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把白林拖到一旁,檢查了他身上的傷勢後,幫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司尋下手重,要緊時刻卻極為巧妙的避開了白林的要害。


    他收拾好白林迴頭,見一人一鼠還抱在一起時,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個,該下山了。”


    黑山上的鬼王雖死,但一入夜,殘留在山上的鬼氣繚繞,很不祥瑞,這山以後怕是座鬼山。


    司尋垂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動:“將那女鬼的魂魄給我。”


    燕赤霞知道他指的是小倩,不由驚訝道:“你們不同我們一起走?”


    司尋接過裝魂魄的小瓶,淡淡道:“你們先走吧。”


    燕赤霞見他麵無顏色,揣測道:“你是要,除去這山上的鬼氣?”


    司尋不置可否,燕赤霞搖頭道:“鬼氣依附這山上的任何一物,同妖鬼不同,隻要殘留一絲,就能夠循環而生,除之不盡,與其在此做無用功,你們還是同我一起走吧。”


    司尋沒說話,隔著黑布的眼睛裏流過一道金光。


    燕赤霞見他心意已決,也沒再多說什麽,背著白林就往山下走。


    此間為禍世人的三大妖鬼,均以身死魂滅,燕赤霞大仇得報,隻想盡快迴到妻兒墳前,將這事說道一番。


    燕赤霞走後,司尋讓溫茶化作原形,重新賽迴了胸前的衣襟裏。


    有前車之鑒,溫茶生怕再出來個把她弄走的狐妖,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乖的不行。


    司尋嘴角微揚,手指摸了摸她的嘴角,抬腳便走上了山頂的一塊巨石,在溫茶疑惑的目光裏取下了從他出生便蒙著眼睛的黑布。


    取下黑布的刹那,溫茶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麽樣的眼睛啊。


    眼角淩厲銳意,眸子深邃如冰,精致的宛若深海裏最璀璨的星辰,散發著比皎月還絢爛的光芒。


    眼睛裏的光芒是金色的,比巨劍上的金紋更美,比銀河裏的星宿耀眼,世間所有能有光的事物加起來都比不上它的光彩,如果非要用什麽來形容的話,那一定是燦若驕陽。


    唯有驕陽,能照射世間所有陰暗,任何晦澀在它麵前都無所遁形。


    這雙眼睛途徑之處,鬼氣化作煙塵,黑暗變作晴空,陰雲化作雨水,明月恍若螢火。


    似乎察覺到溫茶的失神,司尋摸了摸她的下巴,低聲問:“嚇到了?”


    嚇到?溫茶抱住他的手,蹭了蹭,喜歡都來不及,怎麽會嚇到?


    司尋輕笑了一聲,“這是我最大的秘密。”


    生下來就有一雙黃金瞳,看盡世間所有汙穢,命硬的周遭人都無比忌憚,很快便克死了父母,克死了能接近他身邊的所有人,小的時候被人追著叫討債鬼掃把星,最後無處可去,隻能蒙著眼睛離開村子,獨自生活。


    若非後來討飯時,被人扯開布,大叫著怪物推進河裏,僥幸得到前朝某位老道的傳承,知道這雙眼睛不是累贅,而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黃金瞳,能做的事數不勝數,他恐怕早就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得到傳承後,他依舊沒有揭開過這雙眼睛,不知是小時候的陰影太重,還是怕再有人說他是個怪物,他不敢再輕舉妄動,這一次,不知是心血來潮,或者說是想嚐試著接觸另一個可能接受他的存在,明知道可以不揭開秘密,他還是忍不住奢望,世間能否有一個存在,能接受他的原貌?


    溫茶:當然可以接受了!


    “真好看!”


    溫茶發現他眼睛裏的流光,伸爪爪摸了一下他的眼角,尾巴克製不住的搖起來。


    她開心的時候最喜歡搖尾巴了,這是控製不住的本能。


    “你早該給我看看了。”溫茶變作人形,墊著腳尖,親了一下他的眼瞼,感覺自己撿了個大寶貝,高興的有點不知所以。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司尋看她眼眸明亮,深深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她的眼底深處,隻有喜愛,沒有厭惡和戒備時,他緊繃的心,驀然就鬆下來,一把抱住了溫茶,心如同煮沸了海潮,不斷的起伏翻湧,卷起無數浪潮,驚濤綿綿,最終歸於溫暖的海岸。


    溫茶偏過頭,親了一下他的側臉,“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你就別蒙眼睛了,我喜歡這樣的你。”


    我喜歡這樣的你。


    “好。”滿懷的堅果香,終於讓司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宛若山顛的沾了晨光的清露一般幹淨繾綣。


    溫茶盯著他看了片刻,咧開了嘴角。


    兩隻膩膩歪歪了一會兒,司尋便開始清理周遭的鬼氣,等到鬼氣消弭殆盡時,天空已經微微泛亮了,兩人坐在重新恢複生機的山頭,東邊恰現出一抹瑰紅色,那是第一縷照耀塵世的陽光。


    溫茶窩在他心口,聽著他不太平穩的心跳,即便是在初冬的寒風裏,心中也暖起來。


    看過日出後,兩隻不緊不慢的下了山,很快鬼王還有狐妖樹妖死亡的消息便在天朝國傳開,說書先生整理了好幾個版本的稿子,男主角無一不是那被傳的神乎其神,不似凡人的能人異士。


    聽聞他身穿一身黑衣,手持一柄巨劍,眼蒙黑布,五官清奇,懷中揣有一渾身雪白的小寵,威風凜凜,頗有幾分江湖俠士的威風。


    隻身一人闖入黑山,一舉端掉了鬼王老巢後,不留姓名而去,所謂英雄不外如是。


    司尋的名聲,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風靡了整個天朝國,名諱不亞於一朝大官,很多人想找他除妖,更有甚者,四處打聽他的消息,隻為求他給自己簽個名,還有的,想求他幫忙看風水,看密辛,然而不管他們再怎麽找,那能人異士,就跟憑空失蹤了一般,又像隻存在於故事中的人物,以後很多年都沒有再出現。


    彼時,被人惦記的司尋,正帶著溫茶走在鄉間小路上。


    寧采臣把小倩帶迴了老家,魂魄自然也是要到寧采臣的老家,方能歸還。


    等他們一路吃吃喝喝找到寧采臣時,小倩正提著食盒到學堂給寧采臣送午飯。


    看到司尋,小倩的麵色變了變:“你們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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