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驚喜喊道:“原來....你便是那遙識公子,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得貴人,公子全不計較,果然是寬宏大量,人所不及。”又一頂高帽子戴上去,遙識得意起來,當即命人送上一壺好酒,一隻燒雞,蒼鷹也不客氣,大快朵頤,髒手撕了,用袖來抹油。


    吃飽喝足,蒼鷹又問道:“三才劍一派名震湘江,人所共知,卻不知遙識公子為何大舉率眾來此?”


    遙識微微一笑,說道:“英兄何必多問?須知少知少禍,多知多難,咱們來此何為,與英兄無關。”


    蒼鷹伸伸懶腰,驀然一個箭步,搶下一人手中長劍,那人大怒,正要發作,卻見蒼鷹躍到空地,說道:“多謝公子爺恩惠,無以為報,瞧我賣弄力氣,使一套丐幫把式,博諸位一笑。”說罷揮劍如花,手振如蛇,腳步歪歪扭扭,行進顛三倒四,忽如靈貓,忽如惡狗,招式行雲流水,正是丐幫赫赫有名的“仗義屠狗”劍法。


    三才劍派本是神劍宗麾下劍盟之一,這遙識對劍法所知廣博,見蒼鷹內力了得,劍法出眾,確是極正宗的丐幫真傳,頓時消了輕蔑之心、猜疑之意,想道:“他正是丐幫幫眾,瞧他武功,輩分不低,說不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那英爛瘡沒準是個假名。”


    蒼鷹一套演完,喊道:“著!”手指彈出,那長劍化作銀光,還入劍鞘,力道精巧,劍鞘竟全不震動,這手功夫準頭可謂出神入化,那長劍主人嚇了一跳,但也不禁深感欽佩。


    蒼鷹說道:“公子爺賞我一頓飯吃,算是救我一命,如能有用得著的地方,我定效犬馬之勞。就算公子爺嫌我礙事,留我在此,觀公子爺言行,將來向咱們郭遠征幫主說說好話,她想必甚有興致。我好歹算是郭幫主的師叔,說出來的話,她總肯聽上幾句。”


    遙識心頭一蕩,暗想:“這英爛瘡若真能牽線搭橋,我說不定能與那郭遠征姑娘相識結緣。我苦戀那人,終究...終究不是出路。”於是說道:“那好,英兄願留著,我又豈能趕人?”


    蒼鷹笑了一聲,又問遙識此行緣由,遙識沉吟道:“眼下也不忙多談,我還要與一位大哥碰頭,到時由他說來,更是清楚。”


    蒼鷹說道:“素聞遙識公子與另一位韋廣公子乃是生死之交、異姓兄弟,莫非那位‘立威大劍’韋廣公子也在此處麽?”


    遙識笑了一聲,說道:“英兄,你料事如神,居然被你猜中了。”


    蒼鷹曾有耳聞,說這韋廣公子乃飛劍派的名家高手,素來行俠仗義、嫉惡如仇,又是一位極重情義的少俠,四年前在江湖上便已聲名鵲起,有口皆碑。飛劍派與三才劍派皆屬神劍宗會盟之下,他們此刻來這兒,莫非是要向紅水石村那些村婦尋仇麽?


    他也不多言,隨遙識等人上路,走了許久,果然來到昔日神劍宗熔劍大會所在。隻見已有百人等候在此,其中一位容貌端正實誠的公子走上前來,滿臉喜色,說道:“賢弟,你總算來了。”


    遙識說道:“勞哥哥等候多時,兄弟我好生愧疚。”向蒼鷹引薦道:“這位便是我義兄,‘立威大劍’韋廣。這位是丐幫郭遠征的師叔,英...英爛瘡英兄。”他為了讓蒼鷹在郭遠征麵前多多美言,便對他好生看重。


    韋廣毫無架子,朝蒼鷹作揖道:“恕我孤陋寡聞,不曾聽過前輩名頭,英前輩能來此相助,真乃我輩之福。”


    蒼鷹笑道:“韋廣公子可太言重了,我這人籍籍無名,除了輩分高些,在丐幫職務低微,你不知道我,再正常不過。”


    韋廣恭恭敬敬的客套幾句,引蒼鷹走入營帳中,一路上眾人對韋廣皆極為尊敬,乃是打從心底的佩服,可見此人平素恩德廣布,有此迴報。


    三人在草席上坐下,韋廣親自替蒼鷹倒茶,蒼鷹連聲道謝,查知這韋廣甚是心誠,絕非口不對心的偽君子,不由生出敬意,說道:“公子對我這屁都不是的叫花子如此禮敬,可叫我英爛瘡如何報答?”


    韋廣說道:“英兄,我也不來瞞你,咱們此行目的,乃是一處叫做‘紅水石村’的地方,其中甚是兇險,稍有不慎,便是無人生還的下場。我也不求你迴報,隻望你能將咱們遭遇告知咱們親友,你並非神劍盟會之人,就此一走,無人說你臨陣脫逃。”說話時神情極為悲壯,那遙識聞言驚駭,臉上現出懼意。


    蒼鷹說道:“並非我自誇,我英爛瘡名氣不響,但武藝尚過得去,受兩位公子善待,自當效力,還望公子能如實告知其中緣由。”


    韋廣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忽然一女子走入帳中,喜道:“遙兄弟,你果然來了。”


    蒼鷹見這女子容貌秀麗,衣著講究,帳外眾人對她敬重,想來身份頗高,果然遙識起身說道:“嫂夫人,許久不見,你愈發年輕了。”


    他語氣平淡鎮定,並無逾禮之處,但蒼鷹卻察覺到他心中波瀾起伏,情緒劇烈,似乎此人與這女子之間曾有過一段往事。


    韋廣夫人麵現紅暈,眉飛色舞,但朝韋廣望了一眼,立時便神色如常,說道:“韋哥哥一直想念你,如今總算再次見麵了。我也著實替你二人歡喜。”


    韋廣歎道:“隻是前途未卜,著實令人擔憂。但父仇不共戴天,咱們若不向那些女妖討迴公道,如何能夠甘心?唉.....”說罷長歎一聲,滿心憂慮。


    韋廣夫人見蒼鷹在場,模樣汙穢,大覺不堪,連忙施禮退下。


    韋廣靜了片刻,又向蒼鷹說道:“英兄,我們神劍會盟之所以來此,乃是為了報父輩與無數同門之仇,其中經過,你如想知道,自也並非隱秘。”遂將一年前的一場大慘事說了出來。


    當年這紅水石村中血玉女童發難,為報往昔施虐之恨,殺盡紅石教派男子,又派女子外出誘·拐村外男人,關入大牢當做祭祀。爾後聽蒼鷹勸誡,殺人滅口之後,就此收手。但時隔多年,這仇怨被一外出的紅水石村女子泄露出來,仍不免傳到了神劍會盟眾弟子耳中。


    其時神劍宗已遠赴西域,不再領袖會盟。於是由仙劍派離遁道人為盟主,率二十大劍派一千多人,一同來到這紅水石村外,意圖複仇雪恨。


    紅水石村方位隱秘,有融化骨血的瀑布溪流阻擋入口,本難以進入。可有一日血玉女童突然不告而別,那瀑布逐漸勢微,不久便時斷時續,難以長久。於是神劍會盟找著時機,全數殺入山穀之中,與穀中眾女妖交鋒。誰知最終全軍覆沒,一個也沒能逃迴來。


    其後血瀑再流,阻隔道路,這場悲壯慘烈的廝殺便被紅水淹沒,真相無人知曉。


    過了一年,韋廣等人料想父輩同門定然慘死,心中悲涼無比,難以忍耐,遂相約再大舉闖入紅水石村中,說什麽也要報仇雪恨。隻是這紅水石村之中情形如何,有什麽厲害敵人,他們全一無所知,此去乃是九死一生,然而也顧不得了。


    蒼鷹心頭苦楚,暗想:“我縱然犯下惡行,助紅水石的女子殺盡仇人,但這仇怨終究難以善罷。我可是做錯了麽?”他此時心意堅定,轉眼便毫無猶豫,又想:“我所殺之人各個兒有罪,何錯之有?世間並無萬全之法,那時局麵也唯有以殺止殺。”


    但眼下他縱然有化解恩怨之心,卻也無能為力,他胸中有諸般心訣,隻是內力有限,難以施展,要他將千人打趴在地,服服帖帖的聽話,可萬萬沒這能耐。


    紅水石村的女子與他有故,他自當相助守護,但這韋廣卻是善人義俠,蒼鷹也不能任由他死了。


    他苦思半晌,說道:“韋廣兄,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依我之見,此行既然如此兇險,不如就此作罷。令尊乃一世英雄,自當早有覺悟,他若在天有靈,也絕不願讓韋廣兄步他後塵。”


    韋廣昂然道:“英兄此言差矣,吾輩俠義中人,一生所求,不就是‘快意恩仇’四字麽?如今我韋廣已有子嗣,留在家中,有人照顧,正要求一個‘死得其所,心安理得‘。”


    蒼鷹說道:“但你夫人也隨你前來,難道你想連累她也送命在此麽?”


    韋廣說道:“琦兒乃女中豪傑,願意陪我同生共死,我....我得妻如此,又豈能退縮?”


    蒼鷹察言觀心,突然感到那遙識心中一陣酸楚,似乎那韋廣提及他夫婦二人情感,令遙識心神大亂。


    蒼鷹再要相勸,但韋廣冷冷說道:“英兄,大丈夫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乃是幸事。況且我們此行高手雲集,準備充足,未必會重蹈覆轍。你莫要再多費唇舌。”


    蒼鷹微微歎息,暗罵自己多管閑事,他有天大的要事,尚無頭緒,為何要在此耽擱?但事到臨頭,卻無法置身事外,說道:“那我唯有舍命陪韋廣兄弟走上這一遭了。”


    韋廣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蒼鷹知他兄弟二人有事商議,便退了出去。


    又過了半天,陸陸續續有劍派高手前來,帶著盾牌、盔甲、火把、火藥,更有人推著鐵皮大車,嚴嚴實實,當是用來防備邪術所用,真個如行軍打仗一般,毫無懈怠之處。到得晚間,這林間已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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