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項王東擊彭越,欲擇一將鎮守成皋。海春侯、大司馬曹咎出班道:“若予臣數萬人馬,可保成皋安若泰山。”項王大喜道:“公乃楚之老臣,非常之時,除公莫可以當此重任也!”曹咎道:“臣當竭盡全力,誓死保衛城池。”項王巡視眾將,望見長史司馬欣,乃與曹咎道:“寡人再留司馬公相助君候。汝二人故交,凡事正好相商。司馬公久居關中,知漢賊虛實,量可助君候一臂之力。”司馬欣亦受命。成皋安頓已畢,項王又問眾將道:“滎陽古為兵家必爭之地,需一智勇雙全之將鎮守,方可使寡人放心。”季布道:“要守滎陽也不難,隻需往河北調迴鍾離將軍即可。”項王道:“多虧將軍及時提醒。”當即遣使往修武取迴鍾離昧,令其堅守滎陽。

    安排已定,項王集合人馬,取大路向大梁進發。曹咎與司馬欣相送十餘裏,臨別之時,項王執二人之手道:“二公均有德於項族,乃是寡人心腹老臣,故以重事相托。此次鎮守成皋,責任非輕,二公宜免之,勿失寡人之望。”二人拜伏於地,叩首領諾。項王又恐二人有失,撫肩叮囑道:“二公自是日起,謹守成皋勿出。漢軍若挑戰,慎勿與戰,隻需不令其東來即可。我十五日必誅彭越,定梁地,複從於二公守城。十五日內失了成皋,二公雖親,亦當以軍令罪責;十五日之外,力不能及,有失不幹二公之事。”二人領了將令,皆迴滎陽。大軍行數裏,一人縱馬趕上項王,複諫道:“海春侯性躁,誠恐誤大王之事。”項王視之,乃故翟王董翳也,現任楚營都尉。項王道:“彼為老臣,既已令下,收迴不得。然公之顧慮,不可不聽,汝可留為相助,早晚提醒,勿令有失。”董翳受令,遂率本部迴成皋相助曹咎。

    消息傳到漢營,陳平謂漢王道:“項王之所以與大王相恃於河南,因其爭得滎陽、成皋二邑。大王之所以不敗,是因未失敖倉之糧。今項王置天險而不顧,一味奪爭奪大梁之地,無非因其短糧之故。不如趁其虛時,將成皋、滎陽奪迴,以削其河南之根據。彼既失天險,又無糧草,敗勢定矣。”漢王道:“若如此,事不宜遲,當疾行之。”適逢鍾離昧已離修武守滎陽,酈商便引軍渡河來合,漢王令其往攻滎陽,令樊噲往攻成皋,自引軍兩邊接應。

    樊噲引軍至成皋,在城下列成陣勢,令軍士往城下罵戰。曹咎果依項王之令,堅守不出。樊噲聞之,親至城下,指城上罵道:“西楚鼠輩,據城不戰,卻是何意?”曹咎在敵樓上道:“汝等皆項王手下敗將!項王在時,汝等藏頭縮尾,無人敢戰。今聞項王東去,便蜂湧而至,欲乘虛取我城池。今我守城不戰,偏不如你所願,看你如何奪城。”樊噲雖怒,心下計較道:“管他如何說道,隻要能誘其下城一戰,便是成功。”乃往城上笑道:“項王雖勇冠天下,無奈手下皆時酒囊、飯桶、無用之徒,焉能成事。量汝膽弱之輩,又如何敢下城與我雄兵一戰。”曹咎大怒道:“山野蠻夫,安敢欺我!”便要提兵下城廝殺。司馬欣急諫道:“此是樊噲要激君候交戰,切不可出城,待大王大軍迴來,自有主張。”曹咎記起項王囑托,不敢托大,加上司馬欣、董翳苦勸,故未出戰。樊噲接連叫陣兩日,未見出兵,又打聽到滎陽鍾離昧亦堅守不出,隻得紮好人馬,令人報予漢王。

    漢王聞報,親至成皋城下觀看,但見城頭刀戟立林,防守甚嚴,加之地勢險要,看來極難攻拔。漢王甚憂,迴營與文武道:“成皋城堅,曹咎不戰,如何能下?若等到項羽平定大梁,引迴大軍,戰機將失矣!”張良道:“成皋易守難攻,即使曹咎出戰,未必我可勝之。今我軍兵臨險城,背靠汜水,倘若兵敗,不可收拾。與其兵屯險處,不如讓出一箭之地,將大軍退迴汜水,誘敵渡河決戰,於半渡之發兵擊之,可一舉大勝。”漢王從其計,隻令樊噲引三千兵馬紮於城下,自引大軍皆退迴汜水之東。曹咎在城上望見,謂眾將道:“此時出城擊之,可擒漢王。”司馬欣道:“恐是漢軍誘敵之計,君候還是應從大王臨別之令,堅守為上。”曹咎因而不出。漢王見楚軍不來交戰,複問計張良,張良道:“臣頗識曹咎,此人久為豪吏,性格火暴,常因之誤事。今所以不出,皆因為有司馬欣、董翳相勸。大王可使前軍大罵之,若使二人失智,則可一戰。”漢王乃使人告予樊噲。樊噲乃擇五十人,皆粗聲之輩,往城前大罵司馬欣、董翳。軍卒往城上來報,司馬欣問道:“所罵何語?”士卒道:“無非是言二公是亡秦走狗、臭名昭著之類之話。”司馬欣笑道:“此不過張良、陳平之詭計,意在激我出戰,休要與理會。”曹咎、董翳皆然,仍是不出。樊噲罵了一日,見楚軍仍無出戰之意,隻得退兵,使人迴報漢王。

    漢王聞之,又喚張良來問。張良道:“大王勿憂,臣還有一計,由不得他不出。”乃附耳言之,漢王聞之大喜,乃令人依計而辦。次日,樊噲盡引部下到城下罵陣,漢軍各執白幡,上寫曹咎、司馬欣、董翳三人名姓,下繪豬狗牲畜之類,繞城漫罵。曹咎登城來看,不由地忿怒難耐,即欲出城來戰,卻被司馬欣苦苦勸住。

    漢軍罵到午時,將士皆覺疲倦,乃解衣小憩於草地之上,或坐或臥,或立或走,毫無紀律。曹咎正在城上觀望,見此情景,以為漢軍倦怠,銳氣已墮,乃點起五千人馬,引程誌、於慕二將殺下城來。樊噲急招軍士來迎戰,卻被程誌、於慕二人奮力殺退,漢兵盡棄馬匹軍械而走,曹咎引軍逶邐趕去。時司馬欣、董翳皆在巡視四門,未及相阻,及聞小兵來報時,曹咎之軍盡已下城,此亦天助張良計成也。司馬欣急叫備馬,與董翳火速來趕曹咎。

    曹咎引兵正追樊噲,一傍喊聲大起,閃出一彪人馬,乃樊噲部將陳涼,大叫道:“曹咎休走!”。曹咎大怒,令程誌出戰。正戰間,山坳內殺出一支軍,乃樊噲部將靳疆也,曹咎令於慕出戰。楚軍奮力向前,靳疆、陳涼皆走了。曹咎方欲來趕,隻聞身後有人大唿道:“君候勿去,守城為重。”曹咎住馬視之,見是司馬欣,乃道:“我方大勝,長史如何攔我?”司馬欣道:“樊噲誘敵,請君候速迴。”曹咎笑道:“司馬君難道不見伏兵已為我殺退?此時正好向前!我擒不到劉季,誓不迴城。”遂不理司馬欣,引軍趕去。司馬欣、董翳無奈,隻得引軍相隨。樊噲迴軍又戰了一陣,大敗而去,逃至河邊,盡棄馬匹盔甲,登船渡汜水而去。軍卒大半爭不到渡船,盡降於楚軍。曹咎欲趁勢透過汜水,司馬欣、董翳固勸方止,謂二人道:“二公皆言不可出戰,今我一戰擒敵數千,二公還有何言?”二人無話以對。時天色已晚,曹咎便在汜水西麵紮下人馬。

    樊噲引軍迴見漢王,漢王以鞭指西北道:“那邊有一山穀,汝引人先往紮住,敵兵來時,此處自有他人應付。”樊噲引軍去訖,一夜無話。次日,漢王引周勃、靳歙諸人至汜水邊探看楚營。望見對岸楚軍已齊齊列陣,旗甲鮮豔。漢王指對岸問張良道:“曹咎果會渡水來乎?”張良笑道:“大王若在此處多立一陣,曹咎不來,便是奇事了!”漢王大笑,遂引十數騎出,沿河信步,不時對楚營指指點點。

    早有小兵飛報曹咎,司馬欣聞之,先謂曹咎道:“此必劉季誘敵之計,不可上當。”曹咎道:“待吾看之。”遂上馬出營觀看,望見漢王引十餘騎在汜水東麵窺探,不時交頭結耳,閑談自若。曹咎觀之良久,不由火起,怒道:“泗水亭長,安敢欺人太甚!”司馬欣道:“劉季,豺狼也!張良、陳平皆狡詐之士,君候當正視之。”曹咎道:“吾陳兵河西,士卒皆躍躍欲試,劉季敢隔河相戲,分明是欺我不敢渡河一戰。吾受此辱,非丈夫也!”遂下令備船。司馬欣道:“君候切記大王之言。”曹咎怒道:“汝若膽怯,盡管退迴城去,吾自渡河與劉季一戰。”便叫手下出兵。司馬欣無奈,隻得道:“既君候願戰,司馬欣敢不緊隨左右。”曹咎方喜道:“如此方不失為故交也。”遂分兵三路,司馬欣居左,董翳居右,自居中央,一齊登船,殺過岸來。

    這邊張良看到楚軍已動,乃喚漢王道:“曹咎已渡河而來,請大王退之。”漢王便與眾人退迴高地,遙看楚軍渡水而來。不多時,曹咎、司馬欣、董翳均已過河,正在河邊招唿後軍相繼上船。張良道:“時已至也,可令三軍出擊。”漢王乃喚周勃、靳歙、王吸、陳武四將道:“成皋乃河南第一險關,若聚兵攻伐,非易事也。今曹咎渡水而來,正可一舉擊潰,成皋唾手可得。望眾將軍並力擊之。”四將應諾,各引兵馬,從高地殺將下來,如咎崩潮湧一般。曹咎正指揮手下渡河,聞得殺聲大起,上馬看時,隻見漢軍漫山遍野,蜂湧而至。曹咎大驚,急令程誌、於慕引敵時,周勃當先殺到,程誌措手不及,被周勃一刀揮於馬下。於慕挺槍來救時,被王吸截住廝殺。約戰數合,漢軍大進,於慕不敢戀戰,保曹咎退到河邊。卻因渡船迴接後軍,多已劃至對岸,竟無船可渡,隻得沿河而走。一彪人馬如風似地趕來,馬上一將,厲聲大喝道:“曹咎休走,速來納命!”曹咎視之,乃樊噲也。曹咎急奪路而走,卻被另一軍擋住去路,卻是漢將申屠嘉。於慕欲來交戰,被申屠嘉一箭射中麵門,落馬死了。曹咎見已無退路,乃自歎道:“悔不該不聽司馬欣之言。”恐被俘受辱,乃拔劍自刎而死。樊噲恐申屠嘉再搶功,急縱馬向前,搶先取了曹咎首級。

    漢王在高地上望見曹咎已死,乃唿眾軍道:“司馬欣、董翳皆亡秦舊將,關中軍民所至恨者,若有生擒之人,寡人自有重賞。”眾將聞之,皆引軍出擊,四下尋找。司馬欣、董翳正被陳武、王吸困在圍中,聞漢軍大唿道:“休要走了司馬欣與董翳,大王有重賞!”司馬欣謂董翳道:“吾二人若見擒,不知如何死法,切不可被執。”言未畢,被一箭射中坐騎,翻落馬下。司馬欣知不得脫,自以劍刺心而死。董翳見了,乃歎道:“翟王已死,我不可獨生也!”亦自盡於汜水邊,二人屍首為漢軍所得。

    楚軍大半尚在汜水之西,見對岸兩軍混戰,方欲渡河來助,忽聞刺斜裏一棒鼓響,一支伏兵殺出,馬上一將厲聲大喊道:“漢將薛歐在此等候多時,楚軍何不早降?”司馬欣部將李乾飛馬來戰,約鬥十合,被薜歐所殺。楚軍沒了主將,又見部將已死,皆不敢戰,紛紛繳械來降。薜歐奪了渡船,盡劃到對岸,接應漢軍渡河。樊噲縱馬先到,喊道:“取成皋乃吾為主將,容吾先渡。”不由分說,將薛歐部下盡行趕下來,自卻引本部人馬登上渡船。薛歐望見,卻不敢多言。樊噲一軍渡過汜水,直逼成皋城下,將城池團團圍住。樊噲手挽曹咎首級,指城上大叫道:“曹咎已死,人頭在此,汝等何不早降!”城上軍士望見,登時一散而盡,被樊噲乘勢奪了成皋。稍後,薜歐亦到,二將進城安民,令人報予漢王。此時汜水戰局大定,漢王收迴軍來,進入成皋城中。成皋百姓聞漢王入城,皆焚香夾道來迎。漢王一一安撫,開倉放糧。安頓已畢,乃入到城府,收點眾將,依功行賞。楚軍金玉貨賂,多置於成皋,於是盡為漢王所得,皆分予功臣。後吳銘道有詩道:“廣武山前日欲暮,浩浩黃流絕天注。踐土沙埋積血腥,戰場吊古盤荒戍。陰火青磷夜近人,饑鳶竄鼠啼當路。浪打孤城移上山,確磝已解成皋固。鐙前殘壘漢與楚,百戰重瞳此中誤。”

    眾將得賜,皆拜謝。漢王複議進攻滎陽之策,王吸道:“可依取成皋之計,誘鍾離昧出戰,再奪滎陽。”陳平道:“鍾離昧勇而多謀,非曹咎可比也。吾在楚營之時,常與其共論天下之事,頗知其能。今有成皋之鑒,其焉能漠視?故愚以為,縱有奇計,滎陽亦難速下也。”漢王問道:“陳公有何高論?”陳平道:“以鄙之愚論,唯有親見其人,申明利害,誘其降漢,方可早定此城。鍾離昧雖然智勇雙全,具大將之才,然項王素親項族,不重諸將,其龍且、周殷並鍾離昧忠義之輩,難為信任。若此時遣使說之,勸其棄楚而事漢,方可早下滎陽,以拒項王複來。”漢王遂道:“陳公可願一行?”陳平道:“願試之。”當即辭去,上馬投滎陽來見鍾離昧。

    卻說鍾離昧守滎陽時,曹咎敗軍往求援助,鍾離昧道:“項王走時,分明以十五日為期,令兩處各自堅守勿戰,今曹咎貪功輕出,乃自取其禍。成皋既失,我若救之,兩城俱陷也。”乃下令全軍道:“各處將士,堅守其地,不可出戰。亂動者斬!”軍士不敢擅離職守,故保得滎陽。忽軍中報陳平求見,鍾離昧暗思道:“此必漢王教來說我。”因與陳平有舊,不好推辭,隻得接入,互訴別情。陳平問道:“兄知弟在漢營所任何職?”鍾離昧知其意,遂答道:“知弟為護軍中尉也。”陳平道:“弟才粗學淺,尚能得此高位,兄有王佐之才,若能轉投漢王,定為所器,兄亦能大施雄才。”鍾離昧道:“弟之所說,不失為金玉之言,然吾乃武信君舊臣,又受項王厚恩,無可為報,安能相背?”陳平道:“項王暴而失眾,漢王仁而有德,以兄之明,不能不視。今楚、漢相爭,楚已成騎虎之勢,進退兩難,加之天下多背,敗相已現,此明理人皆知,自然無需小弟多言。若兄能全城投漢,一可脫離厄境,二可帶功入漢,少不了得封公候,妻子高貴,乃兩全之策也。若不降,或漢王即時攻破城池,或項王日後落敗,將軍再思投漢,已為降將矣,安能望有尺土之分,此二者不可同日而語也,望兄長三思。”鍾離昧毅然道:“弟豈不聞‘忠臣不事二主’之說?吾既為楚將,當忠心相楚,永不相背也!弟不必再言,若他人如此來說,吾早殺之。汝迴告漢王,厚意心領,不敢相從。漢軍來時,吾人在城在,城破人亡也!”陳平歎道:“兄日後必悔也!”遂辭歸漢營,俱告漢王。漢王聞之讚道:“真乃忠臣也!”正言間,酈商差人來報,說擒得數名楚使,皆乃鍾離昧所發,往東救項王來救之人。故請漢王早定取城之計,勿失良機。漢王遂問眾將道:“鍾離昧既不降,如何能取得滎陽?”一人出班道:“大王勿憂,臣有一計,亦可攻下滎陽。”正是:每到紛擾難解處,自有良臣出奇謀。欲知何人獻計,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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