。”


    “今日還將矛頭對準我們……他都不想想,若沒有我們的支持,他所謂的變革怎麽進行的下去。”


    周德興也立即將槍口對準了陳景恪,說道:“對,真正忘恩負義的,是他陳景恪才對。”


    “信國公,你我同為勳貴利益一致,不能被他給騙了反對來對付我們。”


    其他人也紛紛出聲,對陳景恪進行譴責。


    將他視為一切罪魁禍首,大有要行清君側的架勢。


    哪知,就在這時李善長突然起身就往外走。


    周德興開口問道:“韓國公這是去哪?”


    李善長頭都不迴的道:“和一群將死之人有什麽好談的,不想惹麻煩的就和我一起走吧。”


    說完徑直離去。


    隻留下臉色難看的周德興、李新等人。


    周德興強行為自己挽尊道:“不用理他,韓國公與那陳景恪關係……”


    哪知他剛開口,王弼就起身說道:“在下家中有事先走一步,諸位海涵。”


    說完不等別人開口挽留,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他的離開就像是發出了某種信號一般,十幾個人跟著一起離開。


    會場裏頓時空出了一小片角落。


    這下周德興等人就不是臉色難看,而是心慌了。


    湯和譏笑道:“哈哈……知道大家為什麽走嗎?”


    “伱們這些人是真的飄了,真以為自己多了了不起,大明沒了你們什麽都做不了是吧?”


    “陳伴讀的能力如何,天下誰人不知?”


    “他的變革全靠你們的支持才得以施行?真是大言不慚。”


    “你們說這話的時候,將太上皇置於何地了?”


    “有太上皇支持,什麽樣的新政推行不下去?”


    “阻攔新政?誰敢?是覺得太上皇的刀不夠鋒利了嗎?”


    “不是你們幫了陳伴讀,是他幫了你們才對。”


    “若沒有他的變革,哪有今日的大明?”


    “若沒有他的提議,你們以為會有大分封?做夢吧。”


    周德興等人臉色更加不自然,不是羞愧,而是懼怕。


    大家都以為,朱元璋成為太上皇之後,日子會好過一點。


    可事實是,退位之後他不用操心國事,有更多精力去搞反腐。


    殺人殺的更多了。


    普通官吏且不去論,這些年被他處死的勳貴有二十多人,被褫奪爵位法辦的有一百多位。


    隻不過都是些小勳貴,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此情此景,由不得他們不害怕。


    能殺小勳貴就能殺大勳貴,太上皇的殺心沒人敢質疑。


    更何況,那麽多勳貴都直接表明態度,會和皇帝站在一起。


    也就是說,他們依然是少數派。


    到了這會兒,他們心中已經在懊悔,為何要這麽高調?


    為何要借機生事?


    朝廷雖然還沒有正式宣布,可之前的種種跡象,已經在告訴世人會大分封。


    隻是要等太上皇迴來宣布。


    他們就是等不及,想要在迎接太上皇迴京的儀式上做做文章。


    當然,他們還有個小心思。


    南洋土地有限,能封過去的勳貴是有限的。


    誰都想第一批獲封,那就隻能找機會秀一下存在感。


    於是他們就串聯了許多勳貴,大家大張旗鼓的去迎接太上皇。


    以此來凸顯自己等人的存在。


    他們成功了,太上皇確實記住了他們。


    但……現在他們寧願自己沒被記住。


    “咳……”一聲幹咳響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周德興等人都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藍玉幹咳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才緩緩開口說道:


    “江夏侯,你是勳貴之中最年長者,大家向來最敬重你。”


    “就連太上皇他老人家,對你也多有照顧,賞賜冠於眾勳貴。”


    “你今日行為對得起太上皇嗎?”


    周德興臉色漲紅,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藍玉又將目光看向李新,說道:“你說陳伴讀汙蔑你們?”


    “我認為恰恰相反,他這麽做是在保護你們?”


    “你以為你們的行為很隱蔽?以為法不責眾,以為太上皇會吃這個啞巴虧?”


    “幼稚,太上皇眼裏容不下沙子,你們今日的行為必將受到懲處。”


    “陳伴讀的一席話,將所有事情都擺在了明麵上。”


    “太上皇當場不發作,事後就不會再說什麽。”


    “你們這些人,都因此逃過一劫。”


    “你們非但不知感激,還倒打一耙,實在讓人齒冷。”


    李新反駁道:“保護我們?當場撕破臉皮,諫言太子行殺雞儆猴之事,他就是這麽保護我們的?”


    其他人也多持相同的想法,連滅幾個諸侯國警示諸侯的法子都想出來了,還叫保護?


    那這種保護,我們可享受不來。


    見他們還嘴硬,藍玉徹底放棄了解釋的打算。


    事實上,他本來也不想和這些人多說。


    隻是陳景恪不希望大家出事兒,他是為了幫陳景恪,才會過來勸說的。


    隻可惜,這些人不敢怪罪太上皇,卻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了陳景恪身上。


    既然如此,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所以,他當即也起身離開了。


    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很不開心,這讓周德興等人心情更加沉重。


    大家最怕的自然是朱元璋,最忌憚的就是藍玉。


    莽夫有莽夫的優點,執掌軍法真可以說是鐵麵無私。


    這些年被處置的勳貴,有一多半都是栽在他的手裏。


    不是他特意針對勳貴,而是勳貴都是軍隊出來的,歸他管理。


    而且很多人自恃有功肆意妄為,很容易犯錯。


    隻要犯到藍玉手裏,基本就落不了好。


    勳貴集團對他既忌憚,又恨的牙癢癢。


    然而誰都拿他沒辦法。


    太子的舅公,就這一個身份,就讓所有人束手無策了。


    而且他和陳景恪也關係莫逆,洛陽城誰不知道,藍春和藍斌就是陳景恪的半個兒子。


    這倆孩子和福清公主的關係,比和親娘的關係還要好。


    隻要太子和陳景恪不倒,藍玉的地位就不可撼動。


    此時他甩袖而去,大家自然擔心被穿小鞋。


    但比起穿小鞋,更讓他們擔心的是他們‘逼宮’的後果。


    其實他們心裏已經意識到,陳景恪確實是在幫他們。


    當場將事情戳穿,太上皇要是當場不發作,事後就不太可能繼續動他們。


    就算動,也不會大動。


    否則就會被說成沒有容人之量。


    可是現在他們不領情,還倒打一耙。


    陳景恪得知之後,會不會生氣?


    以他在皇家三人組心目中的地位,隨便一句話都能掀起波瀾。


    一直沒說話的徐達,長歎一聲道:“何必呢。”


    “本來裝個糊塗,以後消停點事情就過去了,非要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是真的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可總有人想整點幺蛾子。


    麵對徐達,這些人還是非常恭敬的,連忙求教道:


    “魏國公,您是大家的主心骨,可要幫幫我們啊。”


    徐達搖搖頭,說道:“能說的我自然會說,但還需要你們自己拿出態度才行。”


    “上書請罪吧……如果可以,就去給陳伴讀認個錯。”


    說完他也起身離開了,湯和、馮勝等人也緊隨其後離開。


    場上隻剩下周德興、李新等二十餘位勳貴,也正是他們挑頭去‘逼宮’的。


    有人驚慌的問道:“江夏侯、崇山侯……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周德興眉頭一皺,說道:“天還沒有塌下來,慌什麽?”


    右軍都督王誠站出來說道:“諸位莫慌,老侯爺什麽場麵沒見過,大家聽他的準沒錯。”


    李新神情裏閃過一抹擔憂,但嘴上還是附和道:


    “是啊,大家不要自亂陣腳,聽老侯爺的吩咐即可。”


    其他人也似乎有了主心骨,紛紛說道:“是啊是啊,老侯爺你拿個主意吧。”


    周德興本來還有些心慌的,聽眾人的吹捧自信心又上來了,說道:


    “咱們確實太高調,引起了太上皇不悅,不過事情遠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嚴重。”


    “諸位哪個不是跟著太上皇刀山火海走過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隻要主動上書認錯,太上皇不會真的拿我們怎麽著。”


    眾人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沒毛病,多大點事兒嗎。


    主動認錯最多也就是罰奉,太上皇還能因為這事兒砍了我們不成?


    剛才就是被湯和、藍玉他們給嚇唬住了。


    這時有人問道:“陳伴讀那裏要去嗎?”


    周德興不屑的道:“他不過是仗著點醫術和嘴皮子,迷惑了太上皇和皇上罷了。”


    “這種小人,當麵我都敢吐他一臉唾沫。”


    “給他認錯,他算什麽東西。”


    “你們誰愛去誰去……不過去了以後,就別說認識我,丟不起那人。”


    眾人麵麵相覷,陳景恪到底如何,他們這些人再清楚不過。


    可周德興都這麽說了,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麽。


    至於要不要去陳家認錯……迴去再說。


    不能什麽都聽這個老家夥的,這次就被他給坑了。


    眾人很自然的就將責任都推到了周德興身上,完全忘記了當初他們是如何的怨憤太上皇食言的。


    ——


    這麽多人聚在一起開會,自然是瞞不過人的。


    朱元璋第一時間就得知了具體情況,嘲笑道:


    “景恪還幫人求情呢,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領情,還罵他算什麽東西。”


    “這會兒他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真想看看他什麽表情,肯定很精彩。”


    馬娘娘抱著一個熱水袋暖手,說道:“景恪就是太善良了。”


    “這麽多年始終不改初心,實在難得。”


    朱元璋說道:“他那是傻,就沒見過這麽傻的人。”


    “也就是碰到咱們家,把他當自己人看。”


    “換成別的帝王家,早把他吃幹抹淨了,骨頭都不剩下一點。”


    馬娘娘點點頭,說道:“咱們也算是互相成全,沒有他哪有大明的今日。”


    然後她看著手裏的情報,眉頭微皺,不悅的道:


    “不過這些人確實過分,是該給他們一些教訓了。”


    “尤其是這個周德興,年齡越大就越糊塗了。”


    “八十歲的人了,不知道在家安享晚年,還出來惹是生非。”


    她都開口了,老朱就徹底放開手腳了,立即下令去查一查周家的情況。


    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違法亂紀之事。


    順便把這次參與‘逼宮’的人員,以及前因後果全都調查清楚。


    他並沒有將命令下達給杜同禮,而是讓蔣瓛親自去查。


    相比起杜同禮,他更相信蔣瓛,況且用了這麽多年也順手了。


    倒不是對陳景恪有意見什麽的。


    他信任陳景恪,卻不會信任陳景恪信任的人。


    另一邊陳景恪也知道了周德興等人的言論,對此他沒有任何表示。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有人非要找死他也不會攔著。


    又不是他親兒子,幹嘛操那麽多心。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那場貴族會議結束後不久,就有十幾位勳貴登門道謝。


    同時也檢討了之前的錯誤,希望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之類的。


    陳景恪也沒有說什麽過重的話,隻是告訴他們以後莫要再如此孟浪行事。


    然後將這些人的名字,從黑名單上剔除了。


    朱元璋派蔣瓛去調查,他也同樣派了杜同禮去查這些人。


    不管要不要教訓他們,先把證據之類的準備好,有備無患嗎。


    隻是當他看到杜同禮送過來的,關於周德興的情報的時候,臉色瞬間就變了。


    與此同時,朱元璋也看到了蔣瓛送來的情報,臉色頓時就變成了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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