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歐陽璟不辭而別的消息時,柳傾城最初的反應是不可能,她不相信那個向來對她溫柔而包容的男人,不可能會扔下她不管。


    可是環視了一周空蕩蕩的房間,除了地上散落著瓷瓶的碎片之外,就再無有關歐陽璟的任何東西,就連放著兩人衣服的行李包袱也都不見了蹤影。


    見她神色有變,被叫來的下人們有些不知所措的交頭接耳,有人站出來怯生生的問道:“姑娘,您還好吧?奴婢這就去稟報太子殿下。”


    說著,那小丫鬟就要轉身離開房間。


    柳傾城連忙出聲阻止,她頹然的揮揮手,道:“我沒事,太子殿下政務繁忙,就不用打擾他了。你們下去吧,我想單獨一個人靜一靜。”


    聽到她的話,雖然下人們心裏有些擔心,但還是遵從她的命令,乖乖的退出了房間,繼續去幹活了。


    而重新安靜下來的房間裏,柳傾城獨自坐在木桌旁,看著地上散落的瓷瓶碎片,心中既有憤怒,更有失落與傷心。


    她不知道歐陽璟是不是為了昨日發生的爭吵憤而離開,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他這樣一走了之,將自己留在異國他鄉,著實令人心寒。


    可是柳傾城又想不明白,不過是她昨日多提了兩句有關沈白衣的事,若歐陽璟極力反對,那和親的事情就可以翻過不提,不至於讓他不辭而別,所以她想歐陽璟肯定是因為其他事而選擇了離開。


    雖然她很生氣,感到寒心,但是她依然在為歐陽璟的離開尋找正當而迫不得已的理由,她在想辦法說服自己不要為此而誤解於他。


    怔怔的坐了片刻,柳傾城最終還是重重的歎了口氣,倏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出屋外,直奔著馬廄而去。


    她隨便牽了一匹快馬,就要衝出縣衙門口,這時身後傳來沈白衣的聲音。


    沈白衣聽聞消息之後趕來,終於在柳傾城跨馬想要出府時,他趕到了後院的月牙門前,他看著柳傾城的背影,沉聲道:“你要去哪裏?!”


    柳傾城掉轉馬頭,看著站在不遠處一臉焦急的沈白衣,她歎口氣說道:“我要去找他,他獨自一人上路,我始終放心不下。”


    沈白衣上前來到馬前,拉住她手中的韁繩,皺眉道:“他棄你而去,你為何還要苦苦去追?更何況路途遙遠,又不知有多少風險在等著你,即便這樣你也去追他嗎?”


    柳傾城聞言微微蹙起眉頭,看著手中韁繩上的皮革,她用手不停摩挲著那粗糙的繩索,同樣的觸感讓她想起了歐陽璟手上的老繭,腦海中不可自製的浮現出他受傷的情景,她心亂如麻。


    良久,她堅定的點了點頭,看著沈白衣的眼睛說道:“縱使他棄我而去,但是我也不想違背曾經與他立下的誓約,此番路途兇險,我更是放心不下,定要追隨他左右方可安心。”


    看著她的嘴角逐漸暈染開來的笑意,沈白衣知道自己無法勸阻她,也沒有身份與資格勸阻,所以他隻得慢慢的鬆開韁繩,轉頭看向一邊的仆人,早已有人恭敬的呈上了一個包袱,沈白衣親自將它塞到了柳傾城的手中。


    “路上多加小心,這裏是一些盤纏和衣服,你要保管好,照顧好自己。”


    沈白衣耐心的囑咐著一些注意事項,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


    柳傾城看著手中的包裹,心裏湧起一股溫暖的感覺,她感激的看著馬前的沈白衣,道:“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卻待我如此真心,傾城無以為報,實在慚愧至極。”


    沈白衣不想讓她有任何心裏負擔,於是微笑的說道:“白衣最重朋友之情,對值得交的朋友一向如此,傾城不必多慮,隻管照顧好自己,白衣就放心了。”


    柳傾城微笑著點點頭,將包袱背在肩頭,衝著沈白衣拱了拱手,道:“傾城此去若能順利解決此事,來日定當到浣月皇城再與白衣把酒問月。”


    說完,她牽引韁繩,騎著馬向著城門口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那抹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沈白衣拍了拍手掌,立即有幾名功夫極高的黑衣人出現在他的身後,跪地靜候他的命令。


    沈白衣望著柳傾城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最終輕歎口氣,沉聲說道:“保護好她,至少要讓她平安與她要找的人會合之後,你們方可迴來複命。”


    “是!”


    幾名黑衣人恭敬的點頭應道,話音未落,幾人已經消失在庭院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沈白衣再也見不到柳傾城的身影,心中難免失落,他轉身走迴議事的大廳,聶季郃正站在廳中等候他議事。


    他臉色沉靜的坐迴到座椅之中,劍眉緊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聶季郃見到他的模樣與方才完全不同,不由得開口問道:“太子殿下,難道是在為那柳姑娘擔心?”


    沈白衣沒有開口迴答,隻是望著自己的手掌發呆,昨日與柳傾城的重逢美好短暫的如同一場夢境,在夢中他們飲酒賞月、暢談人生,兩人相處的是那樣和諧與美好,柳傾城的笑容與眼淚,對他而言都顯得無比珍貴。


    可是,今日的別離則讓他從這場美妙的夢境中抽離,他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柳傾城的心另有所屬,而自己對於她而言,可能隻是一個有點特別卻再平凡不過的過客而已。


    見沈白衣心事重重的模樣,聶季郃也不敢出聲打擾,隻能靜靜的恭立一旁。


    不多時,有下人前來通稟,道:“啟稟太子殿下,裘川太守裴之煥、丙安太守蔣奐麟、安昌知府顧榮新此刻正候在廳外。”


    沈白衣似乎沒有聽見,依舊望著自己的手掌出神,直到聶季郃喚了他兩次,他才緩緩的迴過神來,點點頭道:“讓他們進來。”


    下人趕快去迴稟,很快就見三位朝廷重臣並肩走進了議事廳,他們穿著普通便衣,似乎是為了掩人耳目。


    跪地拜見太子之後,在沈白衣的吩咐下,三人連同聶季郃一起坐了下來。


    他們四人之中以裘川太守裴之煥最為年長,蔣奐麟和聶季郃次之,所以裴之煥率先開了口,他向沈白衣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微臣聽聞近日殿下在巡視邊關時,在烏溪城內逮捕了多名細作,不知此事當真?”


    沈白衣在座位上坐好,收斂起雜亂的心思,迎上裴之煥的目光,笑道:“裴大人的消息果然靈通,不過是昨日的事,裴大人竟然就得到了消息。”


    “如今正逢非常時期,所以下官便多布置了一些人手探聽消息,此舉也是為了朝廷安危著想,還請殿下恕罪。”


    裴之煥雖然這樣說著,卻沒有起身請罪的意思,態度甚至還帶著一絲倨傲。


    旁邊三位大臣見到他的態度如此囂張,互相對視了幾眼,然後紛紛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誰都知道太子殿下主張效仿鄰國推行的仁政,在對待浣月國與蒼夏的邦交關係上,也是主張以和為貴,但裴之煥及其黨羽則希望能擴大版圖,希望能將浣月國的版圖擴大到水土肥美的中原。


    而皇帝似乎最近有支持主戰的傾向,所以背後有皇帝撐腰,裴之煥對沈白衣的態度也變得有些倨傲起來。


    畢竟沈白衣是最不受皇帝重視的皇子,他不過是因為身為長皇子而位居中宮之位,如今朝廷之內波譎雲詭,保不準哪一天沈白衣就會被其他皇子從太子位上扯下來,所以裴之煥隻是表麵恭敬,內心卻很是不看好這位太過仁慈的太子。


    聽到裴之煥的話,沈白衣不甚在意的擺擺手,示意無妨,他隻是淡淡的點點頭,道:“裴大人也知道是非常時期,那最好就管好自己的手下,莫要再縱容他們到邊陲之地尋釁滋事,你和你身後的那幾位大人,還是要謹言慎行為好。”


    裴之煥聞言心中一沉,麵上還是裝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強扯出一抹笑容,道:“殿下的意思,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重要的是以後若是我再聽聞蒼夏境內的邊陲小鎮莫名遭到屠戮,那我就隻能找裴大人問個明白。”


    沈白衣用異常銳利的目光盯著他,嘴角的笑容似有若無,有一股迫人的力量。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震撼的氣勢,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所以裴之煥見到他的表情之後,不禁挺直了後背,點頭道:“是,微臣定當注意。”


    裴之煥雖然奇怪為何如此秘密之事會被太子知道,但是轉念一想,或許沈白衣並不似表麵上那般和善可欺,他一定也在暗中積聚力量,否則不可能穩坐太子位這麽多年,自己萬萬不能明著與其作對才是。


    想到這,裴之煥的表情收斂了一些,模樣也看起來恭敬許多。


    而沈白衣則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對著在座的幾位大臣說道:“特地將幾位大人召集在此,是有要事相商,此事關乎我朝邊疆安危,父皇極為重視,而在座的四位都是曾征戰沙場多年的武將出身,朝廷非常信任幾位大人的能力。”


    說著,他用目光從四個人的身上掃視而過,道:“現在就請各位大人先將各自轄區的邊防情況做個總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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