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齊王田儋引十萬大軍救魏時,留相國田榮守臨淄。及聞田儋死訊,田榮大驚,遂引餘眾離了臨淄,向西前來接應。行至東阿地界,遇到田橫、田巴引敗兵至,便一同歇兵東阿城中。田橫道:“章邯已殺魏王與周市,魏地盡屬秦,料不日必來犯齊。今大王新亡,朝中不可無主,你我當速迴臨淄,早立新王,以整兵敵秦也。”田榮然其言,方欲動身,臨淄傳報道:齊人已別立他人為王,收兵扼守,各處加防,不容田榮兄弟歸齊。田榮大驚,遂屯兵於東阿,遣人再往打探。

    原來臨淄軍民雖然歸附齊王田儋,但田儋為人性剛,殘忍少仁,常以嚴刑脅眾,輕動殺擄。齊人失望,多有更立齊族王室後裔為主之心。田儋身在齊地時,尚無人敢輕有舉措。及聞田儋已死,田橫兵敗,遂人心大嘩,眾臣多欲兵變。偏田榮未能透窺眾人之意,居然引軍輕離都城,更是使他人謀事益易。於是齊中大夫田角、將軍田間星夜舉事,立故齊王之弟田假為王,田角自為丞相,田間自為大將軍。田假既已即位,深知田榮兄弟智勇,料其不能相容,必舉兵迴來爭奪王位,於是收集齊地將卒,一路設關行卡,絕其迴齊之道,更遣田角引一軍往來策應。田榮聞田假乘隙謀害,據齊僭號,登時怒火上撞,便欲舉兵向東一戰。田橫道:“秦兵將至,東阿尚危,怎可棄急求緩,再分兵去奪臨淄?”田榮切齒道:“田假小人,乘人之危,不殺何以解恨。如今他方奪王位不久,而秦兵尚未即到,吾當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殺田假,後定臨淄,可重占齊地。煩吾弟力守東阿,以為後應,我即刻進兵臨淄。”田橫苦勸不住,隻得率領本部留守東阿,任由田榮引軍去了。

    田榮離城方兩日,章邯兵已入境。田橫聞報,自恃勇力,便點兵欲出城迎戰,一將阻道:“我軍初敗,軍無戰心,更兼內亂尚未平定,故眼下隻可堅守,不宜交兵。”田橫視之,乃將軍田都也,東阿人,原為東阿縣丞。田橫怒道:“你是何人,敢胡言亂我軍心?”欲斬之,左右勸免,令亂棍打出,田都悶悶而退。田橫遂披掛上馬,率兵出城前來迎戰,與秦先鋒章平會於蒼山。兩陣對圓,章平出馬喝道:“田儋已死,汝等無主,何不歸降?”田橫笑道:“汝若勝得了我這一條槍,當即引齊地萬民俯首來降!”章平大怒,拍馬拈槍便刺,田橫縱馬來迎。二人戰約三十餘合,章平撥馬敗走。田橫揮軍隨後來趕。行不十裏,喊聲四起,兩路秦兵殺出,左章邯、右李良,來勢兇惡。田橫見勢不妙,急撥馬欲退時,弓弦響處,右臂早中一箭,險些落馬。射田橫者,乃秦將司馬橺也。田橫伏鞍而走,左右護定,敗迴東阿。秦軍隨後殺至,四麵圍攻,形勢甚危。田橫急急將傷勢料理,遂登城督兵,一麵引軍防衛,一麵遣人求救於田榮。

    卻說田榮引大軍往東去奪臨淄,行至地勢險要處,為田角率軍伏擊,折兵大半,直敗退數十裏,方才逃得性命。欲迴東阿,人告東阿已被圍,尚在望他迴軍相救,如何去得。田榮後悔不迭,尋思既已兵敗,不如往楚國求救,先解東阿之圍,再別作計較。於是收拾殘兵,渡汶水,越泰山,一路往亢父來投武信君項梁。項梁聞訊,親自率眾將出郭三十裏,迎接田榮入城。一行人到了縣署之內,講禮已畢,各自落坐。問到國中之事,田榮泣道:“某自與齊王起兵狄城以來,東馳西蕩,得平齊土。然齊王為解魏國之圍,身先士卒,親督大軍參戰,不幸兵敗,逝於他鄉。今齊王屍骨未寒,齊境內小人兵變,奪我王位,絕我後路,至使我飄零四處,無家可歸。今吾弟田橫,為秦軍困於東阿,危急千萬,生死未卜。聞明公德揚宇宙,威震四海,望乞出兵救助,共行驅虐之事!”項梁聞言,奮然而道:“今魏、韓初敗,秦兵氣甚,海內情形已是岌岌可危。我不救齊,複盼何人!”田榮急拜伏於地道:“武信君大義,我兄弟誓死不忘。他日若有用到之處,我兄弟當舍生相報!”項梁大喜,遂令與田榮安排飲食住宿,以王禮厚待之。

    次日,項梁便令拔寨進兵,以項羽為先鋒,龍且、季布為副將,領軍五萬先行。自與田榮並沛公之部為後軍,一路來救東阿。楚懷王聞項梁兵動,知秦軍氣勢旺盛,恐項梁獨力相支,便遣當陽君英布、蒲將軍引三萬馬步軍,由盱眙出兵策應。項梁一軍行至東平,聞英布、蒲將軍將至,便令紮住人馬,下定寨柵,欲待兩軍會合,再行交戰。安排已畢,乃令人往東阿打探軍情。

    卻說田橫自為章邯擊敗,迴到城中,不敢托大,乃親自指揮軍民固守城池。章邯趁勝引四十五萬大軍攻城,卻被田橫死命守住。章邯隻恐日久生變,乃下令軍中限在十日內攻破東阿。於是秦軍士卒輪番上陣,累日攻打,不分晝夜。戰至第九日,東阿城中傷亡甚重,看看不支。章邯見秦軍將要得手,心裏暗自高興,忽聞項梁救齊,前軍已到東平。章邯大吃一驚,知楚軍乃是勁敵,不敢怠慢,隻得停止攻打,分兵拒敵:著章平與李良引十萬軍對恃東阿,自與司馬欣、董翳往東平來會項梁。

    項梁聞探馬報章邯大軍到,而英布、蒲將軍尚在途中,不敢怠慢,遂會合項羽,兵分三路迎敵,大軍共計一十五萬:田榮居左,沛公居右,項梁自與楚地故將居中。正行間,望見塵頭起處,章邯引軍已到,項梁便下令將人馬擺開,兩軍各自布陣。秦兵排開陣勢,旗幟鮮明,隊伍齊整,刀槍林立,弓弩森布。章邯布陣已畢,橫戟出馬,往對麵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項氏之軍,硬是與別處人馬不同,衣甲雖不甚嚴整,旗幟未必很新豔,卻軍容有素,號令如一,而三軍將士更是意氣風發,鬥誌昂揚,自有一股傲然之氣。章邯觀罷,暗自稱讚。項梁在對麵陣上望見秦軍布局,也知章邯心通韜略,有勇有謀,不愧是人中之傑,一時間亦是失聲讚道:“秦軍人馬,嚴整如此,難怪一路掃蕩,盡滅故舊諸侯。”不料傍邊這一將聞此言,登時心升怒火:圓睜虎目,咬碎鋼牙,此人力能扛鼎,氣可拔山,正是楚先鋒項羽也,當下催動青鬃馬,搖動點鋼槊,直取章邯。章邯也不答話,把大宛馬一拍,挺戟來戰。兩個酣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章邯隻覺得項羽力大槊沉,真是平生未遇。數十合下來,倍感吃力。先時二將攻城的攻城,行軍的行軍,都已勞累了一日,此刻雖憑一時之氣,欲力戰決一雌雄,怎奈坐騎已乏,奔跑無力,不能再戰,二將隻得各自撥馬歸陣。項梁量一路行軍,不便即戰,遂令收兵。章邯軍卒疲憊,也不敢尋畔,亦令迴營。

    章邯入帳坐定,問眾將道:“方才與我交戰者是何許人也?”司馬欣道:“乃項梁之侄項籍也。此人力大無比,武藝高強,素為吳中第一勇士。”章邯讚道:“真乃神將也!若戰到百餘合,某料必然難敵也。”董翳道:“可否再行舊計,以劫寨勝之。”章邯道:“項梁深知兵法,必有防備,不但不可去劫寨,尚須防備他來襲我。”乃令三軍和甲而睡,以防楚軍趁隙來攻。

    項羽歸寨,與項梁道:“若非馬疲,必擒章邯而歸也。”項梁道:“章邯英勇,不可輕敵。”正言間,當陽君英布與蒲將軍引盱胎三萬人馬至,來見項梁。二人進到帳來,正好聽到項梁稱讚章邯之勇,英布甚為不服,乃道:“明日請小將軍且休息,容某去會會章邯。”項梁道:“如此也好,我亦欲觀當陽君之雄威。”

    楚軍用過晚餐,天色將暗,周殷諫項梁道:“我行軍疲乏,當防敵軍劫寨。章邯對敵,多以劫寨出奇至勝,不可不設計以防。”部將鍾離昧道:“章邯深知兵法,當知劫寨乃是險中求勝之計,不可常用。今其方用此計勝過田儋、周市,二者屍骨尚溫,豈敢再次赴險?故我料他不敢故計重施,今晚可盡管安睡,以備明日之戰。”項梁道:“所言極是。”遂令部下安寢。

    一夜無事,及天明,英布領本部人馬,直至秦營挑戰,項梁引眾押陣。章邯出營,見來將縱纖縭馬,執賓鐵矛,甚是眼熟。乃問道:“來將麵善,似乎不是初會。”英布大笑道:“與汝曾會於栗縣也,隻是約定次日決戰,卻不見將軍何在。”章邯憶起,暗地吃驚道:“為何又是勁敵!”雖是如此,言表卻不敢溢出,乃揮手喝道:“你怎是某之敵手,速換項籍來。”英布道:“能勝你章邯之人,我楚營偏、俾、次、末,何止數百。休要狂言,且來交戰便是。”言畢,驟馬來戰。二人鬥八十餘合,不分勝敗。鍾離昧暗謂項梁道:“秦軍曾與魏、齊會戰於臨濟,今又累日攻打東阿城,軍卒連戰疲憊,精銳必不當我。而我軍初至,氣勢如虹,以一當十,可疾戰之。以末將之計,可借章邯與當陽君賭鬥之時,遣小將軍往衝秦陣側翼,敵軍必亂,主公趁亂掩殺,秦兵必敗,東阿之圍可解也。”項梁聞之深然,乃令項羽率鐵騎衝擊敵陣左側。項羽縱馬挺槊,引軍突出。秦將司馬橺望見,催馬前來迎戰,戰不數合,被項羽一槊挑落頭盔,大敗而走。項羽大喝一聲,衝入敵陣,往來衝突,勇不可擋,秦軍將佐皆紛紛退避,無一人能敵。

    秦軍自出函穀關,一路掃蕩而來,未遇強敵,鮮有敗績。如今忽遇此精兵猛將,神勇如此,一個個都唬得心驚膽寒,魂飛魄散,哪裏還敢來交鋒。於是前後軍相互推攘,反而自己亂了陣腳。章邯正與英布大戰,見本陣已亂,心中著慌,乃虛晃一戟,敗下陣來。項梁乘勢引軍衝殺,三路齊進,勇不可當。章邯苦戰兩日,無力抵敵楚將,遂引大軍往西敗去。

    田橫在城中,聞得楚軍得勝,亦開城殺出。章平與李良見章邯兵敗,無心戀戰,皆往西退,來尋章邯。齊、楚二軍一路追殺,殺敵無數,奪旗極多,逐敵五十裏方迴。

    章邯敗退,聞殺聲漸遠,方才一路收拾敗軍,紮下營寨。司馬欣、董翳、章平、李良等紛紛尋至,皆言楚軍勇敢,難以抵擋。章邯歎道:“我軍數倍於賊,然而大敗至此,銳氣盡失也,焉能複戰。”司馬欣道:“勝敗為兵者常事,切不可因此失誌。今者既然敗了,不宜再圖進取,可擇地駐兵,固根本而尋戰機。濮陽近而糧多,可暫往休整,待恢複氣勢,再與賊軍決戰。”章邯道:“如此亦好。”遂取道退往濮陽。

    項梁見秦兵已退,遂引軍進入東阿。田橫引眾來見,各自見麵講禮。田榮與項梁道:“武信君神威無比,秦軍聞風喪膽。東阿百姓若非將軍來救,必失落於虎狼之口。”項梁聞言,亦沾沾自喜。少時,探馬來報,說章邯已退兵至濮陽。周殷進道:“常言道:‘兵敗如山倒’,章邯兵馬眾多,難得有此一敗,豈能容之有喘息之時。請主公速發追兵,趁勢剿殺,務必全殲敵兵於河內!”項梁道:“吾固有此心也。”乃招眾將道:“何人願率人馬往去追之?”帳下一人應聲出道:“某願一往!”項梁視之,乃項羽也,遂沉吟不語。原來項梁還記得襄城之事,恐項羽殺戳過甚,使楚軍失人心於天下,因而躊躇不定。如若不許,彼已經請令,麵子上過不去。正遲疑間,忽聽又一人出班道:“某願引本部人馬,往助小將軍共擊濮陽。”項梁視之,乃沛公劉季也。大喜道:“劉公寬厚仁義,具有長者之風。若與項羽同去,剛柔相濟,必可大勝也。”遂撥八萬軍兵,令項羽率六萬為主將,沛公率二萬為副將,以鍾離昧為護軍,一同往濮陽進發。

    田榮道:“東阿城以東,皆遭亂臣洗劫。若不以兵撫之,齊國社稷危矣。齊若無國,焉能與明公共圖大計?故某欲與明公別過,引軍往東收複失地,擁立新主,匡扶田室基業。”項梁道:“此乃相國國之大事,自然任公行之。唯望撫定東土,理順國事之後,速速率眾西行,與我楚軍並力伐討暴秦。”田榮道:“此事自不敢勞明公提醒。”項梁稍住數日,乃兵還亢父,籌備糧草,亦欲西進。田榮遂令田巴留守東阿,自與田橫率本部將士,移兵向東而進。借助驅逐秦軍之餘威,一路奪關斬將,竟直逼到臨淄城下。

    田假立為齊王不久,前番雖伏兵殺敗田榮,畢竟深知田榮兄弟智勇,終是心懷恐懼。原本想借秦兵之手剿滅田榮,不料楚人增援,不僅東阿之圍已解,而且還借一股勢氣,直殺到臨濟城之下。急與左右商議對策,相國田角道:“事急矣,可往趙國求救。”田假親寫告急文書,令大將軍田間齎之往投邯鄲而來。

    趙王趙歇閱書畢,先使田間迴驛中候著,自招群臣問計。張耳道:“田假雖稱齊王,勢未及田榮也。況田榮兄弟助田儋平齊,功居人上,田儋又曾救魏抗秦,大義凜然。危難之中,項梁尚且出兵相救,大王萬不可輕率擊之。”趙歇道:“話雖如此,然而王位之爭,畢竟是齊之國事,不好定論可否。今田假求救,以何卻之?”張耳道:“隻須言我內亂方平,人心未定,無力分兵相助即可。”趙歇從其言,招田間道:“日前李良反國,曾起內亂,今雖已平定,舉國人心尚未趨歸,恐怕難以出兵解救。”田間驚恐道:“大王若不肯發兵,臣以何迴報吾王。田榮兄弟擁虎狼之師,齊必危也。”趙歇道:“汝若懼之,可暫居趙都。待齊亂平後,再作商議。”田間無奈,隻得留於趙地。

    田假久望趙軍不到,隻得率軍與田榮戰了一場。怎奈田榮之弟田橫英勇無敵,東衝西突,殺得田假潰不成軍,險些守不住臨濟。田假心急,複令相國田角再赴趙國求援。田角至趙地,與田間相遇,田間謂田角道:“趙王懷觀望之意,不允發兵,多言無用。”田角乃問田間道:“公因何不歸齊地?”田間道:“此時歸齊,乃自取其禍也。便是相國,既已來了,也不要迴去尋死,田榮兄弟,非你我可敵也。”田角然之,遂見趙王趙歇,不言求救之事,隻說齊國生亂,乞容於趙避難。趙歇素寬容,乃許之田角住下。

    田角去後,田假堅守了幾日,見形情危急,無力相持,尋思諸侯之中,唯楚國最強,可往依之,遂棄城而走。一路打聽到楚軍行程,乃尋至楚軍營外,求見項梁。項梁傳其入帳,質問道:“汝如何趁齊王助魏之時,謀變舉事,自僭為齊王?”田假道:“吾乃齊王田建之胞弟,齊國為吾族社稷,吾即齊王之位,乃順天從民,何言僭立?”項梁聞言,見信見疑,未敢輕動,暗使人察之,得報果如其說,遂善待之。又委派英布、蒲將軍親自護送田假,往盱眙來見楚懷王。楚懷王得知田假實為齊王後裔,遂留於身邊,待遇甚厚。

    項梁歇兵數日,有揮師西進之意,便遣使者使齊,催促齊兵往一同往西攻秦。田榮自驅走田假,立田儋之子田市為齊王,自仍為相國,田橫仍為大將軍,文武排定與舊時相若。刑部收捕反臣,得知田角、田間居於趙國,田榮乃遣使者至趙,請為殺之。去者未歸,又打探到田假已投楚懷王,田榮亦欲殺之絕患。適逢楚使攜項梁之書到,約會齊國發兵,並力釁秦。田榮叫使者迴複項梁道:“若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齊即發兵西伐。”項梁聞之,複遣使道:“田假乃齊王田建之弟,既已稱王,即為盟友。今窮來投我,安忍便殺之。公乃寬厚之人,非常之時,休要記掛個人得失,當以大局為重,先並力滅秦,再論後事。”趙王趙歇聞項梁不殺田假,亦不肯殺田角、田間。田榮聞項梁之言,勃然大怒,便要與楚絕好。參謀田顯諫道:“項梁世世為楚將,頗為自強,料與其多言亦是無益,不如往楚都告於楚王,看他如何定論。”田榮然之,遂使田顯使楚,田顯便往盱眙來見楚懷王。楚懷王聞其來意,便與田顯道:“田假既為田建胞弟,便是齊地之主,今窮途而歸我,殺之不誼。”田顯道:“蝮蟲傷手則需斬手,傷足則需斬足。為何?因蛇毒有害於全身也。不舍手足,性命不保也。今田假、田角、田間三人於楚,尚非手足之親,何故不殺?若楚行事不顧大局,天下泄喪,秦複得誌於天下,首事反秦者,雖死亦將為其掘墓鞭屍也!”楚懷王心稍動,使人將其言告於項梁。項梁笑道:“吾觀秦人,皆蠃兵弱卒耳。齊人不助,滅秦亦易也,何足懼哉?”楚懷王聞報,遂與田顯道:“請公轉告相國,楚終不能殺同盟也。”田顯怏怏而歸,報予田榮。田榮怒道:“汝楚一日不殺田假,我齊一日不發兵!”遂迴絕項梁,果是不發一兵一卒西向。項梁聞之,亦笑道:“齊自視何其大?”欲興兵問罪,又怕誤了大事,遂先將此事擱下,囑項羽、沛公奮力進兵,早擒章邯。

    卻說項、劉二人共起兵來逐章邯。章邯在濮陽聞之,分派裨將周類守廩丘,王武守甄城,以扼守楚軍必經之路。楚軍到,兩邊交戰,楚軍屢勝,秦軍屢敗,被項羽連勝了八仗。周類、王武守城不住,皆敗歸濮陽。項羽方欲進兵,聞項梁使至,訴說田榮之時。項羽怒道:“非我家武信君大義解救東阿之圍,田榮兄弟焉能複有居齊稱王之日。今不以我為恩,反以我為仇。若我為主將,定先取他臨淄,再往西滅秦。”沛公道:“武信君乃寬厚長者,自有打算,請小將軍勿憂也。”項羽怒稍平,遂與沛公共同進兵,來取濮陽。

    章邯聞楚兵逼進,未有退敵之策。參謀程春道:“某有一驕兵之計,將軍若行之,雖非一日之功,終可挫敗楚兵。”章邯道:“計安出?”程春道:“項氏乃名將之家,頗能用兵,自從反於江東,各處官兵,未有能當其鋒芒者。今彼之三軍上下一心,氣勢旺盛,是為苦敵也。而將軍屬下,從戲下迎戰周文以來,東西征戰,南北剿敵,已曆經大小數十戰,人馬疲勞,頗有厭戰之心。況且軍中大小將士,帶傷者極多,已不能如往日之勇健。若強攻苦鬥,力不能當之。故將軍可留其精壯,棄其嬴弱,再往郡縣之間,征招人馬,重組一軍,以備強戰。朝中若知將軍不利,必將發頃國之軍來助,我軍當可複振。而所棄之軍則使一偏將率之,出城與楚軍周旋,不消說自是每戰必敗,盡棄城邑,以使楚軍驕橫日益而暗生輕敵之意。項軍以屢戰屢捷之故,必為將軍不過爾爾,嬌惰之心亦起。自古人雲:‘驕兵必敗也’。至時將軍見機行事,可乘項軍輕敵之機,別出奇計,一舉勝之。仆以為:兩強交兵,隻須一戰,即可逆轉局勢,古今事例,亦是數不勝數。此計雖不能立見戰果,但一旦成功,妙不可言也,請將軍細細醞釀。”章邯讚道:“此計甚妙也!”遂依計分兵:自集精兵屯於濮陽,加封李良為車騎將軍,引所餘約十萬之眾,分屯於都關四處,以敵項軍。分兵以罷,章邯一麵往四縣招慕兵勇,一麵遣使往鹹陽求秦二世發兵增援。

    秦二世聞章邯之報,遂與群臣商議如何處置。中尉姚卬,與章邯素為相善,遂出班稟道:“章將軍南征北戰,幾臨大敵,鞍馬已有年餘,軍中將士想來必亡折甚眾,疲乏不堪矣。長久如此,如何能與強寇相持。今社稷有累卵之厄,百姓有倒懸之危,陛下當舉傾國之軍,往河內援助。以臣愚見:唯使章將軍無後顧之憂,方可保我秦師平寇功成也。”秦二世允從,令姚卬代為征辦。姚卬遂征集關中兵馬,共得二十萬之眾,迴奏秦二世。秦二世乃降旨,令姚卬率領此軍,速發至濮陽,以助章邯。姚卬領諭,引兵出關,浩浩蕩蕩,直往河內而來。正是:盡遣甲兵出關去,致使他人乘虛來。欲知雙方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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