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唿嘯,大雪漫天,天地一片銀裝素裹,所見之處,盡是白雪皚皚。


    距壩上以西一百裏開外,原是一片無垠的平原,經過多日的風雪侵蝕,已成雪海。


    諶仲與眾人站在雪海入口處,額前是飛雪亂舞,身側是寒風唿嘯,眼前是白茫遮目,冷風如刀,削在他的麵頰之上,風雪灌進他的脖頸,有些冰涼透骨,他縮了縮頭,將背上的毛裘披又裹緊了些,才覺得暖和了許多,瞧著蒼茫無垠的天地,口中喃喃道:“欲達陵口,必先過雪海霧崖,想必這裏便是雪海了吧。


    雪海三百裏,隻能徒步行走,攀百丈霧崖,立雪峰之巔,見白瞳玉門,便是蒼白之陵入口所在。


    今日便是前往蒼白之陵的日子,雪卻下的更大了,落在每個人的發髻肩膀上,很快的融化不見。


    天色陰沉,每個人的眼睛都好像散發著異樣的光芒,光芒透過紛飛亂舞的大雪,直達天際。


    為了曆練隊伍,大明帝國前往蒼白之陵聖地的隊伍被分做幾批而行,遠在景宸城的那些勢族子弟人數眾多,卻也是進的最早,當漫雪覆蓋時,他們就已進入雪海,而秋怖與苑紫衣顏歡百裏閑等人,卻是遲了幾日,分做兩批進入,至於十二明秀帶領的十二位壩上兵士,卻是最後一批。


    諶仲瞧著前方站立的十二明秀,目光落在那穿著猩紅色裘皮衣人的身上。


    那人的眼神空洞無光,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和寥落,他的身形消瘦,在風雪的掩映下顯得有些單薄和纖瘦,但他的背脊卻是挺的筆直,好像無論多大的風雪都不能撼動他堅強的意誌。他知曉那便是人稱“借花獻佛”的明秀之首花天都,他也知道那位明秀之首的話很少,但說出的每一句話,卻都讓人難以違背和抗拒,這樣的人,本就與生俱來著一種讓人信任的感覺。


    花天都天生盲目不見事物,但有的人就是這樣,即使雙眼看不到任何東西,卻比任何人看到的東西都要多的多,花天都卻正是這樣一個人。


    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發出吱吱的聲響,碾碎了天地間的寂寞,花天都朝著雪海深處緩緩走去,他沒有說一句話,餘下的眾人卻緊跟其後。


    一行二十四人,十二明秀在前,諶仲等人在後,被選定進入蒼白之陵,這些人已足夠驕傲。


    “雪海三百裏,要徒步而行,這鬼天氣,難道雪海中一直是這樣的嗎?”說話的是一位名為陸長生的老兵,大約二十幾的年齡,留著一頭寸發,臉頰如刀削一般顯得很是硬朗,絨皮衣下插著三柄短刀,刀鋒如寒,都是上好的利刃。


    “你當雪海是虛誇的不成?但願這雪不要停,更恐怖的還在後麵。”說話的人被人叫做趙老七,他口中嚼著煙葉,呲著滿口黃牙,說話的同時,粗魯的朝著地上啐了一口,繼續說道:“看來你們對雪海了解的並不多。”


    眾人的耳朵豎了起來,趙老七縮了縮頭,將頭上的氈毛扣的更緊了些,瞧著蒼茫的遠處,若有所思,過了半響,沉聲道:“但願不要遇到雪潮。”


    諶仲疑惑道:“雪潮?”


    有人聽到雪潮,臉色驟變,似是想到了非常恐怖的東西,搖頭無奈笑道:“早知出行前便燒幾柱香了,若是遇到那雪潮,我們也隻管保命好了。”


    諶仲有些疑惑的繼續問道:“那雪潮是什麽東西?”


    趙老七瞪著眼睛,說道:“你連雪潮都不知?”


    諶仲搖了搖頭。


    來自東海漁村漁民家的少年盧有魚笑道:“我隻聽過海潮,海潮起時,翻江倒海,我記得那年犯了海潮,我們沿海的七個村落都被淹了透,好在當時我老子把我裝進木桶,才撿迴一條小命。”說著搖了搖頭,麵色淒涼,似是想起那次災難


    趙老七嗅之以鼻,似是不屑道:“海潮相比雪海中的雪潮,那簡直不堪一擊,你們可見過高達百丈的雪浪?可見過被尖入刀刃的雪花?那雪潮可不簡單便是大雪形成的浪潮,當年死在雪潮中的人不計其數,便是尋常的修行者,葬身其中的也有不少呢。”


    盧有魚笑道:“趙老七,你可別嚇唬大家,高達百丈雪浪,我看你是夢中所見吧,雪花便是雪花,如何能成為刀刃?”


    趙老七冷哼道:“你愛信不信,到時遇到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說著別過頭去不在多言


    諶仲心底想著那雪潮究竟是如何形成,值得肯定的是,趙老七絕不會空穴來風的胡說八道。


    越往前走,雪勢好像就越大,雪也更深,踩在上麵,足以及膝,走在這樣的深雪中,人總是容易累的,盡管大雪紛飛,天氣寒冷,眾人卻是汗流浹背,分不清是溶雪還是虛汗。


    前方是十二明秀統領,諶仲怕被發覺,並不敢冒然施展元氣抵禦風寒,隻能佯裝常人,如此行走了半日,除去一行二十四人,一路根本沒有發現其他的人,所見之處,盡是白雪一片。


    他知道經常在雪中行走,便會得一種名為雪盲的症狀,好在眾人提前有準備,各自手中都帶著一七彩色的手帕,時常蒙住雙眼,偶爾看下其他的色彩,以避免雪盲症的出現。


    行道晚間,天色漸暗,天空依舊灰沉,眾人挖開一片雪地,升起篝火,打算次日再行趕路。


    篝火曳動,將每個人的臉頰都照的明亮,圍在篝火旁吃著幹糧,眾人似乎被這樣的鬼天氣給折騰到了,並沒有人說話,悶聲烤著火取著暖,空氣顯的很是寂靜,雪花從天而降,就像是櫻花山莊漫天飛舞的櫻花瓣一樣,很是美麗炫目。


    諶仲將背上氈布披風取下,圍在身上抵禦風寒,很多人都已閉目睡去,打算養好精神,明日再行趕路。


    夜已深,雪未停,諶仲也依舊未睡,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飛舞的雪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偶爾有雪花落在他細長的睫毛之上,他也不在意,任憑融在那裏,有時融化的水滴會落入他的眼眶內,他卻是連眨也不眨,火光照在他白皙的臉頰上,映在那雙奇異的眸子上,顯得有些寂寞與孤單。


    天地一片肅靜,靜的讓人以為已脫離了這個世界,遠處有風雪唿嘯的聲響,像是野獸的嘶叫,任憑這風雪如何肆虐,卻好像都在襯托著這片雪海的寥落與寂寞。


    他吐出一口嗬氣,暖了暖手,卻發現也有人像他一樣沒有入睡,他馬上被吸引了過去。


    單峰駱駝上那個雙足具斷的少年仰躺在駝背上,睜著那雙深邃如海明亮如鏡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諶仲聽的出,他的唿吸很勻稱也很平緩更有節奏,隻有靈慟巔峰的修行者才會在如此寒冷的冰天雪地裏自由唿吸絲毫不受外界的幹擾。


    天冷幽寒,風吹如刀,但那單峰駱駝上的少年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緊身黑衣,在這雪白的世界裏顯得格外紮眼醒目。


    諶仲當然知道,達到那靈慟境巔峰的修行者,完全可以倚靠自身散發出的元氣來抵禦風寒,但畢竟一個人靈識內儲存的元氣有限,若非尋常時,絕不會輕易消耗元氣來做些無用之功。


    瞧著那雙斷足,諶仲心底隱約有些同情,一個人失去雙足,那一定有著十分悲慘的經曆。


    明秀第二席位,被譽為“落雪無痕”的駱淩棄從未向人說過他的雙足是因何而斷,他好像也並未因為失去雙足而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愛笑,愛笑的人通常都會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對未來充滿了向往,他的笑容也很溫暖,並不大的眼睛笑起來便眯成月牙形狀,給人一種無比舒心的感覺,就像是雨後的春日暖陽,無論任何人,也很難去討厭一個笑如暖陽又失去雙足的少年。


    諶仲瞧著那名為落雪無痕少年的笑容,便不由的想起顏歡,那個同樣身世悲慘的少年,那個雖然懶散卻對朋友至情至義的羽族後裔。


    也不知顏歡如何了?諶仲心底想著,他本不應該擔心別人,雪海之路,兇險萬分,那些其他異族番邦的修行者,盡數聚集此地,加上天下那些隱修宗門大派的人,為了白氏一族遺留在蒼白之陵中的五大聖物,絕對會鬧的腥風血雨。


    他應該知道,這一路,絕對不是一段簡單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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