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將王離為沛公擊敗,渡過黃河,來投章邯。其時章邯雖為大將軍,其爵祿卻低於王離甚多,加之王離家族頗有來曆,章邯雖是治軍嚴謹,亦不敢輕易降罪,隻得好言安撫,溫問敗因。王離道:“賊軍人多勢眾,又有地理之優,吾誤中奸計,故有所敗。”章邯勸道:“某守濮陽時,曾於將軍處征調數萬人馬,削弱了將軍兵力,故此敗亦不可全怨將軍。某本欲就此率軍南擊劉季,以雪兵敗之辱。但今既已圍困趙歇於巨鹿,功時過半,棄之可惜。將軍暫且安心,容某平定趙亂,再為將軍複仇不遲。”正談話之間,使者來報道:“司馬仁與趙將李齊三度交戰,皆為所敗,形勢不利,望大將軍速速派兵援助。”王離聞之,遂請命道:“敗軍之將,慚愧不已。願率一軍直取巨鹿,斬敵將李齊之頭,獻於帳下!”章邯大喜道:“將軍乃今古名將,正是李齊敵手。”乃調王離為車騎將軍,率涉間、蘇角並馬步兵五萬,往巨鹿替迴司馬仁。王離領命去了。

    諸將見王離兵敗失城,不但未見處罰,反為主將出征,皆有不平之色。姚卬諫道:“王離兵敗於魏,城邑盡失,當斬之以示軍威。今既釋之也罷,又怎可為將出征?”章邯道:“某素知王離乃將才也,此往攻城,必克之。”姚卬道:“非也!自王翦、王賁、王離,已是三代為將,三代為將者必敗也。”章邯奇道:“何有此言?”姚卬道:“王翦、王賁皆勇將也,當年征南戰北,殺戮頗重,後人當遭天報,今已三代將門,料禍不遠矣。況王離世襲將位,未必實有將才,且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恐難獨為重任。河南之敗,已應其征,故未將度其必敗也!”章邯笑道:“將軍多慮了。王離隨某征戰海內,某深知其智勇,足當此任也。”遂不聽姚卬之言,仍用王離為將。

    王離點齊人馬,逶迤向巨鹿而行。有人將姚卬之言告於王離。王離怒道:“待我殺敗李齊,生擒趙歇歸時,必與之當麵理論。”兵馬將近巨鹿,忽聞前方殺聲傳來,王離縱來向前觀看。隻見李齊與司馬仁兩軍攪作一團,遙見李齊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司馬仁不支,堪堪將敗。王離急兵分三路,涉間在左,蘇角在右,自居中路,一齊殺往趙軍。李齊軍不防,陣法大亂。李齊挺槍來戰王離,約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涉間軍到,揮刀相助,雙戰李齊,又戰十數合,還是勝負不分。秦軍勢眾,兩軍會合,趁機反攻,趙軍紛紛敗退。李齊見之,不敢戀戰,乃虛晃一槍,敗陣而去。王離、涉間窮追不舍,直至巨鹿城下。看看已經趕不上,王離乃取弓箭射之,正中李齊後頸,幾乎落馬。幸騎術精湛,方才逃得性命,拍馬進到城裏。王離隨後軍到,城上滾木擂石打下,不能進兵。攻打半日,折了些士兵,隻得收兵駐營。

    李齊入城,翻身滾落馬下,麵如白紙,手足冰涼。張耳在城上指揮守城,急令救之,尋城中良醫救治。待王離退後,張耳歎道:“秦大軍臨城,陳餘按兵而不救。今李齊又受傷,看來天不助趙也!”令各門守將晝夜防備,不敢怠慢。

    王離勝了一陣,勢氣大漲,引軍圍攻巨鹿。章邯得王離勝報,謂眾將道:“王離隨某自戲水發兵以來,屢立戰功,頗俱大將之才,乃某之膀臂也,眾將休再疑心。趙國若滅,王離當居首功。”姚卬等皆無言。司馬仁撤迴棘原,報章邯道:“先時聞人言李齊如何英勇,末將不服,今與之交戰數陣,實非其敵也,請大將軍治罪。”章邯道:“汝既已盡力,又未曾兵敗,何罪之有。某聞各路賊軍皆來救趙,不日將盡至矣。別處之軍,皆碌碌之輩,唯楚軍不可輕視。汝可與周、蘇二將引兵駐於漳河,以當楚軍。”司馬仁領令,與周類、蘇駔往漳河駐紮去訖。又過不數日,章平派人迴報,說甬道已築建完工。章邯大喜,重賞章平。自是日起,章邯以甬道為王離供糧,源源不斷。巨鹿城雖險,但眾寡懸殊,眼見將陷。章邯又添五萬軍到城下,每日攻打,隻望早些破城。

    卻說張耳自李齊傷後,不敢派兵來戰,乃勒令將士嚴守不出。秦兵攻緊,甚是危急。一日,張耳於城上望見王離陳兵城下,縱馬往來奔馳,其勢不可一世。再望北麵,陳餘營中雖兵馬甚多,卻無一人出寨,絲毫也無營救之意。張耳觀看良久,忽仰麵歎道:“我張耳有眼無珠,怎與陳餘鼠輩為刎頸之交!”一將聞得此言,厲聲道:“末將願隻身闖出重圍,往北營中麵責大將軍,必使其引兵來救!”張耳視之,乃陳釋也,由城東來迴報軍情,正好見丞相歎息,心中氣忿,毅然請命。張耳道:“將軍願往,自是趙國之幸也。但陳餘既無心發兵,恐徒勞無益也。”陳釋道:“誠請一試!”張耳道:“將軍若定要前去,吾遣張黶與汝同行。陳餘若不肯發兵,汝等勿要與其辯論,當速速迴城,防其生相害之意。”陳釋道:“末將自有分寸。”乃去城南,會合張黶,點起百餘騎兵,飽食上馬,開門出城。時值傍晚,秦兵不多,二人奮力衝殺,突出重圍。待王離聞報,引軍出寨之時,二人已經走遠。王離見二人往北而走,知是往陳餘處求助,乃令涉間、蘇角往北立營,以防陳餘來攻。

    張黶、陳釋一路衝鋒,又闖過司馬欣之營,直入“河北軍”大寨,來見陳餘。陳餘一見二人入帳,當即責道:“汝二人為帳下先鋒,為何月餘不見蹤影?”張黶聞之,勃然大怒,厲聲斥責道:“吾等為保趙王入城,東馳西殺,血濺征袍,何謂不見蹤影?倒是足下身為大將軍,置國與君王而不顧,苟且偷生,懼敵不戰,豈不怕為天下義士所恥笑耳?”陳餘喝道:“汝乃小將也,怎敢在此狂言!”張黶大怒,拔劍來斬陳餘,陳餘身後夏說、文崇亦拔劍在手。眾將見之,齊來解勸。陳釋將張黶拉到帳外道:“你我至此,有求於彼,何必動怒。”張黶方止。陳釋入帳謂陳餘道:“我王被困於巨鹿城中,兵多傷亡,糧草不濟,日夜望大將軍仗義相救。大將軍手下兵馬數萬,戰將千員,為何遲遲不肯發兵?”陳餘語塞,半晌不言。陳釋又道:“相國與公為刎頸之交。今我王與相國旦暮將死,而大將軍兵又多,糧又足,何不與秦一戰,以與相國同生共死。若公擊於外,相國應於內,萬眾一心,可破敵兵。”陳餘沉吟道:“吾慮出兵終不能救趙,徒使兵力喪失殆盡。吾之所以不與其同死,乃欲日後為趙王、張君報仇也。若定使吾以弱旅而攻強秦,如以肉喂虎,何益?”陳釋道:“事已急也,當舍身立信,義無反顧!”陳餘道:“吾死也罷,但恐徒勞無益也。若張君必要吾擊秦以視忠義,吾可派五千人馬,由汝二人為將,往救巨鹿。”陳釋聞之大怒,斥陳餘道:“秦眾數十萬,大將軍使吾五千人救趙,欺人甚矣!也罷!為將之道,當血濺沙場,馬革裹屍。雖知無益,亦萬死不辭也!”遂領兵符,憤憤出帳。謂張黶道:“陳餘小人也,不可與之謀事。”

    次日,二將早起,點兵出征。視眾卒,皆老弱殘兵也。張黶與眾朗聲道:“我王被困巨鹿,兵少糧盡,危在旦夕。汝等皆趙之壯士,世食於趙土,當誓死護衛國君。今與諸位同救巨鹿,諸位當努力殺敵,不可退縮!”眾軍為之動容,齊聲道:“願以死相報!”張黶大喜,遂與陳釋並馬引軍,殺奔秦營。司馬欣軍不防,被趙軍一陣衝亂。張、陳二將一前一後,奮力衝殺,須臾闖出大寨。計點人馬,僅折二十三人。二人擊掌相賀,氣勢大漲,便揮軍殺向王離大營。司馬欣因怕陳餘前後夾攻,不敢從後來趕,乃按兵不動。

    二將引軍,方近敵寨,一聲鼓響,涉間領一支人馬擋住去路,大叫道:“賊將休走!”張黶便掄刀來戰。戰不數合。斜刺裏一軍殺到,乃蘇角也。眾軍皆喊道:“休要放走一兵一卒!”陳釋大怒,舉槍便刺,蘇角揮刀相迎。兩軍混戰,趙軍人少,傷亡慘重。蘇角大叫道:“汝等已力窮勢孤,何不早降?”陳釋叱道:“吾乃趙之名將,安能屈膝暴秦?”挺槍縱馬,率軍奮力死戰。往來衝突,殺死三十餘人,力氣耗盡,乃長歎道:“吾可以死報國矣!”言訖,口吐鮮血,死於秦軍之中。張黶左衝右突,指揮趙軍迎敵。秦軍四至,越圍越多。手下叫道:“秦軍勢眾,可暫時退之以避。”張黶大喊道:“隻有戰死將軍,無有逃亡將軍!”言未畢,坐馬中槍,匍伏於地。張黶不願被俘,乃拔劍自刎。五千將士,無一投降,盡皆戰死。後人有詩讚道:“巨鹿城前秦恃勢,雄兵百萬社稷夷。趙王多少隨軍將,誰似黶釋死不移?”

    王離引軍至,見此情景,乃道:“若敵軍皆似此輩,如何能滅他趙國。為今之計,如不盡早攻下巨鹿,生致趙歇,隻恐日久生變。”引得勝之軍,迴攻巨鹿,一日緊過一日。張耳既不見陳餘救兵來,又不見張、陳二將迴,隻好一麵遣俾將趙夕、程黑以代二將之職分守二門,一麵與眾文武商議防敵之策。謀士李左車獻策道:“事既已至此,可動員全城百姓,共同禦城。”張耳從之,令手下張榜征招百姓守城。謀士蒯徹道:“巨鹿被困數月,不知齊、楚救兵為何遲遲不到。吾願起身往各諸候,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各國立刻發兵來救。”張耳聞之大喜道:“須是蒯先生,方有此能。”方欲動身時,探馬入城來報,說張耳之子成都君張敖救兵已到,暫時紮營於陳餘營旁。原來張敖為趙將居守常山,知父親與趙王坐困於巨鹿,乃聚集代地青壯,約得萬餘人馬,率之救趙。張耳聞之稍安。不日又有人報,言齊王田榮聞趙歇被困,心憚田儋救齊之事,不願發兵,其將田都忿而背之,私率一軍來救趙,正於巨鹿北麵營築壁壘。

    張耳得此消息,心雖稍安,但心知秦軍勢大,楚軍不到,仍難解圍,遂使人探聽楚軍動向。去者迴報,言楚國救兵已至安陽,料不日將到。張耳大喜,遂不使蒯徹去了。蒯徹道:“列國之中,以楚勢最強,既聞發兵多日,為休尚在安陽?若懷觀望之意,其勢便不容樂觀,丞相當多遣使者敦促。楚若遲疑,趙仍不安也。”張耳然之,乃多遣使者,不停往安陽討兵。

    卻說當初楚懷王派宋義為上將軍,引軍北救巨鹿。不料那宋義自領諭出兵後,走一日,留一日,一路行軍,不急不慢,好不容易行至安陽,居然就地駐紮,不再進兵。項羽心記叔父之仇,隻望早日廝殺,眼見宋義一路逗留,不免心中煩悶,乃入帳進言宋義道:“大王遣你我往北救趙,何不前進?”宋義自於定陶諫項梁不為聽,已對項氏懷怨在心,此時重權在手,自以為足智多謀,又欺項羽年少,心存蔑視,乃斥道:“汝為副將,吾為主將,營救之事,吾自有主張,汝休多言。”項羽憤憤而退,正遇範增,忿然言道:“宋義懼死之輩,某早晚必殺之。”範增道:“宋義是懷王寵臣,汝不可造次。”便入帳諫道:“趙國素弱,若不急救,其必為秦軍所破也。”宋義欺他年老,亦慢之,喝道:“戰與不戰,吾自有分寸,非汝等所料。”範增出營,心亦不悅。項羽正在轅門候著,見範增出來,遂問道:“所言若何?”範增歎道:“宋義自以為是,不可進言。”項羽複問道:“既是如此,亞父有何主張?”範增道:“汝可上書告於懷王,看他意下如何。”項羽乃使人迴彭城將此事報予懷王。懷王深信宋義,隻恐項羽魯莽,急遣人暗告項羽:“一切皆聽上將軍主張,切勿違令。”項羽聞其言,悶悶不樂,範增亦道:“既懷王有此意,且看宋義其如何用兵。”項羽隻得從之,暫不敢生亂。後陳普有詩道:“牧羊義帝實妨賢,猶有三綱共畏天。樹楚擊秦宜奮發,惡名何事苦爭先。”

    宋義於安陽一住四十六日,趙使一再催促,宋義就是不行。部下眾將俱有不滿,皆來告項羽,項羽按耐不住,又見宋義諫道:“今秦軍圍巨鹿,當疾引兵渡過漳河,我擊其外,趙應其內,破秦必矣。如此觀望,趙安可存乎?”宋義道:“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蟣虱。今秦軍攻趙,戰勝則兵力疲罷,我可乘其敝,一戰可勝。秦若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我所以按兵不動,是先讓秦、趙相爭,再定對策。”項羽怒道:“若如此,趙國必亡也。”宋義撫掌笑道:“趙之存亡,與楚何幹,但能西除蠃秦,便是大功。公且休言,看我用計便是。夫披堅擊輕銳,我不如公;坐而運籌策,公不如我。”項羽不善言辯,隻得告退。未幾,軍中傳告宋義軍令道:“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令者,皆斬之!”項羽聞之,直氣得三屍暴跳,七竊生煙,便又要行兇,為範增等勸住。

    卻說齊高陵君田顯前番使楚,因宋義之計得免戰禍,心甚敬服。歸齊後謂齊相田榮道:“今武信君死,楚國大權皆在宋義手中。宋義,世之賢人也。若欲與楚盟,隻需結交宋義即可。以仆之見,相國若可與宋君義結金蘭,互通婚姻,則齊、楚聯合,不複懼強秦也。”田榮從之,乃遣人至宋義軍中拜會,欲與宋義結為兄弟,並迎其子宋襄為齊右相,以示親近。宋義聞之大喜,迴書答謝,即遣宋襄赴任,自率眾將送至無鹽。臨別設宴,飲酒高會,席前所食可謂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無奇不備;饋贈禮品亦是金銀珠寶、錦綾綢緞,應有盡有。其時天寒大雨,而軍中士卒缺衣少食,忍饑受凍,無不心懷抱怨。

    席畢,宋襄車馬起程。相送已畢,項羽含怒迴營。少頃,範增入帳,暗謂項羽道:“將軍果欲殺宋義,時已至矣。”項羽問道:“如何?”範增道:“為將者,當體恤士卒,與之同甘苦。今士卒饑寒而宋義不問,已犯大忌,軍心亂矣。且我等偏在齊土,而大軍在安陽,要殺宋義,易如反掌。此時宋義醉臥於帳,將軍正好乘機安撫諸將,取信義於大眾。若無障礙,可在明晨行事。”項羽然之,暗喚當陽君英布、蒲將軍、桓楚等楚將至帳,朗聲道:“我等冒寒而來,不過為了救趙攻秦。今久駐安陽而不思進,未知卿子冠軍何意。今歲饑民貧,卒食半菽,而卿子冠軍飲酒高會,不引兵渡河取食於趙,與其並國抗秦,乃言‘乘其敝’!夫以秦之強,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舉而秦益強,何敝之乘?況楚國兵新破,懷王坐不安席,盡發傾國之兵而屬卿子冠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卿子冠軍不恤士卒,但顧徇私,實非社稷之臣也。”諸將多為項氏舊部,又聽項羽之言甚是在理,皆道:“願聽將軍之令!”項羽道:“某欲除宋義而舉兵西進,眾公可願相助!”眾人都言願從。項羽大喜,乃令丁固、龍且二人連夜整兵,以防不測。

    次日清早,項羽引季布、季心二將徑入宋義之帳。宋義方起洗漱,見項羽忽至,便問道:“汝有何事?”項羽喝道:“秦兵已至,請上將軍迎敵!”宋義道:“吾為何不知?”項羽道:“汝乃庸人,能知何事?”宋義知變,大驚,不及逃走,被項羽拔劍砍翻於地。後人有詩道:“宋義為將救趙王,置酒高會留安陽。若非項羽一怒起,殘秦複將舞鷹揚。”

    衛士聞帳中響動,急來救之。見是項羽為首,皆不敢動。項羽嫋了宋義首級,挽在手中,大步出帳,招集眾將卒,出示宋義首級道:“宋義與齊私通,欲攘楚自立。某奉楚懷王密招誅之。”眾人怨宋義多日,又知項羽之勇,莫敢枝語,皆應道:“首立楚者,將軍家也;為楚處亂者,又是將軍,真乃社稷之臣也。”項羽道:“誅殺逆臣,乃為將者份內之事。”參謀周殷道:“軍中不可一日無將,請將軍暫領上將軍之職。”眾人道:“非項將軍不可當此任!”項羽也不推辭,當下就任。範增謂項羽道:“宋襄赴齊為相,恐於軍不利。”項羽:“亞父所言極是!”乃令利幾引五百輕騎,火速追殺。宋襄走不一日,上馬即及,一刀殺了,除去後患。

    項羽殺了宋義父子,火速返至安陽,盡攏楚軍之眾,又遣桓楚迴彭城稟報懷王。懷王聞桓楚所敘,知項羽奪了兵權,雖疑是項羽恃勇犯上,但事既已發,彼已重兵在握,再要審驗、降罪,皆是自取其禍,隻好權且順其心意,降詔封項羽為上將軍,當陽君、蒲將軍為副將,範增為護軍,馬步軍七萬,起兵救趙。項羽得懷王之詔,即令起行。範增道:“漳河以北秦軍眾多,不可冒然進之,須遣一軍先往開道。前軍稍利,方可渡之。不然,若不能勝,軍無退路也。”項羽從其計,令當陽君英布引一萬五千軍為先鋒,蒲將軍引五千軍為接應,當即渡過漳河,往巨鹿探路開道。自引五萬軍暫且屯住,視前軍戰況再定進退。

    英布引軍過河,行不數裏,但聽喊聲起處,對麵秦軍殺來,漫山塞野,勢不可當,正是司馬仁領軍擋道。英布毫無懼色,縱馬挺矛,直取司馬仁。二將交馬,戰到十餘合,司馬仁大敗。楚軍見英布獲勝,勢氣大漲,一湧而上,秦軍仗著勢眾,便來接戰,兩軍殺作一團。秦軍雖然人多,但楚軍甚是精銳,優劣相抵,僵持不下。稍遲,蒲將軍引接應軍到,拍馬掄刀,引軍相助。秦軍失勢,往後退卻。英布追殺七十餘裏方住,立營休息,令人往項羽處報捷。至此,各路諸候救趙之軍均到,共有十六路,第一路:成都君張敖,引軍一萬三千;第二路:齊揚威將軍田都,領軍一萬二千;第三路:燕國大將軍藏荼,領軍兩萬;第四路:東城縣公陳嬰,引兵一萬五千;第五路:魏王魏豹,引兵八千;第六路:趙將司馬卬,引兵五萬;第七路:番陽君吳芮,引兵三萬;第八路:瑕丘縣公申陽,領兵一萬八千;第九路:韓王韓成,引軍一萬二千;第十路:齊濟北將軍田安,引軍五千;第十一路:閩中君長鄒無諸,引軍兩萬;第十二路:吳令鄭昌,引軍五千;第十三路:臨江縣公王驩,引軍一萬八千;第十四路:蕭城令候角,引軍三千;第十五路:廣陵縣公召平,引軍八千;第十六路:楚上將軍項羽,引軍七萬。各路人馬多壘壁於陳餘大寨兩側,南麵僅有項羽,王驩兩軍。

    司馬仁敗後,收集敗兵,令人報於章邯。章邯道:“某之所慮,不過楚軍也,既已渡河而來,不可不全力一戰。”乃留章平守棘原,自引十萬人馬來迎英布。英布知章邯親至,乃出營迎戰。兩軍布陣以對,司馬仁亦領人馬擺出。此時兩軍強弱分明:一方旗甲鮮明,人多勢眾,欲倚多為勝;一方衣鎧簡陋,將少兵微,要背水一戰。英布視十餘萬秦軍如無物,當下催馬出陣,立馬橫矛,厲聲喝道:“當陽君英布在此,誰敢與某決一死戰?”章邯未及答話,身邊一將早出。章邯視之,乃姚卬也。英布挺矛迎戰,約八、九合,姚卬力怯,敗歸本陣。章邯大怒,揮戟親戰,苦鬥近八十迴合,不分勝敗。姚卬心懷羞怒,便揮軍亂戰,蒲將軍全然不懼,奮力引軍來迎。兩軍混戰到天晚,楚軍竟然不退。原來英布手下多是隨其由驪山出逃之兇捍強盜,皆是身強力壯,驍勇善戰之輩,非比一般軍勇,故能獨當一麵。章邯見天色漸晚,不能獲勝,乃令收兵。英布亦引軍而迴。章邯迴營,謂眾將道:“楚人果真勇猛,若不以奇兵擊之,不可勝也。”遂下令當晚一更造飯,二更劫營,欲智取英布。正是:兩軍相爭勇者勝,豈是依仗兵馬多。欲知此戰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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