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發現自己的箱子不知何時,居然已經被安放在屋裏了。


    “閱讀區的燈,開關在衛生間的門口,床邊的按鈕是調節主燈和壁燈的,電視和音響的遙控器都在床頭櫃的抽屜裏,wifi密碼貼在書桌的電腦上了……”


    斯蒂文給辰辰介紹完房間裏的設施,又轉向義廷:“羅伯特,你的房間在隔壁,格局和這間客房差不多,走,我帶你去看看。”


    兩人離開後,辰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發現床的另一邊,還有一張古老的書桌和一個兩人位的寬大沙發,更衣間和衛生間也都很大。


    推開落地門,走進半圓型的小露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辰辰極目遠眺,竟然可以從這裏望到港口的燈光。


    義廷和斯蒂文走後,房間安靜了,不知道是旅途的勞累,還是和羽悠分開後的莫名頹廢,他懨懨地並不想打開行李。


    辰辰將雙肩背書包放在書桌旁邊厚實的地毯上,一屁股坐到了沙發裏。


    沙發很軟很寬大,他一下子就陷了進去。


    這時,手機響了,是文瑾發來的微信消息。


    “哈哈,在咱們村呆久了,偶爾進城感覺真不錯!我和羽悠去波士頓玩了半天,現在才到她家。”


    辰辰看著微信,臉上漾開一個笑容,立刻迴複:“我們也剛到家。”


    “你讓我當間諜,許給我的好處可別忘了!”文瑾秒迴。


    “沒忘。”辰辰馬上迴複。


    “我這可完全是看在提拉米蘇的份上,那家意大利餐廳做出的味道簡直了!”


    從文瑾發過來的微信,辰辰似乎已經看到她舔著嘴唇的饞貓樣兒,便迴到:“比農太太做的紅櫻桃巧克力餅還好?”


    文瑾知道辰辰又在取笑自己萬聖節那天對這道美味甜品的葉公好龍,於是發了兩個字“去屎!”繼而又發來一串笑臉。


    辰辰覺得心裏甜絲絲的,情緒也一下好了起來,有文瑾代替自己陪在羽悠身邊,每天發來微信,似乎他和羽悠的距離一下子又拉近了。


    他將手機握在胸前,倒在沙發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拖著自己的小箱子走進羽悠家的大門時,玄關和大廳的燈都亮著,屋子裏卻出奇地安靜。


    文瑾沒有想到羽悠家這麽大,她腦子裏設想的羽悠家,是和自己家差不多大小的一幢二層小別墅,正好可以溫暖舒適地住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既不空曠也不擁擠。


    然而,眼前的情形顯然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樣,僅僅是一個派不上任何用處的門廳,就寬敞得如同酒店大堂。


    正對著大門是一個白色大理石玄關,隔開了門廳與客廳的空間。玄關的背景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油畫,文瑾站在油畫前久久移不開腳步。


    這是一幅看似尋常的風景油畫,畫麵上有大片的草地、湖澤,在茂密的森林與濃得化不開的煙霞交界之處,是一座神秘的教堂,一道似有若無的彩虹恰好橫亙在教堂的尖頂之上。


    文瑾的目光投注到這幅畫上的那一刻,感覺整個人正被拉入畫中,仿佛在往前邁一步就走進了畫麵中玄妙光影所營造出來的神秘世界。


    那座教堂仿佛是異世界的入口,人們永遠不知道那個世界是絢麗霞光背後的天堂,還是幽暗密林中隱藏的地獄,而你卻隻想走進去……


    見文瑾凝視著油畫出了神,羽悠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心,說“我們上樓吧。”


    文瑾這才如夢初醒,神情恍惚地跟著羽悠往裏麵走,眼睛還留戀在那幅畫上。


    “這個不會是幅名畫吧?”文瑾手裏拖著箱子,箱子下麵的輪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無聲滑過。


    羽悠輕哂,迴答一如既往地簡略:“不算。”


    大廳太過空曠,文瑾似乎能聽見兩人說話時,尾音迴蕩在半空中。


    她們所過之處,燈光迤邐亮起來,幾十秒鍾後,又在她們身後靜悄悄地熄滅,像瞬間綻放又凋謝的曇花。


    行至白色大理石旋轉樓梯旁邊,羽悠看著文瑾手裏拖著的小箱子,問“需要幫忙嗎?”


    文瑾連忙又是擺手,又是搖頭,羽悠雖然個子比自己高了許多,那單薄的身材,纖細的胳膊,恐怕沒有人忍心去勞動她做些什麽。


    好在文瑾的小箱子也並不算重,沒費多大力氣就拎上了二樓。


    走在二樓的長長的走廊上,兩人一度陷入沉默,空曠的屋子愈發顯得岑寂。


    文瑾知道羽悠鮮少主動和人找話題聊天,為了不讓氣氛太冷清,也為了緩解剛到新環境後的緊張不適,文瑾不得不尋找話題打破沉默。


    “那幅畫是誰畫的?”文瑾後悔剛才沒有看一看畫上的落款。雖然沒學過繪畫,她也能被畫麵中傳達出來的強大的藝術力量吸引和震撼,並著實覺得,那是一幅上佳之作。


    羽悠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文瑾的問題,走廊裏隻聽到鞋子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的清脆聲響,半天,她才開口吐出兩個字:“我媽。”


    文瑾腳下一個拌蒜,差點兒沒連人帶箱子栽倒在地上:“什……什麽?我……我還以為是……康斯太勃(johnconstable:約翰·康斯太勃,十九世紀著名畫家)的作品。”


    “哦?你居然知道他?”走廊幽暗的燈光下,文瑾看不清羽悠的表情,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羽悠對於自己竟然能說出康斯太勃這個生僻的名字感到十分震驚。


    約翰·康斯太勃堪稱開山立派的偉大畫家,卻絕對不像梵高、莫奈、高更那樣廣為人知。


    “是啊,司湯達和盧梭都很推崇他,雖然,他的作品並沒有在某個拍賣會上炒出天文數字的高價,他本人也沒有因某一位大作家寫的小說而變成街談巷議的話題,我爸爸卻是他的死忠粉。一直說,他的作品中那些田園風光,帶著一種親切迷人的氣息,好像能聞到空氣裏草葉的芬芳,能聽到幹草車吱吱呀呀地行進過淺淺溪流的聲音……”


    “是嘛?”羽悠迴應在文瑾看來著實有些敷衍。


    文瑾不確定,她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還是沒有研究,但,這顯然不太符合常理,也出乎文瑾的意料。羽悠的媽媽能畫出那麽棒的畫作,女兒怎麽可能對繪畫一無所知呢?


    就比方說,她爸爸是機械方麵的工程師,多年耳濡目染,對於拆裝電器,做模型之類的事情,她也都信手拈來。


    推開一扇帶浮雕花紋的白色木質大門,屋裏的燈自動亮了起來,羽悠對文瑾說:“你住這個房間。”


    文瑾一進入這個房間就被整套法國洛可可風格的白色家具和溫馨布置吸引住了,這間房子精致漂亮得如同公主的睡房。


    寬大的白橡木雕花床上,綿花糖一樣的白色床品拖著長長的蕾絲花邊。床尾榻上的白絲絨坐墊泛著柔和的光澤,搭配優雅的卷曲木雕扶手,是相得益彰的和諧美麗。


    唯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個房間如果一個人住,會害怕,因為它太大了。


    羽悠轉身剛要離開,文瑾一把拉住她的手,吭吭唧唧地問:“話說……這麽大一幢房子……就我們兩個人嗎?”


    羽悠迴身,文瑾緊張慌亂的眼神,和略有些發白的小臉,讓她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彼時,父母剛剛分開,她和媽媽從法國搬迴國內,在北京那個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她不得不一個人學著習慣沒有爸爸媽媽陪伴的生活……


    羽悠心裏泛起憐惜之情,用冰冷的手指握緊了文瑾小而柔軟的掌心,臉上浮出暖暖笑意,聲音也刻意放得柔和了一些:“別擔心,我就住對麵。蓮姨住在一樓。”


    “為什麽……”文瑾猜測,羽悠口中的蓮姨應該是她的保姆,可是,從剛才司機把她們送迴家,直到現在,始終沒見到蓮姨的蹤影。


    羽悠仿佛是看出了文瑾的心思,說:“蓮姨照顧我十年了,我現在長大了,也不需要她總是圍著我轉,有事需要幫忙我會發微信通知她。”


    羽悠的話令文瑾感到心裏踏實了一些,漸漸放開了她的手。她又追問:“阿姨……哦,我是指你媽媽整個假期都不迴來嗎?”


    羽悠頓了兩秒鍾,隻說了兩個字:“她忙。”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將辰辰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在學校的宿舍裏,而是在一個豪華的維多利亞風格的臥室中。他捏了捏眉心,暗笑自己睡得迷糊了,竟然忘記已經到了斯蒂文家。


    門開了,義廷走進來,他換上了一身幹淨運動服,顯然是剛剛洗過澡,身上、頭發上散發著清新好聞的味道。


    一見辰辰睡眼惺忪的樣子,就知道他剛才肯定睡著了,大驚小怪地叫道:“天啊,就這麽幾分鍾還抓個空睡覺,你是有多累?”


    “上周三個測驗,一個論文,每天都覺得睡眠不足,假期到了,補一下覺不是很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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