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緊不慢,章法有序。藍以近乎優雅的姿態站在淡雅、柔和、溫馨、浪漫的深遠的生活底色前,自信,知足。安靜地生活,心裏沒有無邊無際的欲望,然而,日子握在藍的手心卻握出熱度。就這樣一陳不變地走下去,等著時光被煎熬成陳舊的焦黃,還有文字站在他的身旁。

    小陸子盡著做妹妹的職責,為藍洗衣服,收拾屋子,每一個細小的角落都被收拾的纖塵不染,她在藍的房間裏磨磨蹭蹭,隻想與藍多呆一會,又擔心由此影響藍的寫作。藍笑她,“你一身苦骨,我看你到你的時候手裏總拿著抹布,就象時時看到一個大煙鬼的手裏總離不開煙卷。你難道就不知道休息一下嗎?你應該迴到老家農村去,幫你母親幹地裏的活,會是一個好幫手。”藍迅即捂住嘴,知道小陸子隻有一個泯滅人性的後媽。生怕觸痛了她的傷疤,而小陸子卻抿著嘴樂,手裏的抹布還在不住手地擦呀擦。藍在她麵前說什麽都好。

    學冬來藍這裏蹭飯成為每天的必然。小道消息不時的從他口中散布。又樂此不疲地與小陸子鬥幾句嘴,兩人針尖與麥芒,時時對峙,都深知對方的厲害,因此各自保持著克製,互不相傷。藍在一邊看,看生活的細碎如何真實呈現出可愛的一麵。偶然,三個人會去寧城的名勝與公園遊覽,這是小陸最為開心的時候,盡管學冬陰魂不散。可是有藍如影隨行,這是她快樂的最為充分的理由。外出的食品、水都是由她包辦準備的。

    藍的工作非常出色,特別是寫作上的成就如小荷露出尖尖角,寫文字的手感更加的成熟。成為企業中炙手可熱的名人。青年崗位能手,先進生產者,優秀通訊員,各種大紅燙金的證書,藍隨手地丟在一邊,又被小陸子不動聲色地整理好,碼在書櫃裏。藍頭頂一圈圈光環越發的耀眼,他隻浸在文字裏,安守一隅的寂然,藍對生活的要求就是這樣窄小,隻要給他文字的權利及他寫文字的環境就夠了。功名利祿,明爭暗鬥,不會在他的眼裏形成招搖的誘惑。

    藍的寫作方向開始向小說。他修煉文字目的是為提高寫作能力,文字走向更深遠的地方就應當是小說空間。藍真是由此出發,最終成為作家。這是後話了。

    一晃過去兩年時間,藍的生活雖然不時有驚喜出現,隻是宿命裏的香妃卻始終未見現身。之前藍會懷疑小陸子是香妃的化身,可是一直無法改變心目中兄妹關係的單純,從來也沒有心意的萌動。至於沈俊,一個拚命工作狂。與藍接觸的機會很多,藍是團委宣傳委員,機關團支部書記。與沈俊之間是完完全全的工作話題,雙方的情感並無更多的延伸。還會有一些出差的機會,通常是曉峰書記帶隊,藍跟從,沈俊陪同。再無其它內容。

    時間過很久,藍漸漸淡漠有關香妃的話題。

    這年藍已經三十出頭,同村的同齡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媳婦,手牽著自己的孩子,藍每次迴家父母都會給藍施加壓力。麵對催逼,藍總說在物色之中,需要慎重選擇,而且象他這樣大的年齡沒有成婚的在城裏比比皆是。天下父母除了一副好心腸外,還有在子女麵前比對的領袖氣質,有時藍被問煩了,就說,現在底子薄,哪個城裏的姑娘會相中我呢。難不成迴農村找一個,這樣不就成了洄遊的魚嗎?藍的父母堅持從自己主觀立場出發,絕不肯妥協。

    電腦普及,信息化成為勢不可擋的時代發展趨勢。單位要求管理人員逐步轉入無紙化辦公。藍學習電腦的地方在城南,公司機關在城北。一南一北,坐車需要一個多小時。下班後,藍坐上路經城南的單位接送職工上下班的交通車,去電腦學校上課。晚上9點半鍾下課,再勿勿地趕往車站,乘坐最後一班8路公交車。迴到宿舍,擰亮橘紅色的台燈,伏案寫作,這時,藍小說世界的燈光才剛剛亮起來。

    電腦學校,與藍同坐是個女子,藍沒有仔細研究過她的樣貌以及她的性格,包括從事什麽工作、是否婚配等一係列關於她的信息。但凡與藍不可能形成交集關係的人與事,都不會引起藍的關注。一個月的學習時間,藍與她之間的交流隻是相見時的一聲問候,“你好。”“哦,你來了。”有時連這也給省了。再不會有其它語言交流。來這裏學習電腦都是已經工作的男女,課餘時間大家抓緊機會相互交際,這麽一個小圈子隨處可見一陣陣熱語寒暄,相互吹捧。藍與這個性格仿似的女子,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兒,兩個人不挪窩,眼盯著電腦,手在鍵盤上練習五筆輸入。下課之後,各奔東西,“再見”都不曾說過。

    藍對她也有約略的迴憶,她長發束成一把抓的獨立馬尾,收拾並不整齊的頭發有些亂。衣服很普通,乍一看就是地攤上二三十元的處理品,上下裝樣式與色彩搭配的尤欠考慮,她坐在人堆裏絕對不紮眼。隻有那不苟言笑中隱含的深不可測的氣質會令人不敢小瞧她。至於她眉之粗細、眼窩深淺、唇之厚薄、頸之短長,藍說不上一二來。也許她本來就不想勾起別人的幻想,而她的麵貌絕對有可以改變別人認識的基礎。

    今天,是電腦課程最後考試。藍同座的女子一改之前給藍的印象。藍走近座位時,她起身對藍說:“你好。”這一反常的動作令藍訝然。微微地俯視著她,她一慣式沉默的臉上輕漾淡淡的笑。藍很想問她,原來你會笑呀。一根淡紫色的綢帶把頭發於腦後束成一個髻,頭發是經過精心梳理的,又作了保濕處理,一絲不苟整齊貼在頭上。穿紫色的絲綢連衣裙,有富貴的光澤,同時襯托肌膚更加的雪嫩。畫淡紫色的唇彩,表現性格裏的另類獨特。紫色是藍所喜歡的顏色。逼著藍的目光有片刻的閃神。藍自知失禮,挪開眼神,臉微微有點發燙。輕聲說:“你好。”語氣一改當初的冷淡。這樣的改變讓藍有點自責。調整好情緒,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藍弄不明白,心動與心悸是不是一迴事。香妃,藍的腦海裏猛地跳出這兩個字。這會是她嗎?轉而又想,絕不可能。她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裏,在哪個單位工作,電話號碼,藍一概不知。今晚,出了這間屋子,彼此就投身到茫茫人海中,相見的機率幾乎為零,除非上帝的眷顧。

    藍學電腦非常用心。考試的內容對藍來說輕車熟路。他很快就完成電腦考試項目。藍站起身,招唿監考老師前來驗收他的作業。監考老師看完之後,向藍點頭,表示通過,可以離開。藍是全班第一個走出電腦教室的學員。

    站到學校的走廊上,天,下起瓢潑大雨。粗心的男人出門時很少想到帶把雨傘。隻有等著雨的消歇。又一個人從電腦教室裏走出來,藍本能地想看看是誰占了第二名的位置。不需要聚焦目光,隻用餘光就看到是同座的那個女人,背後是教室門前那一扇門的熒光,她象神秘的聖女一樣,她的倩柔的身形有淡淡的光暈,隨時可能化作一片輕羽,飛出凡塵。她好象並未注意到側目看她的藍,藍純粹是被這幅畫麵給吸引了,就象花開的聲音發自幽深的目光而引發的好奇。

    她向著陰暗的牆角走去,藍卻以為她去推她的車。她的身影淺淺地隱在黑暗中,壓低聲音喊著,“小彬,小彬,你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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