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都腹地調遣到西南邊關的援軍,還未真正抵達殷州,就被浣月國的錚錚鐵騎打得落花流水。


    一時間,蒼夏大軍猶如喪家之犬,多有棄軍逃跑或是繳械投降者,而浣月國則趁勢攻占蒼夏邊城,兩朝之間長達十多年的和平關係被徹底打破了。


    戰爭一起,邊關百姓四散遷徙,試圖能逃離烽火狼煙。可是戰火無情,又有誰能真正逃離這場苦難?不過短短數天光景,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蒼夏西南邊關徹底淪為人間地獄。


    在蒼夏京城的朝堂之上,群臣對於這場失敗的戰事都是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輕易發言表態,盡管在私下他們已經無數次的對這場突然而又不明智的戰爭表示過反對意見。


    曾有人冒死進言,請求崇武帝歐陽驍立即收兵求和,迅速終結這場有些莫名其妙的戰爭,如此做的代價頂多就是犧牲掉幾座城池和那所謂的皇家顏麵,但卻能換來百姓的安寧、社稷的穩定。


    這個交易,相對於目前蒼夏軍節節敗退、連失城池的戰況來說,應該是一劑良方。


    可歐陽驍沉默的聽完此人的諫言之後,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便有禁軍侍衛會意上前,不由分說的將那進言的大臣拖出午門斬首示眾了。


    很顯然,這位新登大位的崇武帝早已下了諸如“對進言求和的大臣一律處以極刑”的命令,否則禁軍侍衛也無權敢如此放肆。


    經過這件事,文武百官算是明白了,這位新皇帝的野心實在不小,且異常固執,就如他“崇武帝”的名號一般,他對戰爭、武力已經到了近乎崇拜的程度。


    聽聞前線接連失利,歐陽驍執意認為是大軍慘敗是輸在了人數,所以他不顧群臣反對連夜從全國各地調遣援軍前往西南邊關,甚至連京都腹地的一些常駐軍都被他調往前線,與浣月國死戰到底。


    人海戰術的確起到了一些作用,蒼夏接連收迴幾座先前失守的重要城鎮,這更加堅信了歐陽驍先前的判斷——慘敗是因為士兵人數不夠壯觀。


    但先前由於三七之變,軍中士兵多有叛變或者逃軍者,蒼夏的兵力已遠不如從前。能用上的軍隊,他基本都已經命令前往西南支援,歐陽驍隻能又下旨在百姓中廣招壯丁。


    名義上是“招募”,而實際上則是強行抓入軍中充數,其後果可想而知。


    但此刻,歐陽驍卻根本顧不得考慮百姓的想法,他要的是得到前線傳來的勝利捷報,而不是要每天聽到一些關於百姓暴動的煩人消息。


    這日,正當早朝時分,歐陽驍正疲倦的倚靠在龍椅上,懨懨的聽著殿內大臣迴稟關於江南多地發生洪澇之事,忽聞得殿外傳來一聲高亢明亮且刻意拉長的“報——”。


    這是邊關急信的征兆,所以聽到這個異常熟悉且刺耳的聲音,正在迴稟的大臣停住了話語,而龍椅上的歐陽驍也倏爾睜開了眼眸。


    最近這些天,歐陽驍一直在密切關注邊關之事,夜不成眠,清秀的麵龐此刻毫無血色,在他那一身華麗紅袍的映襯下,他的眼眸分外深邃,斜飛入鬢的修眉更是透著一股分外妖魅的惑人感。


    前來通傳戰報的信使風塵仆仆的跑進了宣和殿,因連夜騎馬趕路未曾歇息,他的雙腿變酸痛而麻木,因而在跨入高高的門檻時還被絆了一跤,踉蹌著滾入了大殿。


    他的動作雖然十分滑稽,卻沒有人敢出聲笑他一下。


    那信使跪在大殿中央,朗聲稟告:“啟稟聖上,邊關急報殷州東南二十裏重鎮花溪被攻陷,主帥正率軍拚死奪城。”


    不等他話音落地,又有另一信使踉蹌著跑進了宣和殿,跪在他身邊顫聲迴稟道:“啟稟聖上,邊關急報奉天城失守!”


    聞言,宣和殿內一片死寂。


    不過片刻的光景,竟然有兩座邊關重鎮接連失守,這無疑又在蒼夏王朝的敗軍曆史上寫下了極為“輝煌”的一筆。


    歐陽驍聽到兩人的稟報,心情瞬間跌落到穀底,朗星似的眸子危險的眯了起來,他單手撐著腮,用指尖輕刮著緋紅的唇,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龍椅之中,沉默的盯著大殿之中的兩名使臣。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他的指尖流過,殿內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敢開口說一句話。


    等到兩名使臣的雙腿被冷硬的地板硌的幾乎沒有知覺時,歐陽驍才開口道:“將京師近衛軍調遣至西南,支援大軍奪城。”


    此言一出,眾臣皆是瞠目結舌。


    近衛軍是常年駐守京城的軍隊,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離開京城,使得皇權重地脫離保護。若將近衛軍調往西南,那就意味著最為重要的政治中心隻有九千禁軍來守衛,這未免太過危險。


    這次,大家不能再沉默了。


    兵部尚書韓彥青上前跪地,沉聲進諫道:“聖上三思,京師是我朝重地,斷不能無人保護,否則敵人一旦奇襲哈京師,那豈不是危及聖上?”


    此言一出,群臣皆跪地勸諫:“還請聖上三思!”


    見這群膽小庸懦之徒竟在此刻紛紛跪地上請,歐陽驍不屑的挑了下黴頭,緊盯著跪在大殿中央的韓彥青,道:“那韓大人,可有退敵良計?”


    不等韓彥青開口,他又冷哼一聲,道:“還是說,諸位愛卿之中有誰能率軍出征,將浣月的兵馬殺得片甲不留?”


    聞言,韓彥青的額頭上不禁滲出幾滴冷汗。


    皇帝雖然並未開口點名,但是隻聽他話中的意思,誰都知道皇帝是在嘲諷他韓彥青屢次推薦的主帥並不能勝任此次征戰任務,而那些頗有才能的武將,大多都在三七之變前後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之中。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何處,也沒有人能夠發現他們的蹤影。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迅速將浣月國的兵馬趕出蒼夏王朝的疆域,令蒼夏王朝的軍隊能夠不再像眼下這般庸潰無能。


    見無人應答,歐陽驍的眼底閃過一抹怒焰,銳利的目光平緩的掃過大殿中每一個人,最終將目光定格在韓彥青的身上,冷聲道:“韓大人,你能勝任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其中卻暗藏著殺機,韓彥青頓時寒毛倒豎,跪在大殿中央不敢吭聲。


    歐陽驍猛然從龍椅中起身,疾步來到韓彥青的跟前,一把打下他的官帽,猛然扯住他花白的頭發,厲聲問道:“朕在問你,你到底能還是不能?!”


    他向來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就連生氣動怒也隻是陰惻惻的看著別人,給人一種詭異的畏懼感。而像這般大發雷霆的樣子,這是韓彥青以及在場所有大臣第一次看到。


    所以,當歐陽驍的問話說出口時,大殿內所有人的內心都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所有人都將頭垂得更低,連大氣都不敢踹一口。


    而韓彥青被迫與歐陽驍冰冷的眼眸對視,他內心的畏懼之意更盛,縱然他比歐陽驍年長了二十多歲,但麵對如此迫人的歐陽驍,韓彥青如同犯下滔天大罪的孩童一樣,戰戰兢兢的閉上了眼。


    “微臣無能,微臣無能!”


    韓彥青的聲音很是激動,帶著罕有的尖細與顫抖,聽起來很是刺耳。


    歐陽驍見他如此懦弱不堪,心中怒意更盛。


    原來他百般信賴的兵部尚書也不過隻是一個事到臨頭會慌手慌腳的懦夫而已,為何他就遇不到像歐陽璟那般遇事鎮定自若的大臣相助呢?


    思及此,歐陽驍冷哼一聲,鬆開了手,抬腿猛踹了韓彥青的胸口一腳,將他整個人踹倒在地。


    “兵部尚書韓彥青,不辨良庸,隨意舉薦庸才擔當重任,以致耽誤軍機,使我朝處處受製於敵軍,損我朝威勢。著,革除韓彥青兵部尚書之職,押入大理寺候審。”


    話音未落,已經有兩名禁軍侍衛提刀走上前來,架著韓彥青退出大殿。


    雖然見慣了大臣革職的場麵,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備受皇帝青睞的韓彥青竟然也會有朝一日落得如此下場,而韓彥青而是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受到如此重罰,他心有不甘,想要掙脫開侍衛的束縛,跑到歐陽驍的麵前求情,但禁軍侍衛哪裏會給他掙脫的機會?


    兩名冷麵侍衛不由分說的一記手刀拍在韓彥青的後頸,直接將人打暈拖走了。


    眼見著韓彥青當堂被拖出大殿,眾位朝臣更是將頭垂得更低,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打鼓,生怕下一個受難者會是自己。


    畢竟韓彥青也算的是歐陽驍麵前的紅人,如今他也難逃被革職的命運,這說明皇帝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


    現如今,不僅是皇帝需要前線取得勝利,他們這群大臣更需要聽到勝利的消息,唯有如此才能讓皇帝的心情保持舒暢,他們才會大大降低成為清除目標的幾率。


    歐陽驍環視了一圈朝堂上的眾人,沉聲問道:“關於調遣近衛軍的事,諸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見著提出反對意見的韓彥青已被當堂處置,深知皇帝陰鷙本性的人紛紛垂頭不語,哪裏還有人敢站出來吭聲說?


    “既然無人有異議,那就如此辦吧。”歐陽驍一揮袖袍,斬釘截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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