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遠方大雪紛飛之處,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步伐輕緩,聲響極小,卻有秩有序。


    冷風唿嘯,幾欲蓋過那輕微的步伐所發出的聲響,諶仲如今聽覺已能堪比神遊初期的修行者,自是能夠聽到那腳步聲亦步亦趨由遠及近朝著自己這一行人方向而來。


    根據步伐推斷,想必來的隻有一人,他沒有異動,依舊窩在火堆旁佯裝入睡,心下卻是想著:憑十二明秀的修為,想必也是能夠聽到這腳步聲的。


    單峰駱駝上的駱淩棄忽然皺了皺眉,緩緩挺起身子,撫著駱駝粗壯的脖頸,輕輕拍了一拍,那駱駝領命,踱步踏雪前行。


    餘下的十一位明秀也是陡然睜開雙眼,相互對視一番,卻是將目光齊齊射向沈浮,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去瞧瞧。”


    微微輕歎口氣,平時被使喚慣了的沈浮緩緩站起身子,半句話不說,站起身子朝那頭駱駝緩步追去。


    沒有人說一句話,在他們心中,這本是一件沈浮應該做的事。


    諶仲忽然對來人來了興趣,他總覺得這來人有股熟悉的感覺,朝著諸位統領小聲道:“我陪沈統領駱統領去看看吧。”


    花天都點了點頭,餘下的諸位統領好像並不關心,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反對,折之煥與淨清翻轉個身,繼續倒頭睡去。


    “多加小心。”倒是羅閑開了口,小聲叮囑道


    “唿吸勻稱沒有殺氣,來的不是什麽兇惡之人。”自詡美嬌娘的餘腔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從彩袍中掏出銅鏡整理發梢,覺得粉脂可觀依舊美豔,方才打了個哈氣打算繼續安眠。


    諶仲點了點頭,披上氈裘,邁著輕步,朝著前方的兩人追尋而去。


    沈浮從腰間拿出酒壺喝了一口,能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喝上一口小酒,的確別有一番風味,瞧見身後走向前來的那位其貌不揚的新兵,發現正是那前些日驚詫壩上軍的新兵千鬼斬,他多少有些驚訝,將酒壺拋將過來,口中說道:“喝上一口,能夠暖胃。”


    諶仲笑著伸手接過酒壺,仰頭灌上一口,笑道:“多謝沈統領。”


    “你叫做陳中?”沈浮頭未轉的問道


    諶仲道:“正是。”


    “羅閑那家夥對你稱讚有加,他看人一向很準,你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諶仲追趕上前,與沈浮並肩而行,聽到這話,有點羞澀的撓了撓頭,不知如何作答。


    目光眺望前方,卻見那騎駱駝的明秀駱淩棄已不見蹤影,不禁問道:“駱統領?”


    沈浮抹掉嘴角遺留酒水,輕聲笑道:“四條腿的總比我們兩條腿的要快的多。”


    諶仲佯裝問道:“莫非前方有什麽情況?”


    沈浮搖頭苦笑道:“也不知哪裏來的家夥,半夜不睡,急著趕路。”


    諶仲道:“這一路,非友即敵,想必夜間行路安全一些。”


    沈浮點了點頭,笑道:“說的不錯,不過想必你也聽過這樣一句話。”


    諶仲道:“哦?”


    沈浮笑道:“月黑風高殺人夜。”


    諶仲無奈笑道:“難道沈統領認為那來人對我們有威脅?”


    沈浮搖頭道:“我不敢肯定,但小心一些總歸是好的,這雪海三百裏,我們的朋友很少,會遇到很多敵人,如果等那些敵人靠近我們再去應對,豈不是晚了。”


    兩人不在說話,因為已有風雪灌入嘴口,冰涼透骨,沒過多久,就見到那口單峰駱駝傲立風雪之中,停頓不前。


    二人走到那口單峰駱駝前,駝背上的駱淩棄目光悠遠而深沉,望向遠處風雪,似有所思。


    “我就知道是你個倒黴鬼。”駝背上的駱淩棄並未迴頭,就已知曉來人定是沈浮


    沈浮笑道:“不隻我們兩個倒黴鬼。”說著他指著身側的諶仲道:“還有第三個倒黴鬼。”


    駱淩棄轉身迴頭瞧了一瞧,眯著月牙眼,淺笑說道:“原來是我們的千鬼斬。”


    諶仲實在有些羞愧,不知如何作答,卻聽駱淩棄又道:“不用不好意思,那晚的事,我多少聽到了一些,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如果換做我,絕不會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


    能讓堂堂明秀中落雪無痕駱淩棄佩服的人很少,諶仲訝然不語,隻能苦笑搖頭。


    沈浮很是不客氣的將手搭在諶仲肩膀,嬉笑道:“他很少誇人,你應該高興才對。”


    諶仲無言以對,隻能傻笑,目光卻是朝著遠方眺望,口中說道:“那來人在哪?”


    話音方落,幽暗風雪處,已有身影緩緩隱顯。


    先入眼簾的是一雙赤足,下身緊瘦的麻布褲卷到膝蓋處,一雙較之常人大了許多的腳掌,踩在積雪之上而不入,如此寒冷的風雪天,他的上身卻隻穿一件敞開的破短袖,好像並不懼怕寒冷,風雪吹在他消瘦黝黑的臉頰上,他也並不在意,甚至連眉頭都未曾皺一皺。他堅挺如磐石的背上,有卷破草席橫向背縛,草席上已有風雪覆蓋,想必已走了很久的路不曾停歇。


    諶仲心底微微一驚,他已認出此人正是那背卷草席的辛助,名士榜揭榜之日,他卻是識得此人。


    待到近來,他連瞧了未瞧正盯著他看的發愣的三人,徑直朝前走去。


    腳掌踏過積雪,一點痕跡也未留下,沈浮饒有興趣的笑道:“真是一個奇怪的家夥。”


    諶仲瞧著辛助遠去的背影,倒是有些惘然,這家夥依舊我行我素,倒是符合他的風格。


    “一點都不奇怪,難道你看不出?”駱淩棄調轉駱頭緩緩說道


    沈浮道:“奇怪?”


    駱淩棄道:“他在修煉。”


    諶仲有點詫異,不禁問道:“修煉?”


    沈浮笑道:“如果走路也能修煉的話,那睡覺是不是也可以修煉?”


    駱淩棄很認真的搖了搖頭,說道:“踏雪路而不留痕,行夜路而不斜視,迎風雪而不抵寒,他的確是在修煉,而他修煉的便是那雙腳掌。”


    諶仲點了點頭,依稀想起那時辛助一腳踏破劍芒的場景,這樣一雙腳掌,也許正是通過不停的修煉,才能如此淩厲。


    “但願他不是敵人。”駱淩棄鮮少露出愁容,此時卻因見到這赤足少年反而皺起了眉頭


    諶仲笑道:“他絕不是我們的敵人。”


    沈浮道:“你認得他?”


    諶仲道:“我雖不認得他,但卻認得他腰間的腰牌。”


    經他一說,沈浮與駱淩棄卻是施展棧目朝著那遠去的背影探去,紛紛無奈搖了搖頭,道:天璿令,竟是遊神不棄君奇才門下子弟。”


    沈浮略帶笑意,瞧向諶仲,口中說道:“卻沒想到你小子的眼神竟這麽好。”


    諶仲笑道:“兩位統領隻是注意他的修為,卻對他的穿著並未在意。”


    他的話音未落,沈浮卻是皺著眉頭瞧了駱淩棄一眼,道:“看來他有了麻煩。”


    “而且麻煩還不小。”駱淩棄拍了拍座下駱駝脖頸,那單峰駱駝便調頭朝著辛助方向走去“走,去看看熱鬧。”


    沈浮好像極為興奮,攬著諶仲胳膊極為親昵道:“君奇才門下何時出了這等怪才,有趣有趣,咱也去瞧瞧熱鬧。”


    向來對打架熱衷的沈浮根本不理諶仲,拉著他的手臂朝前急行,諶仲無奈隻能跟隨,心下卻是想看一看究竟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來找辛助這怪咖的麻煩,當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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