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幽暗的夜空下,星光點點,若有若無。這廣袤的荒漠一片死寂,往四麵八方延伸出去,不知是天罩大地,還是大地托天。


    一個滿臉血汙的身影醒來。


    漠風起沙,四周再無一物,連屍首骸骨也不曾得見。


    那身影不知自己該叫什麽?是飛蠅還是蒼鷹?


    或是蚩尤?


    姓什名誰已不要緊,不過換上一張麵具,靈魂是真實的,唯一的,但有些事需得趕緊。


    赤蠅若壓製不住心魔,便會被那大妖操縱,他會殺了所有愛著蒼鷹的人。


    是的,是的,蒼鷹,我以蒼鷹成事,那還是叫做蒼鷹吧。


    蒼鷹翻身而起,運功自探,隻覺丹田內空蕩蕩的,真氣微弱,並無特異之處。他一時心慌,仿佛卷入漩渦的溺水之人。


    但那些心法都在。


    殺生屍海劍、玄夜伏魔功、天罡萬千變、血肉縱控念、金剛不壞體、虎鶴雙形獸、神農天香經、太乙真仙法、煉化挪移術、貪狼迷魂影、伏羲通天道.....


    破魔弑神劍。


    他再成凡人,須得設法重入山海門,方可使出這一劍來,斬斷蚩尤之魄。


    殺死他這危險的兄弟。


    蒼鷹抵住風沙,遏製心慌,吃力的朝前走去。


    事到如今,那些心法的好處便一一顯現出來:


    他以殺生屍海劍勘探前方風向,避開險阻,尋找水源、蔭庇、路途;


    他吸納獨孤劍靈,得了金剛不壞體的訣竅,一旦施展,皮膚如石,不易受傷;


    他以煉化挪移、貪狼迷魂、神農天香的功夫補足氣血、生生不息;


    他以伏羲通天道、太乙真仙法的奇門遁甲趨利避害,尋求時來運轉,尋求九死一生之機。


    蒼鷹歎自己以往昏頭昏腦,暴殄天物,竟不明這些心法妙用無窮,不曾勤修善用,以此傍身,無論身處何等境地,皆可逆境求生。


    那大風暴似蒼天的考驗,似妖魔的幫兇,不斷侵襲、撕咬著他,但蒼鷹、蚩尤、飛蠅,這無名之人引以為樂,借此機緣,增強修為。


    他苦練一天,抵得上旁人長久磨礪。但他缺少契機,缺少曆練,缺少魔障,單單內力增長,他無法重入山海門。


    他到了一綠洲之地,叫做風草大帳,摸出金子來,向牧民討水討飯,那金子是他離開大營時拿著的,此刻一見,便深覺自己有先見之明。


    好一個先見之明,他幾乎害死了自己。


    那牧民見他形色憔悴,仿佛隨時會死,眼中閃過兇殘之意,說道:“你隨我來,我好好招待你。”


    蒼鷹苦笑起來,說道:“我乃卑下之人,先生不必太過客氣,隻求窪水粗食便可。”


    牧民猶豫片刻,說道:“你等等。”轉身離去,迴來之後,帶著許多壯漢,目露兇光,笑容殘忍,說道:“將這人殺了,他身上有許多金子,大夥兒平分了。”


    蒼鷹奇道:“諸位,此地有草有水,豐衣足食,我瞧諸位也非貧窮困苦之人,為何要犯這等罪行?”


    眾人哄笑起來,說道:“漢人就是蠢笨,死到臨頭,還滿嘴廢話。”


    蒼鷹點了點頭,指著牧民說道:“瞧你年紀,當是要向心愛的姑娘求婚,她家中要金子了,是麽?”


    牧民驚唿道:“你怎麽知道?”


    蒼鷹又指著一高大漢子,說道:“你也是一般,若我沒猜錯,你與這兄弟喜歡的是同一個姑娘,對麽?”


    高大漢子臉色一變,說道:“依果爾,你果然也喜歡沙沙米。”


    蒼鷹又指著一中年漢子說道:“你有老婆孩子,衣食無缺,為何還要做這勾當?啊,是了,你得罪了人,急需錢財消災,你可是欠人賭債了?”


    那中年漢子心下驚駭,怒道:“你怎知道?你....你....”


    蒼鷹接連道出眾人心底隱秘,百發百中,似能知人心意,這並非山海門的智慧,而是破魔弑神劍的心訣。


    他要誅心,便需能道破凡人心思。等他重入山海門,便能查知仙魔之心了。仙魔幾陷癲狂,因而意誌堅定,遠超凡人千倍,非他眼下所及。


    眾人害怕至極,有一人信奉真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喊道:“他是真主的使者,他能看破咱們的念頭。”


    也有人說:“他是魔鬼,是來擾亂咱們善心的魔鬼,咱們快些殺了他。”


    蒼鷹哈哈笑道:“我不過是人,你們這群瘋子,在你們眼中,一遇上古怪不解之事,便求於信仰宗教,不去探其根源麽?你們既然信教,為何又做出這等舉動來?是了,是了,對你們而言,唯有讓你們得利的,才是真神,才是信念,其餘便皆是邪端,取之有道,乃是善舉,對麽?”


    他手臂一振,手中現出無形長劍,豎劈一劍,那幾人不哼一聲,立時氣絕,外表並無異樣,仿佛中邪而死。


    蒼鷹走入帳篷,大吃大喝,隨後找上死者家人,贈送重金,獲贈者皆不明所以,蒼鷹微笑道:“你們無罪,但你們的親人是有罪的。我杜絕後患,施以懲戒,但也要補償你們這些善人。”說罷大步離去。


    他花了一個月時光,走出荒漠,迴到中華境地,他衣衫破爛,渾身肮髒,但他毫不介懷。他打探消息,得知李聽雨、穀淇奧、莫憂、阿香、康格勒等人並未遭遇毒手,稍覺放心。


    但那些妖魔又去哪兒了?他們既已找到那蚩尤鬼魄,為何還不行事?


    他們一旦舉行儀式,勢必天下大亂,惡兆湧現,蒼鷹可借此找出端倪來。但在此之前,他需重入山海門。但如何入門,蒼鷹卻毫無頭緒。即便他能再破開境界,太乙本與妖魔一夥兒,唯有期盼三峰、門主、玄夜或歸燕然來取自己腦袋了。但三峰與歸燕然隻怕還糊裏糊塗,未必靠得住。


    那門主在哪兒?蒼鷹需找到那人,求他相助。


    他穿過密林峽穀,隻覺眼前之地有幾分眼熟,此處正是紅水石村外村落,但眼下遍地破敗,再無人煙。


    蒼鷹心下擔憂:“血玉女童隻怕已然覺醒,成了真正的血妖,被非天、蛆蠅帶走,那紅水石村裏頭又是怎樣景象?”


    他一時彷徨,掐指一算,微覺異樣,便向紅水石村趕去。眼前枝葉茂密,草木如籠,遮住天光,有些陰森憂鬱。他鑽出一片灌木叢,忽聽前頭人聲吵鬧,身影密匝,竟有許多武人朝此走來。


    蒼鷹也不躲閃,迎了過去,隻見這一群人身穿勁裝,腰束皮帶,背弓持劍,約有百人之數,有帶著奇形怪狀的器具,似是用來攀岩。


    眾人瞧見蒼鷹,也吃了一驚:此人衣衫襤褸,滿身汙泥,披頭散發,真比丐幫尚要髒臭,不知是什麽來頭。眾人想起此間妖異,不禁有些忌憚。


    當先一人喊道:“兀那丐子,報上名頭來!如若不然,咱們可當你是妖女同黨了!”


    蒼鷹奇道:“妖女同黨?這裏有什麽妖女?”


    崩崩幾聲,眾人抬手彎弓,對準蒼鷹,蒼鷹見眾人膂力不弱,內勁正宗,笑道:“原來是三才劍派的高手,幸會幸會。”


    眾人麵麵相覷,為首一人喝道:“你怎知咱們是三才劍派的?你不肯報上名頭,那便是你自個兒找死。”


    蒼鷹說道:“在下乃丐幫無名小卒,叫做英爛瘡,替咱們舵主辦事,在此地迷了路,鬧得更加髒爛了些,唉,得虧遇上諸位,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領頭的聽他自稱丐幫中人,又見他並無異狀,放心下來,便在這時,隻見一衣著光鮮的彪悍青年走出人群,說道:“原來是丐幫中人,怎地卻沒聽說過你的名頭?你難道不知此地危險麽?獨自一人,怎敢來此?”


    蒼鷹拱手歎道:“在下不是找不到出路了嗎?誤打誤撞,來到此地,唉,在下消息很不靈通,總是因此吃苦,今日遇上三才劍派的諸位英才,我這條小命總算能保住了。”


    那青年笑道:“不愧是丐幫眾人,剛一見麵,便伸手來討食,難道不怕惹人嫌麽?”已然滿臉嫌棄之色。


    蒼鷹連連作揖,說道:“久聞三才劍派的掌門公子遙識為人俠義,樂善好施,大江南北的江湖好漢,哪個不曾受遙識公子的恩惠?你們三才劍俠名遠播,便全是這位遙識公子的功勞。唉,如若遙識公子在此,在下多半能混上一口飯吃。”


    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蒼鷹口中的三才劍掌門公子遙識,他聞言一樂,心想:“這英爛瘡倒也知道些事理,我這幾年在江湖上名聲著實不差。”


    他還想多聽幾句奉承,說道:“英爛瘡,你說咱們遙識公子這個好、那個好,可卻又不曾見到他人,也不知可不可信呢。”


    蒼鷹笑道:“這位兄弟此言差矣,遙識公子如此人品,正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江湖上人人傳頌,那自然是假不了的。我家掌門人郭遠征,便對公子為人讚不絕口。”


    郭遠征此時已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美女俠客,與江龍幫文秋香齊名當世,受無數武林世家公子追捧。當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遙識聽得飄飄然、喜滋滋,神魂顛倒,哈哈笑道:“好,就衝你幾句話,我遙識也不能讓你空手而迴。來人哪,給這位英爛瘡兄弟好酒好肉,善加招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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