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阿茶,你看我帶誰來啦!”清脆靈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如清晨枝頭的鳥鳴,帶著蓬勃的生機,叫人聽著便心生歡喜。

    阿茶正在屋裏喂崔氏喝粥,崔氏胃口還不是很好,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隻笑道:“月牙來了,去……看看吧,我一會兒餓了再吃……”

    “好,那姥姥餓了就叫我。”阿茶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將碗勺收好放在桌上,又扶著崔氏重新躺好,給她蓋好被子,這才轉身跑了出去,“月牙姐姐?”

    “快看誰迴來了!”少女笑容明媚,顯然很是開心,阿茶一抬眼便見到了她正拎著大包小包,一張胖臉格外紅豔的邵朝陽以及他身邊那個與他生得有五六分相像的中年男人……

    “義叔!”阿茶頓時喜上眉梢,小跑著迎了過去,“您迴來啦!”

    “誒!來,快讓義叔瞧瞧有沒有長高!”邵義笑容滿麵地繞著她走了一圈,見她眼底青黑,神色憔悴,不由十分心疼,“我不過出門了一個月,小丫頭怎麽就瘦了這麽多,可是沒有好好吃飯?”

    阿茶還沒迴答,月牙已經撅著小嘴告狀了:“才不是沒有好好吃飯,阿茶是生病才剛好呢,爹,你不知道,那個裴……”

    “月牙姐姐!”阿茶忙打斷了她,“你頭上有髒東西,我幫你拿下來!”

    “啊?哪兒呢?”

    “這兒,你彎一下腰……”

    裴沁雅做的事情邵義早上剛到家就從朝陽嘴裏聽說了,自然也知道阿茶這會兒打斷女兒的話是不願叫他為難,不由心中憐惜地一歎。

    孤婆寡孫的艱難處境叫這孩子自小就分外懂事,可他反倒希望她能和月牙一樣無所顧忌地與自己告狀,因他是打從心底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的。

    隻可惜……

    不知想到了什麽,邵義眼中浮現一抹悵然。

    “你姥姥怎麽樣了?我能去看看她嗎?”

    阿茶迴神,忙點頭道:“姥姥好些了,謝謝義叔關心,她剛吃了飯,這會兒醒著呢,您這邊請。”

    “好,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別害怕,我已派人去尋集名醫,崔姨定不會有事的。”邵義聞聲安慰道。

    “又叫義叔費心了。”阿茶感激地點點頭,隻是剛說完便發現他身後的邵朝陽臉蛋似乎格外豔紅,像是要燒起來了似的,不由微微一愣,有些擔憂道,“朝陽哥哥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

    “沒,沒什麽。”心上人的注視叫純情的少年臉紅得越發厲害,又見一旁的父親目光戲謔,心頭更是砰砰直跳。

    他想求娶阿茶,他爹竟一口應下了!不止如此,他還答應一會兒就向崔姥姥探一探口風!若是順利……興許就直接開口提親了!

    想到這裏,朝陽緊張得快要無法唿吸了,心中期盼至極也忐忑至極。不敢再麵對阿茶那張嬌美的臉蛋,少年突然放下手中提著的東西,飛快地往門外跑去:“我,我出去一下!”

    他需要平複一下心情以免失態!

    月牙也覺得自家哥哥今兒有點奇怪,但她神經大條習慣了,也沒多想,拎起地上那堆東西就拉著阿茶往屋裏走:“別管他,咱們進屋看禮物去!爹爹帶了不少好東西迴來,有些是給你的,有些是給崔姥姥的,還有還有,祛疤的藥膏!哎呀趕緊進屋試試去,我看你這疤不爽很久了!”

    “可,可是義叔……”

    阿茶剛想掙紮,邵義已擺擺手大步往屋裏走去:“行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想玩就玩去吧。”

    話雖如此,可來者是客,到底不好太過失禮,阿茶還是去廚房泡了茶送到崔氏房間,又鄭重為那些禮物謝過邵義,這才和同來向崔氏打招唿的月牙一起迴房了。

    ——————

    進屋看見床上瘦骨如柴,滿臉病氣的崔氏,邵義頓時心中一緊,失了笑容。

    “崔姨,”他快步走過去,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神色擔憂道,“您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崔氏剛吃過東西,精神還不錯,見邵義神色嚴肅,便慈愛地笑了一下,“在……外麵辛苦了,什麽時候……迴來的?”

    “早上剛到。”邵義頓了一下,歎了口氣道,“您的事兒朝陽那孩子都與我說了,其實,崔姨,阿舟……當年的事情,阿舟是有苦衷的,您……別恨他。”

    崔氏一愣:“你……你也知道了?”

    她的反應太過平靜,邵義驚詫道:“難不成……您已經知道了?!”

    崔氏病重的事情他是早上迴來才知道的,聽林大夫說崔氏是因當年舊事積怨成疾,且情況嚴重已損及性命,頓時心下“咯噔”一聲,馬上派了人去通知阮庭舟,自己也匆匆趕來了。

    當年的真相與阮庭舟這些年做的事情,旁人不知道,他卻是一清二楚的。本以為不叫崔氏知道是對她好,誰料卻險

    些害了她的性命,好在如今人還在,否則阿舟不知要如何追悔如何痛苦了。

    邵義想著便一陣後怕,可沒想到崔氏竟早都知道了?

    “豆子那孩子……都已經與我說了……”崔氏說著便紅了眼眶,一想到阮庭舟獨自吃了那麽多年的苦還被她誤恨了那麽多年,她便心疼得厲害,“阿舟那個傻孩子……傻孩子啊……”

    “豆子?”

    崔氏微微喘了口氣:“就是大成家多年前離家出走的那……那個孩子,大名叫淩珣的……”

    淩珣。

    阮庭舟叫他查,他還沒來得及查的那個人。原來他竟是淩大成的兒子,看來是他救了阿茶迴來之後把一切都告訴崔氏的。

    邵義心下微轉,還沒說話,又聽崔氏道:“你呢?你又是如何……如何知道的?”

    邵義迴神,笑歎了一聲:“我若坦白從寬,您可不許生氣。”

    崔氏心中一頓,當下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難不成……你,你一直都知道……”

    “阿舟怕不小心會牽連到你們,所以……”邵義毫不猶豫地把罪魁禍首拖了出來,“您要生氣就罵他,我隻是從犯,被迫的。”

    崔氏一下子被逗笑,可想著阮庭舟把她們祖孫倆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獨獨苦了自己一個人,心中又難過得厲害。但一聽邵義說關家已經倒台,他們一家很快就可以團聚,頓時就振作了起來:“那阿舟,阿舟什麽時候能迴家?!”

    “我方才已派人去信給他,想來他很快就會趕迴來。”邵義微胖的臉上笑容溫和,叫人信服,“所以您要趕緊好起來,不然阿舟會自責的。”

    崔氏心下一凜,忙抹著濕潤的眼睛哽咽道:“我,我曉得的,我好著呢!好著呢……阿舟……我的阿舟……”

    怕她情緒波動太大會傷身,邵義又勸道:“崔姨莫哭,您瞧,往後您的兒子,您的女婿就迴來了,還有阿茶,她以後也有父親疼愛了,這都是好事,您該高興不是?”

    崔氏一邊落著淚一邊點頭,暗沉的眼睛裏盛滿了明亮的期盼:“那……那阿茶往後,往後就是……”

    “官家小姐,阿茶往後就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了。”邵義說完便微微動了一下眼珠子,感慨似的笑道,“小丫頭乖巧懂事,如今又有了貴重的身份,也不知什麽樣的人才配得上她了……”

    阿茶的婚事原是壓在崔氏心頭的大石,可自打知

    道淩珣的心意之後,她基本上已經放了心。如今說起這事兒,雖因阿茶身份的變動生出了幾分本能的猶豫,然她到底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想得開也想得深,便喘了口氣笑道:“隻要人品好,待她好,其他的……都不要緊……”

    “這倒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大多三妻四妾,後院亂得很,阿茶性子單純,還是要選一個家裏人口簡單,對她一心一意的才好。當然家境也得過得去,不能叫阿茶吃苦。”雖有私心,但這話也是邵義的真心話,見崔氏露出讚同的神色,他便又笑道,“說起這事兒,我便想起前年我家那婆娘想給朝陽張羅通房的事兒,您猜那孩子怎麽著?竟是嚇得連夜收拾東西逃迴了書院,說是他娘不打消這念頭就不肯迴家呢……”

    崔氏愣了一下,心中隱隱閃過些什麽東西,然一時拿不準他是真的有那個意思還是自己想多了,便隻輕笑道:“朝陽是個實在的好孩子……”

    “可不是,還說若是要娶妻,定要娶自己喜歡的姑娘,娶了之後便一心一意,絕不會納妾傷妻子的心呢!”

    看著邵義那越發期盼的眼神,崔氏哪裏還能不明白呢。

    隻是,朝陽那孩子對阿茶竟不僅僅是兄妹之情,還有男女之意嗎?這,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她怎麽半點兒沒瞧出來?

    崔氏心中震驚,又細細地想了一下。從前因月牙在,所以她從沒有多想,可如今撇開月牙一看,朝陽那孩子似乎真的對阿棗格外上心……

    心中一時有些可惜,但崔氏卻並不後悔將阿茶許給淩珣。蓋因朝陽本身雖然極好,可他母親王氏卻對她們祖孫素有心結,且這心結還輕易解不了。若阿茶真的嫁到邵家去,婆媳關係便是個大問題。再者阿茶素來都把朝陽當成親兄長,說起他時言語之間並無一絲男女之情,反倒是對淩珣,小丫頭的態度很有些不一樣……

    想到這,崔氏方才略有動搖的心又一下子堅定了。或許淩珣並不像邵朝陽那般有家底有前途,或許邵朝陽對阿茶的真心也並不比淩珣少,可兩人相比之下,還是淩珣行事更可靠,更叫人安心些——單看他對淩二成夫婦的態度,便知他是個護得住人的。且他家中如今就他一人,阿茶嫁過去可以直接當家做主,不必看他人臉色過活。最重要的是,她早已口頭上許了淩珣這門親事,不好隨意反悔……

    正當崔氏思索著該如何婉拒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大娘,我能進來嗎?”

    崔氏一下子迴了神,因心裏已將淩珣當成

    了外孫女婿看待,這會兒便不由露出了親近的笑容:“是豆子啊,快進來吧……”

    話音剛落,邵義便見一高大俊朗,氣勢非凡的年輕人大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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