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從學堂裏出來,看到司尋和他懷中的溫茶時,嘴上露出一個微笑,“你們來了。”


    司尋沒說話,一旁的小倩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緊緊拉住寧采臣的手,眼睛有些紅,“你知道他們要來?”


    寧采臣拍拍她的手背,輕歎一聲,也不隱瞞她,隻道:“你該走了。”


    該走了?


    小倩整個都蒙了,她沒有再害人了,隻想好好的跟在寧采臣身邊,可寧采臣叫她走,她什麽都沒有了,她能去哪裏?


    “自然是去你該去的地方。”寧采臣輕柔的撫了撫她的發鬢,輕柔道:“你不能在陽間久留,這對你不好。”


    “我不走。”小倩的眼睛頓時就紅了,她死死抓著寧采臣的手,聲音嘶啞又可憐,“我生而為厲鬼,若是走了,便會魂飛魄散,以後再見不到你了。”


    “會見到的。”寧采臣輕輕的抱住她,安慰道:“你害得都是該死之人,做的也是人間善事,上天不會追究你的責任,司大人已經帶迴了你的一魂二魄,你很快就能去投胎。”


    小倩的目光微變,不可置信道:“我的一魂二魄?”


    寧采臣肯定的點點頭,一旁的司尋揭開瓶蓋,一道純白色的光芒從瓶子裏竄出來,瞬間就附上了小倩身體,同小倩的靈魂融合在一起。


    等到小倩睜開眼睛時,目光裏沒了之前的戾氣,隻有一片寧靜溫和。


    樹妖為了更好的掌控她,抽取了她魂魄裏僅存的善念,把她變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現在她的魂魄得以補全,自然也不會像之前那般固執。


    這些日子,她跟在寧采臣身邊行善積德,一點一點的洗去了曾經的罪孽,待魂魄歸位時,早就不是厲鬼。


    “你可去投胎。”司尋難得說了句話:“今夜閻羅殿會有陰司出沒,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小倩沒有再糾纏,恭恭敬敬的對司尋道了謝,約好時辰後,便拉著寧采臣走了。


    夜半三更,她和寧采臣告別,於司尋做法後,同陰司進入輪迴。


    寧采臣看著她的影子消失不見後,落寞的閉上了眼睛。


    他同小倩約定,待她轉世投胎後,他們還會在一起,小倩沉溺於他的甜言蜜語,抱著還能再續前緣的念頭,毫不猶豫的跟著鬼司而去,卻不知,她雖除去了渾身戾氣,到底還是作惡太多,來生根本投不到凡胎,必得入無數次畜生道,洗去渾身罪孽,方能修得圓滿。


    一邊兒的溫茶見寧采臣傷懷的模樣,戳了戳司尋的手臂,司尋沒說話,把她抱起來揣進懷裏,抬腳便離開。


    沒過多久,聽聞寧采臣的村子裏有人生了個跛腳,眼睛有毛病的女孩子,那家人本就有好幾個孩子,飯都吃不過來,便分外嫌棄那累贅,寧采臣知道後,急忙趕去,自願撫養那孩子。


    那孩子的眉心處有個殷紅色的小痣,生辰竟是和小倩的如出一轍。


    傳聞前生充滿罪孽的人,轉世投胎後,若不是畜生道,便會成為天煞孤星,一生疾苦。


    不久後,司尋帶著溫茶經過寧采臣的小院,贈了他一枚玉佩,可保他一生安遂。


    後來過了些年,那女孩子長大了,同當初的小倩眉眼相似,笑起來時溫柔又繾綣,很是好看,在她及笄沒多久,便吵著嫁給了寧采臣。


    她這輩子,親緣寡,命也薄,除了寧采臣,再也沒有其他人,能這樣陪她一生一世。


    成親那日,經過附近的燕赤霞還去喝了喜酒,隻道兩人的日子過得很好,後來還生了兩個孩子。


    告別寧采臣後,司尋帶著溫茶四處遊走,在京城聽人說書時遇見了白林。


    白林被狐妖附身後,元氣大傷,雖被燕赤霞救迴,但修為卻是褪了不少,還能捉妖,卻再沒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或許是之前狐妖剝出了他心中所有的私念,見到司尋時,麵上不免訕訕,打過招唿後,便匆匆告辭。


    他繼承了白雲寺的道長一職,磨去了身上的銳氣,再不能同之前一般為所欲為。


    至於燕赤霞,他迴到了妻兒身邊,呆了不少時日後,又背著一柄劍,行走於五湖四海斬妖除魔。


    溫茶和司尋遊走時還見過他,兩人一鬆鼠重逢後,喝了幾次酒,便又辭別,繼續前行。


    之後溫茶還遇到了一隻同凡人糾纏不清的香獐子,溫茶讓司尋將她救出來,才知道她叫花姑子,是位集日月精華修煉的妖怪,再過不久就要位列仙班,熟料正當頭卻碰上了一位非糾纏著她不放的凡人,那凡人為她尋死覓活,口口聲聲都是非她不可,花姑子對他無情,自然不可能同他有什麽進展,那人不依不饒,找遍了關係,想要同她在一塊,最後還差點弄丟了性命,花姑子為了不沾染業障,不得不管他,可心底也對他深惡痛絕。


    溫茶聽聞後,讓司尋幫了忙,擺脫了那人,花姑子對她感恩不已,忙問姓名,溫茶隻道自己是學雷鋒,便拖著司尋離開了。


    花姑子迴家把事情同父親一說,她父親思索片刻,問了溫茶樣貌,聽聞她身上有鬆鼠氣時,大歎是曾經的恩人,花姑子急忙往迴找,卻再找不到影跡。


    溫茶被自己的代步工具,帶著去了很多地方。


    也見到了很稀奇古怪的事物。


    有從秀才耳朵裏爬出來的小人,有從燈變作狐狸的狗燈,有娶了龍族公主的商人,還有化身女子的籠中白鳥……


    兩隻走了走了很多地方,最後於一山野修了座精致的小屋,屋前鮮花常開,四時不同,屋後鵝卵石路,一直蜿蜒到林中溪水邊。


    林中鋪滿了香甜的堅果,每到秋天時,還會有口味不同的漿果,食物香氣,引來不少的小鬆鼠,它們在林中築巢,一起蹦蹦跳跳著,度過一整個寒冬。


    司尋眼睛上的布摘掉了,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在屋裏研究小鬆鼠愛吃的果子,若是聽聞山外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妖怪,也會在收到燕赤霞的信後,帶著溫茶而去。


    兩隻走走停停,時間宛若白駒過隙,飛速流逝。


    待到某日停下來,才方覺,此間安樂,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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