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度,其實理解為克製也沒有問題吧。”解諸道。


    “克製,這個詞,總是會讓人覺得要把本該表現出來的扣減一點。”


    希北風道:“但其實所謂的也不過度,並不需要,不是嗎?所以,克製這個詞,還是慎重吧。隻是慎用了,再提不過度的話,總覺得沒有什麽力度可言。確實是比較麻煩曖昧。”


    “話說,你真是麻煩……”解諸無語道。


    “準確來說是文字真麻煩。”希北風道:“如果我們能直接交流的話,相信一定會少很多問題。”


    “對話,還不是直接交流嗎?”解諸道。


    “那你看書上的那些話,難道不是別人的話?我們去讀書,不就是跟別人對話?然而,這種對話,往往很容易產生很多可笑的誤會。”希北風道:“你覺得這種交流高效嗎?”


    “又不是人跟人麵對麵交談,自然無法解釋許多東西。”解諸道:“像現在我們這樣麵對麵交談,已經夠直接了,其實所謂的誤會誤解,不過是人的問題,並不能怪到文字上。”


    “真的是這樣嗎?”希北風笑了笑,不再繼續糾結,道:“咱們繼續看下一則論語。”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鬆,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魯哀公問宰我,土地神的神主應該用什麽樹木,宰我迴答:“夏朝用鬆樹,商朝用柏樹,周朝用栗子樹。用栗子樹的意思是說:使老百姓戰栗。”孔子聽到後說:“已經做過的事不用提了,已經完成的事不用再去勸阻了,已經過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了。”


    “社:土地神,祭祀土神的廟也稱社。宰我:名予,字子我,孔子的學生。”


    希北風道:“一般的評析是這樣的,古時立國都要建立祭土神的廟,選用宜於當地生長的樹木做土地神的牌位。宰我迴答魯哀公說,周朝用栗木做社主是為了“使民戰栗”,孔子就不高興了,因為宰我在這裏譏諷了周天子,所以說了這一段話。”


    “聽得一頭霧水的。”解諸道。


    “魯哀公在位時,國家大權被士大夫把持,故而以祭社的名義向宰我請教,宰我隱晦支持哀公奪政,之後魯哀公同三家大臣爆發衝突,27年時流亡越國。”


    希北風道:“反正就是爛賬,孔子大概的意思是,大勢已去就不要急於爆發衝突,可緩緩圖之。”


    “其實這話也是說得輕鬆。”解諸道:“換了孔子自己坐到那個位置,然後權利都被其他人控製著,恐怕他能立刻跳腳喊兩句,你們眼裏還有沒有君主了。”


    “也說不好,畢竟孔子不是魯哀公,也沒有可能成為魯哀公一樣的當權者。”希北風道:“非要拿孔子放到魯哀公的位置來考量的話,其實並不實際,也沒有多少意義。這裏也可以直接用他的話,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說了,畢竟沒有什麽意義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咱們幹嘛在這裏討論論語呢?”解諸道。


    “……”希北風無語道:“非得這麽較真嗎?你知道的,這兩個不是一個事情。所謂的過去的事情不用再說,是指你不喜歡,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再去糾結於其發生,已經沒有什麽意義。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嗯,但我這個人就喜歡計較過去的事情。”解諸道:“尤其是一種絕對不能忘記的東西。成事不說,做過的事情,後悔也不用說。遂事不諫,完成的事情再勸諫也沒有意義。既往不咎,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再追究,嗯,這點我不敢苟同。也得看過去的是什麽事情。”


    “孔子自然也是這麽想的。”


    希北風道:“隻是文字這東西確實糾結,他指的是當時權力已經被把持,這個時候來追究士大夫們把持朝政的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什麽必要。因為權力都已經在人家手裏了,你想治罪人家,也得手頭有權力才行。然而,並沒有啊。所以,除了既往不咎,把事情放下,還能有什麽辦法?魯哀公確實想試一試奪迴政權,結果呢,還不是被人搞下台了。”


    “後續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哀公二十七年,想請越國討伐三桓,八月,哀公到了有山氏。三桓攻公,公逃到衛國,又逃到鄒國,最後到了越國。國人迎哀公複歸,卒於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


    “原來是這個結局,不是挺好的嗎?”解諸道。


    “名頭依舊是國君,但其實比他爹還不如,就像一個小小的諸侯一樣,被三恆壓在下麵。”


    希北風搖搖頭道:“哪裏像什麽國君,所以說,這一步錯步步錯,當初魯哀公一開始就應該注意,等後來發現不對勁想動手卻已經玩不過人家了,再到後來連累子孫,活得一樣窩囊。”


    “話說,人家再窩囊,至少也是個侯爺的水準。”解諸不屑道:“您這是瞎操心……”


    “有道理,買白菜的操著賣白粉的心,人家混得再差,也是類同諸侯。”希北風道:“怎麽都比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好上許多,我又有什麽資格去鄙視他們呢?”


    歎了一聲,他道:“好了,說迴正題,既往不咎這個詞,其實總有種寬宏大量的感覺,但其實代入語境後,那簡直是一種無奈好吧。什麽狗屁的既往不咎,是不能追究好吧,簡直窩囊。”


    “額,您說的對。文字是曖昧的。”解諸道。


    “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再追究不用再說不必勸諫,其實都是因為無法改變,也無法獲得補償,但如果可以改變,可以獲得補償,而且還有很大可能會成功,那麽幹嘛不去幹呢?”


    希北風道:“孔子說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可不是讓我們去原諒誰,而是告訴咱們,審時度勢,不行的時候,就要寬宏大量,等什麽時候行了,再翻舊賬。”


    “好陰險的說法。”解諸道。


    “這有什麽好陰險的呢?”希北風道:“難道好人就不能有這種想法?難道好人吃虧之後,連一點挽救措施都不能有嗎?為什麽到了好人這裏,連理所當然的事情,都變得充滿陰謀味道了?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好人就不能上門討債了?”


    “既然是好人,那就幹脆大方點,直接送了不就是?”解諸道:“我覺得,應該會有人這麽想的。”


    “對於這種人,我隻想說,嗬嗬。”希北風道:“但是呢,你的這種說法,我相信還是有許多人覺得,雖然不至於如此,但是如果真是個好人的話,何必上門討債呢?難道不該相信對方會還債的嗎?或許對方有困難,或許對方怎麽樣怎麽樣了。反正你是個好人,就該稍微寬容一點。”


    “沒錯。”解諸道:“但是呢,這些人都沒有想過,好人或許現在也有困難呢?他可能連明天的米都沒有了,反而那個欠債的人,現在居然在發愁明天沒有大魚大肉。”


    “世間的事情,有的時候就是這樣。”


    希北風道:“對好人的要求,總是要比對壞人的要求高一點的。畢竟隻有高一點的才是好人對吧。如果達不到那個標準,還算是什麽好人呢?那麽之前做的事情,其實估計也是一種虛偽的求名手段。要麽就是收買人心,反正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往往,這種猜測,很多時候也能應驗。”解諸道:“畢竟我覺得這世上好人終歸是要少一點的。”


    “讚同。”希北風道:“那種說法之所以能流行起來,其實也是因為,往往那種說法,確實可以拿來分辨某些偽君子。但是這個時候,真君子,也往往會被連累。而我覺得,偽君子沒有那麽容易暴露,所以中招的往往是君子。”


    “然後呢?”解諸道。


    “然後我表示,那種傻逼的說法,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希北風道:“或者說,好人壞人這兩個詞不要再出現。”


    “這不是更極端?”解諸道。


    “對事不對人。”希北風道:“好好一件事,就說一件事情好了,幹嘛還要扯上那個人呢?論跡不論心,說事情就得了,幹嘛扯上那個人是好人是壞人呢?難道要以他過往是個好人,來表明他此刻的心是好的,所以哪怕事情幹得不地道也是好的?至少是好心?”


    “額,這個說法,豈不是說,討債這件事情是不地道的,好人討債也是一樣不地道?”解諸道。


    “你是欠了多少錢沒還才好意思說討債是不地道的呢?”希北風好笑地道。


    “咳咳。”解諸道:“不多不多。”


    “討債自然是天經地義,區別隻在於手段。”希北風道:“我曾聽過有人討債,辱其母,反被殺,這就有點咎由自取的味道了。”


    “可是人家討債不是正常的嗎?按您所說。”解諸道。


    “自然是正常的,但也沒見過多少人討債是拿著刀子上門,辱人老母,逼人還錢的吧。”希北風道。


    “可是,不這麽做的話,對方願意還錢嗎?”解諸道:“要知道,也有可能對方是老賴,死活都不肯還錢,債主沒有辦法,隻好拿著刀子嚇唬人,結果反被殺了。”


    “拿著刀子嚇唬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犯法的。”希北風道:“當然了,這件事情可以權且放下,咱們看另外一件事情,辱人老母。額,這個我覺得再怎麽嚇唬,也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吧。換了誰受到如此侮辱,恐怕都是要一怒殺人的。”


    “爛賬,算不清楚。”解諸道。


    “確實算不太清楚。”希北風道:“所以後來那件事情,被人討論了很久,反反複複,引發了許多爭論。最後是什麽結果,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但是那些討論,卻還多少能記得一些。如今想想,著實是一筆爛賬。”


    “就跟魯哀公大權旁落一樣?”解諸道。


    “確實也是一般亂,反正最後也是看結果。”希北風道:“誰的結果好,誰就算是勝利了,至於其他的爭論,其實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因為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情,一樣會有許多人在那裏爭吵。”


    “下次嗎?”解諸道。


    “一定會有下次。”希北風道:“這些爛賬一樣的事情,總是會接連發生的,畢竟人本身就是一本爛賬,兩個人湊在一起,真想扯的話,那是怎麽扯都扯不清楚的。隻願我們以後都不會碰上這些爛賬。”


    “怕是有點難。”解諸道。


    希北風道:“天知道呢?看下一則論語。”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孔子說:“管仲這個人的器量真是狹小呀!”有人說:“管仲節儉嗎?”孔子說:“他有三處豪華的藏金府庫,他家裏的管事也是一人一職而不兼任,怎麽談得上節儉呢?”那人又問:“那麽管仲知禮嗎?”孔子迴答:“國君大門口設立照壁,管仲在大門口也設立照壁。國君同別國國君舉行會見時在堂上有放空酒杯的設備,管仲也有這樣的設備。如果說管仲知禮,那麽還有誰不知禮呢?”


    “好像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啊。”解諸道:“而且別人對他的看法,跟孔子對他的看法似乎是完全不同的。”


    “管仲:姓管名夷吾,齊國人,春秋時期的法家先驅。齊桓公的宰相,輔助齊桓公成為諸侯的霸主,公元前645年死。”


    希北風道:“這是一個很傳奇的人物,不過爭議也確實十分多,最了解他最包容他的人是一個叫做鮑叔牙的,兩個人之間的友誼,被人稱為管鮑之交,流傳千古,為人津津樂道。”


    “怕不是又是一段酒肉之交?”解諸笑了笑道:“就孔子所說的管仲,分明是好權貪利,不說是一個小人,也不算一個君子,還能有一段為人稱道千古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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