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從劉海洋的存折裏取了三萬塊錢,就把存折還給了劉海洋。這三萬塊,發了十幾個工人的工資和獎金,還清了老朱和李誌遠等人的賭債,買了點年貨,也就所剩無幾了。口袋裏沒錢,常勝不敢出門走親訪友,整天呆在家裏看電視。好在春節期間電視節目比較精彩,才沒把他憋死。

    正月初八這天,印刷廠收假開工了。常勝剛騎車到廠門口,別在褲頭帶上啞了好幾天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刹住車,摘下手機一看,是李誌遠打過來的。

    “春節好!”李誌遠先向他問候。

    “好個屁,差點沒把我憋死。”他嘟噥了一句。

    李誌遠問道:“你小子這些天死哪去了?手機都不敢開。”

    他答:“哪都沒去,就呆在家裏。”

    “那為什麽不開機?”

    “怕被你們騷擾。這個年我過得很慘,口袋裏連發給小孩的壓歲錢都沒有。”

    “沒錢你對我說呀,我可以借些給你。這幾晚我酒吧的生意特好,晚晚都爆滿,每晚都能賺幾千塊。”

    “你的錢是黑心錢,利息太高,不到萬不得己我不敢借。”

    李誌遠嘿嘿嘿地笑道:“勝子,大過年的,別說那麽難聽的話,出來玩玩吧,老朱他們都挺想你的。我們是老同學,你借錢我隻算你一半利息。”

    “誌遠,你別老想著做我的生意賺我的錢。我的印刷廠今天收假開工,我要在廠裏蹲兩天,沒事了我會自己去找你們的。”常勝說完這話就掛了機。

    常勝到製版車間和印刷車間走了一趟,按慣例給每個工人發了個小紅包(往年他都是發50塊,今年隻發了20塊),就迴自己的辦公室,坐在老板椅上抽煙品茶。春節還沒過,他知道這個時候很少有顧客找上門,但他的雙眼仍不時地瞄向廠門口。他希望有奇跡出現,能看到一兩張生麵孔,接到一兩單生意,收到一兩筆訂金,好擺脫目前口袋空空的窘境。

    常勝的願望沒有落空,正當他望眼欲穿的時候,一輛taxi在廠門口停下,市中醫院的“多麵手”老唐胳肢窩裏夾著個黃皮包從車裏鑽出來,走進廠門走向他的辦公室。

    老唐一進辦公室,常勝就起身跟他握手,向他問好,請他入座,為他斟茶,為他點煙,熱情似火,象侍候上帝侍候老爹一樣地侍候他。

    老唐陷在柔軟舒適的仿皮沙發上,蹺起二郎腿,喝了兩口茶,吸了兩口煙,才打開金口吐金言:“常老板,年還沒過,我就給你送錢來了,看來,你今年要發大財了。”

    “同發,同發。”常勝雙手抱拳打了兩個揖,然後笑容滿麵地問道:“唐兄,這迴印多少?”

    “包裝紙三十萬份,宣傳單十萬份。”老唐從皮包裏拿出兩份樣品遞給他,又說,“價錢還是原來那個價,一毛三一份,不能高。”

    常勝說:“好,我還按原來那個數迴給你。”

    老唐皮笑肉不笑地擺擺手:“不,常老板,迴給我的要提一點,不然這筆生意我就給別人做。”

    常勝想了想說:“一份迴給你一分五,怎麽樣?”

    “成交!”老唐從皮包裏拿出一摞錢,說:“這是一萬塊錢訂金,二十天後我來提貨,你叫你的工人們加點班,盡快幫我趕出來。”

    常勝把錢數了一遍,才說:“唐兄你放心,我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兩人簽了合同,又天南地北地瞎扯了一陣,常勝就客客氣氣禮禮貌貌地把老唐送出了廠門。送走老唐後,常勝就跨上摩托車,直奔李誌遠的“醉倒你”酒吧。

    “醉倒你”酒吧麵向街道的大門仍用一把大掛鎖鎖著。常勝把車騎到酒吧後麵的老地方放好,就用暗號敲開後門,迅速地鑽進酒吧裏。全封閉,用隔音、消聲材料從腳武裝到牙齒的酒吧裏燈火通明,賭徒比平時多了好幾倍,有好些麵孔常勝都是第一次見到。

    不知是因為參賭的人多,還是因為玩撲克牌更簡單、更快捷、更刺激,大家已不打麻將了,圍在一張大方桌前玩撲克牌。玩的是a、k ,由老朱和一個臉上有一條刀疤的家夥合夥坐莊(當莊家)。a、k的玩法很簡單,由莊家和兩個賭徒拿牌,其他人站在一旁自由下注。拿牌的人每人要四張牌,分兩次出牌,每次出兩張,先出的牌要比後出的小。如果兩次出的牌都比莊家的出的牌大,就贏;反之,就輸;如果兩次出牌,有一次比莊家出的牌大,有一次比莊家出的牌小,就平。不傻的人看一兩遍就能學會。即使不會出牌,也可以跟著別人下注。而且賭注的大小不限,運氣好的時候你可以下大點,走黴運的時候可以下小點或者不下。

    一連幾天,都是賭a、k.常勝的運氣很不錯,無論誰當莊家,他每天都能贏兩三千塊。每個傍晚從“醉倒你”酒吧裏走出來的時候,他都邊哼著歌兒邊想,如果自己膽子再大點,賭注下得再大點,可能會贏得更多。

    正月十四這天,常勝想乘著自己這幾天運氣好,賭大點,結果,一敗塗地,還沒到中午,就輸掉了裝在身上的五千塊錢。他很不服氣,急衝衝地鑽出酒吧,跨上摩托車直往家裏奔。他想趕迴家把留在家裏的錢都取來,再痛痛快快地賭幾把,爭取把剛才輸掉的錢統統贏迴來。老天爺就那麽殘酷,你越急它越愛刁難你、捉弄你。常勝的車子飛奔到半路的時候,後輪胎不知怎麽的就突然癟了下去。他隻得緊急刹住走了半個“s”,差點歪倒的車子,把它推到一家摩托車修理店修補輪胎。補好輪胎,他翻遍了口袋,卻找不夠錢付賬。他隻好跟摳門透頂、說話唾沫四濺的女老板討價還價。磨了好一會兒嘴皮子,女老板才勉勉強強地優惠了他五毛錢讓他把車開走。騎車迴家取了錢,再折迴到“醉倒你”酒吧,已花去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這一個半小時,讓他逃過了一劫。他騎車迴到酒吧門口時,四五輛警車剛鳴著警笛,威風八麵地把李誌遠他們拉走。圍觀的市民們久久不願散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議論著。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常勝突然想起一位老聖人的至理名言,感慨萬千地拍了拍自己胯下的坐騎,發動車子,離開這是非之地。

    第二天,也就是元宵節這天,李誌遠和老朱他們還沒從派出所裏放出來。常勝在印刷廠的辦公室裏坐了大半個上午,沒人來談生意,覺得百無聊賴,就打電話給劉海洋,想請他到自己家過節、喝酒。

    一接通,他就問:“海洋,你在哪?”

    “我在寧城。”劉海洋答。

    “還沒開學,你就去學校啦?”

    劉海洋歎了口氣道:“我早就來學校了。大年三十那晚和她去她家陪嶽父嶽母吃了頓團圓飯,初一我就獨自迴鄉下老家給父母和哥嫂拜年。在鄉下住了幾天,初六我就從老家直接坐火車來學校。”

    “你決定和張小雨分手啦?”

    “暫時分開吧。如果她還不知悔改,再做決斷。”

    “你要慎重考慮考慮。對你來說,她還有很多利用價值。”

    “我已忍受不了她的所做所為,也不想再依靠她了。依靠她一天,就得侍候她一天,就得忍氣吞聲一天!”劉海洋苦笑了笑,又道:“我們不談她了,勝子,這個春節你過得怎麽樣?”

    “不好不壞,一般吧。”

    “我想打電話給你拜年,打了好幾迴你的手機,你都關機。大過年的,幹嘛老關機?是不是欠有債,怕別人追討?”

    “不是,”常勝笑了笑說,“這個春節我太窮,口袋裏沒錢,怕別人叫我出去玩,沒壓歲錢發給小孩,就把手機關了。”

    “我給你的存折裏不止三萬塊錢,你幹嘛不多取點?”

    “我怕取多了以後還不起。”

    劉海洋笑了笑,問:“小家夥還好嗎?”

    “更胖,也更調皮了。”

    “今年我沒給他壓歲錢,他不怪我吧?”

    常勝笑道:“不知道他怪不怪,反正他挺想你的。今天我打電話給你,本想請你到我們家過元宵節,讓小樂向你討要壓歲錢,誰知你已到學校去了,真遺憾。我知道你一到學校就會馬不停蹄地寫東西,你那篇長篇報告文學寫得怎麽樣了?”

    “還有個大尾巴,估計幾個星期以後初稿才可以完成。”

    “別熬夜熬得太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我知道,我會保重身體的。勝子,這些天你跟李誌遠有來往嗎?”

    “不怎麽來往。”

    “我聽說他不但天天賭博,還放高利貸。你最好少跟他這種人來往。”

    “我知道。”常勝停頓了一下,才說,“我聽說昨天中午他和一群賭鬼被抓進派出所了。”

    “這是遲早的事,他還賭下去,還會被抓。”

    “但隻罰點錢,他是不會悔改的。”

    “不悔改,以後他就會傾家蕩產。”

    “這家夥隻認錢不認人,傾家蕩產更好。”

    “你的印刷廠開工了嗎?”

    “初八那天就開工了。一開工,就接到了一筆生意。”

    “這是個好兆頭,你要多加努力,才能實現你開大公司當大老板的理想。”

    “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我的理想可能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有誌者事竟成,別遇到點小困難就灰心喪氣。”

    “我會努力的。”

    ……

    兩人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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