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賈母七十五歲大壽壽宴的結束,榮禧堂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裏裏外外,壽宴那些日子的繁華和熱鬧,已經不見了蹤影。那日賈瑉插在邊牆上的彎刀,已經拔了出來,不知道放到了哪裏。


    那天題詩的對麵牆上,新刷上一層漆,字已經不見了。隻留下新刷漆的那一塊,在周圍其他牆麵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顯眼。


    院子裏安靜的象沒有人一樣,其實還是有人的,而且人還不少。一幫長隨、小廝。丫鬟、婆子的,都在院子一角肅立著,沒人敢大聲說話。不時地向園子外麵張望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人。


    屋裏,賈母、賈赦、賈政、賈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王熙鳳,都在沉默的坐著。


    該說的話,從昨天接到聖旨開始,就已經都說了。再說,也不過是重複那些話而已。


    王熙鳳坐在最靠近門的地方,門開著。


    盡管從這裏就能看見外麵的情況,她還是時不時地走出門口,向外麵張望一下。


    他們也在等人,等著賈璉迴來。


    賈璉到宮裏去了,說是去給賈元春送東西去了,實際上,就連下人們都知道,那是向賈元春討主意去了。


    賈母的壽宴,每年都是府裏的大事兒。即使是壽宴結束了,關於壽宴的話題,都會延續幾天。


    今年也是如此,不過,話題似乎比往年更熱鬧了些。


    首先是關於賈瑉離開賈府的話題,因為這個話題是他們多年以來第一次遇上,所以,上上下下自然關注很多。但是,因為比較敏感,所以,人們即使議論,也都是在私下裏進行的。


    那些管家和下人們,議論起來的時候,甚至還要在門口放一個把風的,免得被外人碰上。


    接下來就是寶二爺摔玉犯病的事兒了,雖然犯人們私下裏都傾向於認為,這是寶玉在裝病賴賬,但是,由於老祖宗發了話,也沒人敢於公開提起。雖然因為輸了錢心裏不滿,但是,也就隻好自認倒黴了。


    雖然沒有出什麽問題,但是,一種壓抑的氣氛,卻在府裏蔓延著。隨著昨天聖旨的到來,這種壓抑的氣氛,到達了頂點。


    雖然從主子們那裏沒有傳出來什麽,但是,一些管家在生意上的眼光,可是比主子都高明的。管家們的話傳出來,讓下人們都知道,這府裏是遇到難處了。


    不僅僅是難處,而且是一道坎兒。別人的公交馬車生意這個大坑,叫皇上甩給榮國府了。


    那就是無底洞,任是誰幹,都是要往裏麵填錢的。從外麵傳進來的消息說,有人曾經算過賬,一年算起來,要往這生意裏填上兩三萬兩銀子。


    這個數目,幾乎就是賈府一年的收入了。同時,這個數目,也是賈府一年衣食住行的日常開銷。


    這個帳很簡單,誰都會算,往這個公交馬車上陪的錢,就是他們一年的日常開銷錢。也就是說,這上上下下兩千多口,需要把衣食住行錢都省下來,才能填上這個窟窿。


    問題還不是一次性的,不是拿出一年就完了,以後年年都要如此。


    這不就是坑人嗎?


    對,就是坑你了。皇上坑你的,你敢怎麽樣?


    賈璉還沒迴來,牛繼宗、柳芳、陳瑞文、馬尚德來了。


    一一見禮之後,雙方分賓主坐下。


    “想必貴府已經接到聖旨了,這次來,就是想跟貴府探討一下交接事宜的。還請老太君不要嫌後輩們冒昧了。”


    牛繼宗也不客氣,直接就開口了。


    來此之前,他們也曾經在一起研究過,到底怎麽做的問題。


    一是坐等著賈府上門來找他們,二是自己去找賈府。兩種方式各有利弊。


    但是,從昨天聖旨下來之後。卻一直沒見到賈府有什麽動靜。這倒是讓他們感到有些奇怪了。


    按說,皇上給的期限隻有半個月,賈府應該快馬加鞭地張羅此事才對,萬沒有個拖延的道理。


    按照他們的想法,賈府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盡快地找他們談判,協商解決那些車站的房屋、車輛,馬匹,車老板,車掌以及其他事物的接收問題。


    這些問題說起來複雜,但是,真要做起來,其實也簡單。不過就是個價錢的問題了。


    至於價款嗎,他們甚至還替賈府著想了。如果一下子拿出來有困難的話,緩幾個月還是可以的。畢竟賈府也是百年老店了,這一點,他們還是放心的。


    但是,賈府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於是他們就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來,就是探探賈府的口風,看看他們到底有何計劃,試探一下賈府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同時,也要看看,賈瑉是不是在府裏。是不是迴心轉意了,又迴到賈府了。


    如果是賈瑉代表賈府出來打交道,那可就不好辦了。整個賈府上上下下,他們唯一顧忌的,就是賈瑉一人而已。


    交接事宜,賈母哪裏懂得那麽多。況且,現在這件生意,究竟如何著手,他們還沒有主意呢,哪裏還能顧得上交接?


    不過,生意上的事情賈母不懂,場麵上的話,她還是會說的。


    “昨兒個聖旨才下來,千頭萬緒的,一時也理不明白。交接什麽的,暫時倒也顧不上的。這也是一件大生意,即便是我們接手了,將來也得有個主事的。”


    “那是自然,老太君說的有理。隻是不知貴府主事的,是哪一位?何時可以接洽?”


    牛繼宗表麵上順著說話,其實是在探尋底細。


    “我也不瞞你們,這主事的人,我們也還沒有定下來。不過,我們都是世交,將來叫誰去,也不會坑了你們,總是兩家都說的過去才好。”


    “我們也是這個意思。既然聖上眷顧,叫我們退了出來,我們也是要為貴府打算的。隻盼著早日交接了,貴府也好跟聖上交差。我們既已經營了這麽久,早一時晚一時的,倒是不在乎的。”


    這話就是在威脅了。意思是反正我們現在退出來了,也不怕再拖一段日子。倒是你們,半個月不恢複運營,看你們怎麽跟皇上交差?


    牛繼宗他們現在來,確實也不是時候。


    目前在場的幾個人,哪一個也不適合出麵談這樣的生意。原因也很簡單,他們都是外行。


    賈政自不必說,賈赦雖然在外麵有自己的生意,但也不是自己經營的,隻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把一些府裏的生意,拉到自己的鋪子裏而已。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不懂生意,又是女流之輩,遇上這樣的事情,更是沒有什麽主張的。


    王熙鳳管家倒是有一套,對生意也明白一些。但是,她也不方便出麵,對於這樣的生意,又完全是外行,也不可能出麵。


    唯一對生意之事明白一些的,就是賈璉了,目前不在場。即使在場,恐怕也談不出個什麽來。


    牛繼宗們原也沒指望今天就能有個什麽結果,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他們此行的最大收獲,就是沒見到賈瑉。,證明賈瑉是真的離開賈府了。否則,這個交接事物,恐怕是賈瑉出麵跟他們談的。


    他們甚至有些慶幸今天沒談成什麽具體的條款。因為交接的時間越晚,賈府的壓力就越大。也就越可以跟賈府討價還價。


    柳芳甚至在心裏做好了打算,打算從賈府身上,把他們的損失都撈迴來。即使不賺錢,起碼要把本錢拿迴來。


    賈璉終於迴來了。


    “大姑娘怎麽說?”


    賈璉剛進屋,老太太就亟不可待的問道。


    賈璉籲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了兩封信,交給賈母。


    “送信的說,妹妹的意思都在信裏了,看了之後,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賈母接了信,看了第一封,然後交給賈赦,自己接著看第二封,看完之後,又交給了賈赦。


    “把信傳一下吧,給大夥兒都看看,然後再拿個主意吧。”


    賈母無力地靠到椅子上,長長地探了口氣。


    其實,對於皇帝的聖旨,賈府的反應,還是很快的。


    昨天聖旨一下來,就立刻召集人在一起研究了。最後的決定,就是立刻派人去跟賈元春聯係。叫她試圖活動一下,看看能不能叫皇上收迴成命。


    賈元春的迴信,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在信裏明確地告訴家裏,她沒有那個能力。當務之急,還是不要有其他幻想,抓緊時間履行皇命要緊。


    信裏還直言不諱地說,家裏有瑉四弟這個現成的商業天才不用,卻叫她到皇上跟前去自討沒趣,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


    同時又委婉地表示,家裏待瑉四弟要寬容些。瑉四弟既是賈家的人,既要拿他當自己家人待。


    這語氣,雖然是沒有直說,顯然是對於家裏跟賈瑉不合的事情,已經有所了解,並且隱隱有責備家人之意。


    另一封信,則是專門寫給賈瑉的。叫家裏人轉交給賈瑉。


    看完了信,眾人又是沉默了。


    其實,他們之前也都預料到了這個結果,隻是沒有得到賈元春的最後答複,誰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而已。


    在究竟由誰來擔起這個擔子的事情上,他們的心裏其實也早就有了最合適的人選,那就是被他們給擠兌走的賈瑉。


    但是,現在又怎麽去找賈瑉?要去找,誰去?去了,賈瑉會給他們麵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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