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據我們了解你家條件允許嗎?”吳端問得比較含蓄。</p>


    女人卻毫不避諱道:“窮怎麽了?窮就不管親妹妹了?家裏就是過得再難,至少也有她一口飯吃,有她一個睡覺的地方,不至於去外頭要飯吧。</p>


    再者說,她住院的醫藥費貴不貴?不還是我去給人當保姆,去打零工,去早市上賣菜,一毛一毛掙出來的?大頭的花銷我都出了,還在乎她那一口飯?”</p>


    女人說得有理有據,叫人不得不信。</p>


    吳端道:“可杜珍珠最後還是去了福利院。”</p>


    “那是她自己非要去,她怕給我添負擔,我這個妹妹從小就這樣,性子好,從不願意給人添麻煩。</p>


    我妹夫死這十年,也有男的想跟她過,條件還可以呢,她嫌自己帶個孩子,拖累別人,一個都沒答應哎!她就這樣兒。</p>


    你說,她要去福利院,我能管得住?</p>


    哎還有個原因</p>


    其實吧,她出院那會兒已經好多了,都能幹點兒活兒了,她就急著找活兒幹,想養活而自個兒唄哎!我這個妹妹一輩子也沒靠過別人,靠別人養,她不踏實啊。</p>


    我看她著急,也想幫她介紹點零活兒,可就是怎麽說呢,精神害過毛病,人看起來跟正常人還有點不一樣,別人也不敢用她啊。</p>


    我一而再帶著她找活兒,又一而再讓人看不上——有的人說話難聽著呢——成天受人白眼,我真怕這事兒刺激到她,讓她再犯病。那會兒福利院的人來我們家,說她去了福利院不白住,在那兒幫著幹點活兒,照顧別的精神病,算是半個工人。</p>


    這不是有活兒幹了嗎?免得她多想,是好事兒啊,主要是考慮到這個,我才同意她去的。”</p>


    吳端道:“可是,從福利院的探望記錄來看,杜珍珠入院期間,你隻去探望過一次。”</p>


    “能去一次就不賴了,為了給她看病,我家欠了多少饑荒啊,我不得沒日沒夜幹活給人還錢啊?不信我可以跟你說說我都問誰借過錢,你一問就知道了。</p>


    我這幾年起早貪黑地打工,覺都睡不夠離得近還能去看兩眼,可是我家在城南,福利院在城北郊區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搞那麽遠個地方,去看一次,一來一迴就是大半天,哪兒有時間啊?</p>


    我能去看看我妹妹嗎?她現在咋樣了?那什麽狗屁福利院?他們沒照顧好我妹,我能告他們不?”</p>


    女人十分健談,直至吳端將她送到暫時安置杜珍珠的賓館,她還在問這問那。</p>


    吳端不禁在心中感慨,大概隻有這樣健談開朗的人,才能承受住生活的一波又一波打擊吧。</p>


    送走了女人,兩人決定立即去福利院走訪。</p>


    杜珍珠為何離開福利院流落街頭?原本她的病情已經得到控製,為什麽又變成了現在這般?</p>


    這些問題,得去福利院尋找答案。</p>


    第86章含羞草(1)</p>


    午後的陽光透過泛黃的老玻璃照在許陽床上,將他的被子曬得柔軟蓬鬆。福利院裏的被子,被套洗得還算勤,所以被子上總有一股劣質洗衣粉混著消毒液的味道。</p>


    其實,習慣了得話,這味道還挺好聞的。</p>


    許陽斜躺在自己床上,想著:春天真好。</p>


    他枕著自己的一條手臂,眯起了眼睛。</p>


    光線太強,讓他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光影交疊,他仿佛迴到了小時候,床不再是床,而是柔軟潮濕的草地,臉上的陰影也成了樹蔭。</p>


    哪兒來的陰影呢?許陽想著。</p>


    他想起來了,是窗台上的一盆含羞草。</p>


    含羞草是杜珍珠養的,不,確切地說,是小莊養的——反正杜珍珠是這麽說的。</p>


    這盆含羞草可是她的寶貝,誰都不讓碰的。</p>


    可是,杜珍珠那天出門,跟院長一起進城采購,臨走前竟然鄭重地將含羞草托付給了許陽。</p>


    自那天之後,杜珍珠就再沒迴來。</p>


    許陽伸手碰了碰含羞草,它的葉子立馬蜷縮起來。杜珍珠是不是早就想走了?送這盆花是在跟他告別吧?</p>


    為什麽走?福利院多好呀,大家精神都不正常,誰也不會瞧不起誰。許陽想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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