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義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眼光不說毒辣,卻也有幾分厲害的,雖不能一看就看出淩珣的來曆,心中卻也是驚了一下。

    目光冷銳,氣質淩冽,舉手投足間滿是叫人膽寒的肅殺之氣,此人必定雙手染過血,身上背著命。可看他周身那上位者才有的氣勢,又不像是綠林出身的亡命之徒,莫非……

    想著阮庭舟不知為何對這青年有些忌憚的樣子,邵義心中飛快地轉了起來。

    “豆子今兒沒……沒有上山嗎?”

    “沒,大娘今日感覺如何?”淩珣問候了崔氏,見她似乎嘴唇有些幹,便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之後才轉而看向一旁正暗自思索的邵義,“這位便是邵老爺吧,在下淩珣,有點事情想向您請教,不知可否出去一敘?”

    他麵色淡然,眸子卻含著寒冰,邵義迴神,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些不詳的預感,但到底是點了點頭,請崔氏好好休息,然後和這叫人莫名發怵的青年一起出了門。

    淩珣請他去了自己家。

    一進門,不等邵義開口,青年便目光冷厲道:“管好府中家眷,若再有下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邵義愣了一下,而後眉頭一皺沉了臉:“你這是什麽意思?”

    “抓了阿茶送給關氏賣好之人是裴舒學的手下,”淩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們已經招了,此事是你夫人指使,裴舒學協從。”

    邵義猛地抬頭,臉色大變道:“此話當真?!”

    “我剛找過裴舒學,他認了,你若不信便迴去問他。”

    邵義一張溫厚微紅的臉頓時青得厲害,半晌才深吸了口氣,轉身欲走:“我知道了,多謝告知。”

    隻是剛走出兩步,他又猛地停了腳步,壓著心下勃發的怒意道,“你對阿茶……”

    淩珣抬眼看他,毫不客氣道:“她會是我的妻子,叫邵朝陽死心。”

    邵義呆住,見青年目光冷冽,看賊似的看著自己,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又想著崔氏說起這青年時眼中的親近之意,心中頓時替兒子大叫不妙。

    “這話未免說得太滿了些,一家有女百家求,阿茶是個好姑娘,心儀她的人可不少,況她即將恢複官家千金的身份,你一介山野獵戶哪裏來的底氣說出這樣的話?年輕人,口氣太大可不是什麽好事,別到時候巴掌往自己臉上甩。”

    淩珣自然聽出了他話裏的試探之意,但並沒有理會,隻淡

    淡道:“不論我如何,邵朝陽都已經沒機會了。”

    崔氏也好,阮庭舟也罷,一旦知道那日綁了阿茶的人是王氏派去的,必不可能再毫無芥蒂地將女兒嫁進邵家。王氏親手把所有邵朝陽和阿茶所有的可能性都斷送了。

    邵義叫這一句大實話戳得心肝脾肺都疼了。這小子說的沒錯,不提崔氏和阮庭舟的態度,王氏這麽來了一手之後,就是他自己也再沒臉提結親之事了。

    想到兒子充滿期盼和喜悅的目光,邵義心中長歎了一聲,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意又湧了上來。

    他知道妻子王氏因舊事對阿茶一家有心結,可從前她不過是不願來走動,待人冷淡,他說不通她,便也就當做不知,誰料她如今竟生出了這樣歹毒的心思來!若是潘家那傻子沒有死,若是這小子沒有及時把人帶迴來……

    他簡直不敢想象阿茶如今會是什麽樣的處境!

    思及此,邵義心頭湧起陣陣寒意,目光也冷了下來。這麽多年,到底是太慣著她了。

    “便是朝陽沒了機會,也不一定是你。”半晌,他才抬起頭道,“我視阿茶如己出,便是做不成兒媳,她也是我的女兒,你若膽敢勉強她或是傷害她,我必不會放過你。”

    他又不是土匪,淩珣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她的麵上,你這會兒已成鰥夫。”

    邵義:“……”

    雖然語氣淡然,然這青年眼中的殺氣卻並不是唬人的,他是當真想殺了王氏,隻是因著自己待阿茶好,所以他才看在阿茶的麵子上手下留了情……會為小丫頭著想,說明是有真心在的,邵義稍稍放心,又想到自家那糟心的媳婦兒和可憐的兒子,頓時沒力氣再說別的,擺擺手就走了。

    ——————

    轉眼已近正午。

    月牙走後,阿茶便去了廚房做午飯。

    崔氏這兩日稍稍能吃下一些東西了,阿茶問過林大夫之後,便決定把家裏的老母雞宰了,給姥姥熬湯喝。她近來精神不錯,可身體卻明顯枯瘦了不少,阿茶心中實在是害怕,可又沒別的法子,便隻能在夥食上使力了。

    剛從雞棚裏把那隻老母雞抓出來,淩珣就來了。

    “我來吧。”長腿一邁大步走進來,青年伸手便從小姑娘手裏接過了撲騰著翅膀仿佛很是驚恐的肥母雞。

    他突然靠近,阿茶心頭重重地跳了一下,麵上卻隻強裝淡定地道了聲謝。

    “我來殺吧,你去燒熱水,等會兒拔毛用。”許是方才抓雞的時候使了些勁兒,小姑娘的臉蛋紅撲撲的,看著分外嬌美可人,淩珣眸子微動,心頭有些發癢,忍不住又道,“頭上有雞毛,過來,給你拿下來。”

    他一臉淡然,眼神又十分正直,阿茶並沒有懷疑,隻有點不好意思地湊過了腦袋:“謝謝淩大哥。”

    “真好騙。”剛說完便聽到頭上傳來一聲似帶笑意的歎氣聲,而後有大手輕輕撫過她臉上的疤痕,帶起些許顫栗,“這是怎麽迴事?”

    原本鮮紅的傷疤怎麽變黑了?

    阿茶猛地紅了臉,一時竟覺得他那手觸碰的不僅是她的臉,還是她的心。

    整,整個人都要麻掉了!

    小姑娘兔子似的往後蹦了一步,想逃,又死死撐住了,隻麵色緋紅地解釋道:“抹,抹了藥,義叔送,送來的……”

    成功耍了一發流氓,淩珣心情頗好,見阿茶雖害怕羞赧,卻沒有再撒腿逃開,心情便更好了。他看著那礙眼的傷疤,淡聲道:“感覺如何?”

    “涼涼的……”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疤痕看,阿茶有點不自在地轉了轉頭,“挺舒服的。”

    沒有哪個姑娘會不愛美,更沒有哪個姑娘會希望心上人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麵,阿茶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忐忑來,他是不是覺得她這樣很醜呀……

    “葉紹明天會到,他那兒有種去疤藥效果不錯,到時候我給你拿幾瓶過來。”見她麵色突然變得不自然,淩珣微微擰眉,以為她是擔心臉上的疤,便安撫道。

    這般積極……他果真是在嫌棄自己不好看!小姑娘頓時嘴巴一抿,小臉繃了起來。

    淩珣有點不解,剛想說什麽,她已經轉身進屋去了:“我,我去燒水。”

    這是不高興了?為什麽?淩珣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利落地殺了雞放完血之後便大步進了廚房。

    水還沒開,小姑娘正在切薑片,見青年進來,麵色便有些訕訕的。她方才竟狗膽包天甩臉色給他看……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不?

    “淩大哥……喜歡吃薑嗎?”沒話找話就是這樣了吧,阿茶說完就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好像好了?淩珣眉頭微鬆:“我什麽都吃。”

    “……哦。”阿茶幹巴巴地應了一下,覺得喜歡一個人實在太磨人,她都要變得不像自己了。

    見她神色還有些不自然,淩珣挑了下眉:

    “方才不高興了?”

    “沒!”阿茶驚得差點把舌頭咬掉,“絕對沒有!”

    “……”淩珣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笑意閃過,“此地無銀。”

    阿茶:“……”好懊惱,可是還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嚶。

    “為什麽不高興?是在擔心臉上的疤?”見小姑娘垂著腦袋不說話,淩珣便覺得自己懂了。平時瞧她沒心沒肺的,仿佛一點兒都不在乎這疤的樣子,沒想都是裝出來的。不過也是,姑娘都愛漂亮,是他疏忽了,自己不在意便以為她也不在意。

    想到這,青年便下了決定,“這疤確實不怎麽好看,不過葉紹會有辦法的,放心吧,我一定叫他想辦法給你祛掉。”

    沒辦法也叫他想出辦法來!

    “……”阿茶好不容易重新掛起來的笑容又一下僵掉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說謝謝,一點兒都不!

    ——————

    阿茶是個不記仇的,雖覺得被心儀之人嫌棄貌醜,身心受了創,可沒過一會兒就把這事兒忘了,因為……

    看著院子裏正揮著斧頭在劈柴的青年,偷偷趴在窗戶後麵往外看的小姑娘忍不住拍了拍紅彤彤的臉蛋,唾棄了自己一口。雖然這人劈柴的姿勢也很好看,可好姑娘怎麽能總盯著一個男人看呢!多麽不矜持!

    剛想到這便聞到一陣濃鬱的香味,阿茶猛地迴神,雞湯燉好了!

    到底還是姥姥更重要,小姑娘亂跳的心一下子穩了下來,飛快地跑過去掀開鍋蓋看了看,見雞湯已經燉得差不多了,阿茶便收拾了一番準備開飯。

    哪想就在這時,突然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便有敲門聲響起。

    院門是開著的,怎麽不直接進來?阿茶有些奇怪,擦擦手飛快地跑了出去。隻是走到院子裏才發現淩珣已早她一步前去開了院門,可惜他身材高大擋住了門口,她看不清外頭的場景。

    “淩大哥,是誰呀?”

    淩珣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微微側身,叫門口那人的身影露了出來。

    麵容俊美卻蒼白,身材修長卻消瘦,這是個仙人般好看卻顯然身子不大好的男人。見到她的一瞬間,那人渾身一震,眼睛一下子紅得厲害。

    “你……你是阿……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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